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夜深了,早些回去休息吧。”沈楠枝不知自己能说些什么,只好避而不谈。
    慕行徵此时的状态像极了喝了假酒,又似乎他有意给自己塑造这么一个环境,让他能够在这个环境中畅所欲言。
    无论是烦闷还是高兴,只要说出来那便满足了。
    “夜深了。”慕行徵重复了一声,抬头看向天空。
    今日的天气并不好,月亮隐在厚重的云层中看不见,连星星也没有几个。
    慕行徵保持抬头望天空的动作很久,终于从地上站了起来。
    “淑贵妃,朕方才……”慕行徵将话说了一半,“罢了,朕回房休息,贵妃也早早安置吧。”
    沈楠枝跟在慕行徵身后,一直看着慕行徵走近房间,自己才招呼晓春为自己打来热水。
    随后半躺在床上发呆。
    沈楠枝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有时候是慕行徵今日疯狂又脆弱的模样,这绝对不应该是一个帝王应有的模样,但沈楠枝今晚却看见了。
    慕行徵好似也不准备在她面前塑造英勇神武的一面,反而愈发向沈楠枝展现自己软弱的一面。
    帝王成长并不容易,慕行徵更甚。
    现在慕行徵所拥有的经验,是上两辈子用失败和百姓将士们的鲜血浇筑而成的。
    人总是不善于回忆自己不好的一面,这个准则在高傲的帝王身上更容易凸显。
    不过另外一点也让沈楠枝敬佩,慕行徵似乎一直都没有对楚天行动杀心,更没有连累楚家的意思。
    有时候又是今日长悟治疗时,三个楚天行对话的声音。
    老年霸气,青年张扬,少年的楚天行在正常对话之中反而有些处于下风,也不知最后的治疗结果会是如何。
    昏昏沉沉一夜,沈楠枝醒来后想要去看看慕行徵。
    但推开门,却又止住脚步。
    也不知慕行徵今日又是何种心态,帝王可以仁慈,但不能心软而无主见,不能一直偏袒文官集团。
    这些都是慕行徵自己应该想明白的问题。
    天子与臣子永远都在相争,皇权与相权从来都是相对的。
    沈楠枝在自己的房间中走了几圈,最终还是决定去找慕行徵。
    “淑贵妃。”沈楠枝在半路上便看到了焕然一新的慕行徵,脸上带着笑容同沈楠枝打招呼,丝毫看不出昨夜的状态。
    “朕要去找长悟,贵妃可要一起?”慕行徵主动发出邀请,沈楠枝与其同行。
    一路上沈楠枝都在悄悄打量慕行徵的神情,但她自以为隐秘,实际上慕行徵全都感知到了。
    “贵妃无需忧心,昨夜朕已经想通。”慕行徵停下脚步,特意对沈楠枝解释。
    如今最重要的是改变大宴百姓的生活,不能让边关的将士们白白流血牺牲。
    “楚天行说得不错,两辈子了朕从来都没有学会用人,只被表面的繁华遮住了眼睛,却沾沾自喜,所以楚天行赢了我两次,楚天行固然是个人材,但最大的问题仍旧是朕。”慕行徵一字一句像是在宣读对自己的审判。
    “朕如今已然清醒,必然不会再走上当初的道路,昨日楚天行的话听起来虽让人气愤,但何尝不是将朕打醒。”
    “若不是楚天行那番话,朕也不知要糊涂到什么时候,如此一想朕倒是要谢谢楚天行。”
    “朕是天子,自然要将所有的权柄都掌控在自己手中,世上再无欺我之人。”
    慕行徵最后一句像是随意感叹,而后又牵住沈楠枝的手,一同去寻长悟。
    沈楠枝眨眨眼睛,慢了一步跟在慕行徵身侧。
    不过是一晚上的时间,慕行徵竟然想得如此明白。
    沈楠枝的视线落在慕行徵的后背,或许是方才那番话的影响,沈楠枝竟然觉得慕行徵今日看起来格外高大一些。
    “情况如何?”长悟已经等在了楚天行的房间,已经清醒的楚舫正在一旁亲自照顾。
    长悟神色严肃,摇头,“那三个神魂若是继续争执下去,不消一月,楚公子便会命绝。”
    这个答案楚舫今日一早便已经知晓了,但如今听到长悟又一遍重复,楚舫还是忍不住手上一紧。
    “如今这三个神魂看起来已经不是完整的,他们相互不知晓对方每日都在用什么做什么。”
    “原本最健康的神魂,若是再掌握不住自己身体的控制权,怕是会有危险。”
    “请大师救救我儿。”楚舫眼眶发红,面容悲戚。
    楚天行是他最宠爱的儿子,也是最让人骄傲的儿子,身为父亲他不愿让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儿子去世。
    “老道尽力便是。”长悟答应下来,眉头不展。
    倒是慕行徵只看了一眼,语气颇有些冷硬。
    “若是此番状况,楚天行都闯不过来,倒是朕之前高看他了。”
    “如若三个神魂相争,醒过来的是另外两个,朕会亲手斩杀他。”
    慕行徵语气冷硬,对楚天行这条命毫不在意。
    三个神魂被唤醒之后,依旧吵得不可开交。
    可这一次沈楠枝却没有继续关注,她的心神放在了慕行徵身上。
