然而如此一个不愿与女子计较的庄麟,却在平阳妄图利用君柔然来挑拨他们夫夫关系的时候认真恼怒起来。可见在庄麟心中,君少优便是他的逆鳞,他放弃了全部所有苦苦追求两辈子才能拥有的人。庄麟为了能与君少优再次相聚付出太多,这辈子他就算把君少优捧在手心都怕手举得不够高不够稳,又岂能忍受平阳这般算计。
    庄麟心中愤恨不已,君少优自然也十分不痛快。他眉头一皱计上心来。遂莞尔笑道:“其实咱们一直不同意和亲,不过是觉得咱们大褚打了胜仗,却依旧送女儿去草原和亲,着实跌了面子。不过若此事能换个角度去办,相信也就无人反对了。”
    庄麟与宸妃听得心中一动,开口问道:“此言何解?”
    君少优一脸坏笑的勾了勾嘴角,幸灾乐祸的说道:“若是北匈奴能同意让王子亲自来京都与公主成婚,并在婚后能一直住在京都公主府。那这次和亲,咱们就算应了又有何妨?”
    闻言,庄麟与宸妃瞠目结舌。沉默半日,宸妃一脸不敢置信的说道:“那岂不是要北匈奴的王子到咱们大褚当上门女婿,那他们又岂能同意?更何况北匈奴上奏求情的是单于娶平阳为阏氏,那匈奴单于又岂会放弃手中权柄,入赘大褚?”
    “和亲是他们提出来的,咱们不过是将咱们的要求提出来扔还给他们罢了。至于同不同意,或者究竟叫谁来大褚成婚,自然由他们自己衡量,与咱们什么相干。”君少优耸了耸肩膀,一脸不以为然的说道。
    庄麟与宸妃面面相觑。最终不得不叹服君少优果然是极为擅长剑走偏锋。这主意提的,当真是天马行空,空前绝后。
    三人在长极宫中细细商量了一个下午,次日一早,庄麟又入太极殿与永乾帝一番密谈。两人从早朝之后一直商量到日落之前,诸多大臣听闻此事,好奇不已。使各种手段明暗打听,终究无果。
    十五大朝会上,庄麟公开上奏谏言,恳请永乾帝以两国邦交,国祚江山为重,应允和亲。并在奏章中明言提议让北匈奴派遣王子进京与公主成婚。并提议由朝廷出资建驸马府,以供北匈奴王子大婚后在京中居住。
    为显示大褚天恩浩荡,体恤下民,庄麟在奏疏中提议,可特许北匈奴所送之聘礼不必是金银珠宝等物。当以血统优良的骏马充作聘礼,种马、母马各千匹,其余皆用上等牛羊,皮毛充之,并辅以草原上最擅长养马的马师作为“陪娶”随同王子入京。如此一来,既能免却北匈奴兴师动众,搜刮民财之嫌,又能表示出北匈奴对大褚果然是诚心归顺,忠心耿耿。此等聘礼既不为难刚刚平稳,百废待兴的匈奴王室,又比大褚常见的珠宝丝绸来的更有意义。
    考虑到新任单于克鲁向来仰慕中原文化,庄麟还在奏疏中提到北匈奴可以挑选资质上乘的少年随同王子一同入京,入国子监习学大褚风俗礼仪,文章教化。等学有所成后皆可返回匈奴报效王庭,如若不愿回归草原,亦可参加大褚之科举,若能金榜题名,亦可在大褚为官。
    这份奏章一出,一时间引起朝中上下议论纷纷,赞同者有之,反对者亦有之。安乐长公主于公主府中听闻此等消息,更是抚掌大笑,称赞不绝。不惜破了多年不曾议政的规矩,亲自上表附议庄麟之谏言。
    安乐长公主如此举动,自然也影响了一批举棋不定,正在观望的朝中官员。这些官员大都是当年随同先皇一起打江山的老臣子,如今泰半都属于半归隐状态,轻易不在朝上发言。更有一些是曾经归属在安乐长公主麾下的文武官吏,因仰慕安乐长公主的为人,毫无条件的支持安乐长公主的一切决定。
    如此一来,再加上以镇国将军府为首的武官一脉,朝中竟有泰半官员附议庄麟之奏。唯有一些重视规矩体统的世家文官以男丁入赘,不成体统,我堂堂大褚,做事岂可如此荒唐为由,并不赞同庄麟之提议。
    然而世家文臣的谏言终究没有被永乾帝所采纳。不知是觉得让匈奴派遣王子入赘大褚一事着实涨了大褚的颜面,还是因为别的什么缘故,最终永乾帝痛痛快快的拍板定了和亲一事。叫匈奴自选王子进京与平阳公主成婚。并且还限定匈奴所选之人年岁不可超过二十,容貌以方正为佳,且言谈举止,学识经历亦不可太浅薄。否则,实在配不上永乾帝的掌上明珠平阳公主。
    消息一经传出,北匈奴方面自然大为抵触。单于克鲁更是泣泪连连,认为北匈奴求娶公主之心甚为真诚,方才提出若公主下嫁,则不再纳妾之语。然则大褚却仰仗国力雄厚,刻意侮辱北匈奴上下。如此举动,让草原上的子民情何以堪?