    若慕行徵真的准备让皇权高度集中在自己手中,对于沈楠枝而言好坏参半。
    或许更方便如今的行事,但之后却是不可控的。
    慕行徵看着面前的袅袅热茶,手指一直在有节律地敲打。
    “出去走走?”慕行徵看向沈楠枝,两人相携去了另一间房。
    沈楠枝知道慕行徵此时定然是有话想要对自己说。
    因此并未出声,只一心等着慕行徵的话题。
    慕行徵脸上闪现过几丝挣扎,很轻微,随后消失不见。
    也正是这个时候,沈楠枝听到慕行徵的声音。
    “朕曾在梦中见过你。”
    沈楠枝微微抬头,不知慕行徵为何突然说这么一句话,在梦中见过她又怎么样?现在他们还天天在现实中见面呢。
    但慕行徵接下来的话,却差点让沈楠枝从太师椅上摔下去。
    慕行徵的在梦境中见过自己,竟然是上辈子的自己。
    如果她没有理解错,在慕行徵的梦境之中。
    慕行徵一直以游魂的状态跟在自己身后,看着自己读书工作,看着自己因为实验数据而熬夜眼红,或者欣喜大笑。
    沈楠枝突然觉得冷飕飕的,这事情太过魔幻,让她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而慕行徵还在讲述自己那晚的梦境,事无巨细,将整件事情都描述给沈楠枝。
    慕行徵并不是一个会讲故事的人,但奈何这件事情本身便颇具有传奇色彩,再加上身上自己的脑补,沈楠枝暂且都不知道自己应该以何种目光看待慕行徵了。
    她最初觉得自己能够穿越到一本书中已经是神奇事件,觉得自己能够猜出慕行徵是重生的,但慕行徵绝对想不到自己来自于另外一个世界。
    但现在慕行徵的描述显然将自己之前的想法全部推翻了。
    这位成瑞帝不仅知道了自己来自另一个世界,还亲眼见证过另一个世界的行为方式,看起来接受良好,并且方才言语之间有将另一个世界当作奋斗目标的意思。
    这位成瑞帝开了最大的上帝视角。
    不仅重生了两次,还知晓自己竟然是书中人物,知晓自己不过是给楚天行做配的人物。
    但看起来这一切的一切,慕行徵都接受良好。
    即便知道自己是书中人物后,也显然没有受到冲击,反而时不时再脑中想自己到底能不能将那话本作者杀掉。
    在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里,沈楠枝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而此时慕行徵的声音还在继续。
    “朕原本……我原本是不打算同你说起这些,毕竟从异世界而来是你的秘密,如今仔细解释事情起末,也是希望你心中清楚,不要介意。”
    “我曾经见过读书时你同旁人的相处,知晓你最讨厌欺骗,所以才会选择据实以告。”
    “你读书时候学了那么多东西,却因为意外而来到大宴,如今能否回去尚且时一件未知事,朕希望你在大宴时,也能活出自己。”
    慕行徵说完长出一口气,等着沈楠枝的回答。
    此时的沈楠枝脑子已经回归到正常水平。
    听到慕行徵的话,并未立即答应,反而觉得奇怪。
    即便慕行徵昨日被楚天行的话打击到了,也不会将自己的姿态摆的过低。
    如今这般定然别有所求。
    沈楠枝皱眉,想不出慕行徵为何突然用这种态度对待自己。
    慕行徵今日选择坦白一待,便不准备隐藏。
    “朕知晓你的本领,这大宴无人能比得过你的才能,只我大宴如今孱弱,远远达不到你的世界,朕只是希望贵妃你能够对大宴有些许归属感,愿意同朕一起将大宴变得更好。”
    “朕自知有许多缺点,经常不能自省,如今朕想要集中皇权,朕希望贵妃能够毫无芥蒂助我。”
    “朕也会保证,日后定然也竭尽所能满足贵妃你的需求。”
    慕行徵已经将自己的目的说得明明白白,沈楠枝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她本身便因为回去希望渺茫,希望能够在大宴争取更多的话语权,不仅是为她,也是为大宴的女子走出另一条路来。
    现如今慕行徵主动提出,反而合了沈楠枝的意。
    慕行徵展露真正的笑颜,觉得心头轻松了许多。
    而沈楠枝也是如此的状态。
    既然慕行徵已经说开,愿意相信她,愿意给她权力,那么她也无需伪装自己。
    两人相视一笑,虽然合作尚未开始,但已然有了默契。
    “朕想在各地开设学院,不讲究出身门第,只要低廉的束脩便能入学读书,彻底为寒门撕开一条路。”
    现如今大家虽然都是科举入仕,但真正贫苦的人家,连最基本的拜师礼都准备不全,想要认字更是天方夜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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