    匈奴单于言辞恳切,字字泣血,却被庄麟一句“若单于真能做到不爱江山爱美人,不妨主动禅位于旁人,自己进京与公主完婚便是。大褚皇室必定对单于敬重有加,甚至可打破祖宗规矩封单于为异姓王在京中荣养。如若单于做不到,不如趁早为公主另择旁人。如此,既可维系两邦交好,又不会耽误单于的雄心壮志。毕竟这世间不如意事常八、九,总不能尽如人心。”
    一席话说得匈奴方面哑口无言,就连大褚朝中也对永安王爷罕见的霸道恣意侧目不已。
    永安王庄麟生性疏阔,行事沉稳磊落有大将之风。向来不会提出这等刁钻古怪之言。众人不可避免的将视线转移到了深藏永安王府之内,好一段时间都深居简出的君少优,心中暗暗思量。
    一时间,朝野上下对永安王一脉表露出的横行霸道议论纷纷。更有些主张中庸平和的老臣认为庄麟的态度咄咄逼人,不利于两邦交好,恳请陛下三思而行。永乾帝对此不以为意,既没有着人训斥庄麟明显有些不妥疏狂的举动,也没有重议和亲之事。反而向匈奴使节说道:“所谓结婚姻之亲,两姓之好,国与国间如此,不过是为结盟安稳而为之。然大褚建朝以来,从未有过以女子和亲之事。朕贵为天子,一言一行自当权衡再三,万般周全。然朕励精图治,日理万机,效仿古之明君开疆扩土,养富于民。却不屑以女子之身换取朝廷苟安。若尓匈奴藩国当真愿结秦晋之好,则送王子入京成婚便是。”
    话里话外,明里暗里的表明这已是大褚朝廷最后的底线。
    克鲁本欲以和亲之事做文章,从中谋取利益。如今却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他并不想在王庭当中挑选旁人入京与平阳完婚,只因他害怕那人会趁势筹谋,取得大褚的信任和襄助反而来谋夺他的单于之位。却又舍不得就此作罢,鱼没捞着反而惹了一身腥。如此徘徊犹豫,当真是进退两难。
    而后宫当中,当平阳公主得知永安王府近两日在朝廷掀起的风波之后,更是吓得惨白了一张脸面。当日她敢有恃无恐的算计庄麟,不过是笃定永安王府身为军方魁首,断然不会应允和亲这等几近忽耻辱懦弱的举动。却没想到她猜中了开头,却没能猜中结局。永安王府固然不认同女子远嫁换取边塞安稳,却也不是任由她算计而无动于衷。不过几日之间就想出了这么个歹毒阴损的主意,简直是要毁了她后半辈子的幸福才能干休。
    看透了此事原委,平阳公主气的浑身战栗,又是愤恨又是懊悔,不该在这等紧要关头横生枝节。然则事已发生,多说无用,平阳公主只能使出浑身解数去游说那些个世家文臣,宗室耋老,以祖宗体统为由,断不能让永安王府奸计得逞。
    对于皇后跟二皇子庄周来说,如果平阳公主下嫁北匈奴后他们还有利益可图,那么叫平阳下嫁给入赘而来的匈奴王子,就有些得不偿失了。庄周连自己能不能坐上那把椅子都没有把握,哪有那个闲心去扶持一个不相干的人争权夺利。有那个功夫他们还不如替平阳找一个功勋家的将门子弟做夫婿,至少还能起到分化军方势力的作用。
    所以皇后一脉一如君少优所料的,开始表明态度反对庄麟之谏言。并联合世家豪族纷纷上书,弹劾永安王庄麟行事疏狂,不以国祚安稳为重。视两国邦交为儿戏,意欲挑起战端。
    纵然奏章里面说的如此冠冕堂皇,实在难掩首尾两端之丑陋言行。
    而在这样纷纷扰扰的情况下,护国公府的嫡长女君柔然被一辆马车送入了宫中。因她入宫的缘由着实不体面,且永乾帝还要顾及着理国公府的颜面,所以君柔然入宫时的品级并不高,不过是区区正五品的婕妤罢了。
    而以她开国公府嫡长女的身份,若是正经入宫的话,至少能封个正四品的良媛。
    然而君柔然对于此事并不在意。此时此刻,她正沉浸在宠冠六宫的幻想中不可自拔。却不知道她此番入宫,最终面临的是怎样可怕的现实。
    一入宫门深似海,并不仅仅意味着从此萧郎是路人。那意味着你此前所有的尊贵骄傲皆会烟消云散,从此一个女人的得与失,皆在帝王的枕榻间,皆在后宫诸位妃嫔的一念之间。
    君柔然不懂得自己究竟选择了怎样一条道路,她雄心勃勃的拎着自己仅有的一个包裹和一个陪嫁侍啤走入浩瀚深邃的宫廷。而在京都的另一个角落,永安王府中,她所幻想的敌人君少优正躺在美人榻上就着晨光读书。而他的身边,庄麟伸手剥了个葡萄扔进君少优的嘴里,于是两人相视一笑,天色明媚且妖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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