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楠枝听到此消息时,正坐在坤宁宫中盘点账册。
    如今灾害不断,宫中只有沈楠枝和慕行徵两个主子,因此银钱用度比之以往削减了不少。
    但沈楠枝并不满足,因此想要在年末时候做出明年的预算,将剩下的银子全都用在赈灾中。
    毕竟慕行徵再抄家,也不可能轻而易举得到许多粮食。
    接连两年的灾害,若是明年凉州地区得不到很好的安抚,百姓们想来会闹出动乱。
    “凉州可有新的动向?”看慕行徵进来,沈楠枝从账册中抬头。
    “尚无。”慕行徵摇头,“今年已经封朝,下次开朝便是明年的事情了。”慕行徵将沈楠枝的账册放在一旁,让她先行休息。
    顿了顿,才继续说道:“等到明年若是凉州地区发生动乱,我这罪己召怕是又要重写一次了。”
    慕行徵不信这种东西,可是大宴不论是世家还是寒门,接受的思想是一样的。
    虽然这两年来,慕行徵将灾害都处理得很好,百姓们并未生出动乱。
    但在一而再再而三,如今朝臣们看起来彻底绷不住了,毕竟之前又瘟疫发生时,朝中已经有了这样的说法。
    但瘟疫这事,处理得很快,京都一带并未真正传染起来,因此将罪己召一事压了下来。
    但明年朝臣们怕是不会再忍了。
    “陛下若是不想写,大可将他们这些话当作耳旁风。”沈楠枝同慕行徵的想法一样。
    自然灾害接连不断,哪里是只下罪己召能够解决的。
    慕行徵摇了摇头,他对罪己召无所谓,若是朝臣们态度激烈,他自然会下,只要凉州一带不出动乱便好。
    今天是正月十五,沈楠枝没有继续呆在宫中,同慕行徵一起在沈家吃了饭。
    饭后慕行徵特意空出时间让沈楠枝同自家父母谈心。
    而沈楠枝也抓紧时间询问沈尚书之前的做法。
    沈尚书如今虽然依旧古板,但想法也在逐渐改变。
    不对皇权低头的世家已经半死不活了,如今虽然因为有沈楠枝在前朝后宫撑着,慕行徵没准备动沈家。
    但沈尚书不得不为之后考虑。
    若是这大宴的世家全都半死不活,只留沈家,那这刀子迟早要到沈家身上。
    倒不如趁现在舍弃家财,赢得帝王的另一份青眼。
    “这事情是我同你三个哥哥商议过后,又一一向你叔伯他们解释过的,你不必忧心。”
    “娘娘若是还想做什么,尽管吩咐便是,沈家永远是娘娘的归宿。”
    这是沈尚书第一次将话说的这么直白,沈楠枝坐在房间中有些出神。
    不过想起晚上的灯会,又兴高采烈起来。
    晚饭后,沈家一家结伴出门,全都是成双成对的。
    只不过慕行徵却将视线落在了沈三哥怀中的孩子身上。
    这是沈家三哥的女儿,到如今不过一周岁,已经能开始走路了。
    小娃娃看起来白白嫩嫩十分讨喜,让慕行徵也忍不住开怀大笑。
    沈楠枝能瞥见慕行徵的视线。
    沈母自然也是能看见的,忍不住将沈楠枝拉到一旁,小声嘀咕一番。
    沈家三位兄长,全都有了孩子,唯有沈楠枝自从入宫之后毫无动静。
    沈母虽然高兴沈楠枝得到皇帝独宠,但是也忍不住忧心沈楠枝。
    尤其是方才看到慕行徵看向沈三哥怀中的女儿时,心中的警惕更上了一层楼。
    沈楠枝面色不变,听到沈母说到要紧处便点头当作答应,时不时看慕行徵一眼。
    她知道沈母是好心,为她考虑,但此时并非要孩子的最好时机。
    虽然女儿态度端正,但沈母还是忍不住嘱咐了好半晌,才让沈楠枝同慕行徵重新会面。
    慕行徵虽然没有听到沈母的叮嘱,但心中却大致知晓的。
    他牵起沈楠枝的手,走到前方的花灯前,将印着大宴山河图的灯笼递给沈楠枝。
    “别多想,你心中想法我是知晓的,我们的孩子自该生在太平盛世。”慕行徵捏了捏沈楠枝的手心,当作安抚。
    沈楠枝看了一眼慕行徵递过来的花灯,抬手接过,对于孩子一事两人的态度一向都是相同的。
    “姑娘公子,可要看看面具?或者是香膏也行。”
    两人走着,逐渐同沈家几人分开,竟停留在一个小摊附近。
    街上热闹,但这小摊的生意并不算好,摊主说话时还有些羞涩。
    但是声音在沈楠枝听来却有些耳熟。
    抬头看竟然是一位年华二八的女子。
    那女子同沈楠枝的目光对上,显得更加羞涩,不过还是强撑着同沈楠枝介绍自己小摊上的物品。
    “面具都是我亲手挑的,带在脸上并不难受,也不影响视路,姑娘不妨试试?还有这香膏也是自己调的,味道清幽并不刺鼻,姑娘可要看一看?”
    摊主所有的推销词都是对着沈楠枝说得,仿佛并没有看到站在沈楠枝身旁的慕行徵。
    而沈楠枝愈发觉得女子的声线耳熟,却想不起到底哪里听到过。
    “这香膏不错。”沈楠枝一边拿起方才女子推荐的香膏,一边同摊主搭话,“瞧着姑娘的反应,像是第一次出来做生意?”
    “姑娘聪慧,在下确实是第一次出来做生意,但您放心我这摊子上的东西,质量都是有保证的,您不必多想。”
    沈楠枝将香膏抹在自己的手腕处,“这香味倒是不错,不过香膏毕竟是精细之物,想来一盒香膏也要不少银子。”
    “你我不过是在街上萍水相逢,素不相识,若是我将这香膏买回家,出了问题,我又应该去何处寻你?”
    听到沈楠枝这类似为难人的话,摊主的脸色更加涨红,支支吾吾不知自己应该说什么。
    而沈楠枝则低下头,认真挑选香膏。
    这香膏的质量确实是商品,她只不过是好奇,这女子自己到底在哪里见过。
    看着身上的衣服首饰,虽然不是上上品,但也都不错,这种家境若是想出来做买卖,自然不需要从一个小摊开始做起。
    第60章 ·
    摊主有些左右为难, 她此番出来做生意是背着家中偷偷出来的,根本没有敢让家中父母知道。
    原本觉得今日没有宵禁,街上热闹, 自己做香膏的手艺,只要是用过的人全都是夸赞之声, 想来会赚到不少钱。
    只要赚到了钱, 自己就能够理直气壮去找爹娘,说服她们让自己出门做生意。
    但此时她已经在长街上摆摊一个时辰了,长街上的人越来越多, 自家隔壁那家卖花灯和面具的,人来人往从不停歇。
    可是自己的摊位前,如今才迎来了第一位客人。
    摊主在脑中左右纠结,最后还是不想放弃自己的第一个客人, 对着沈楠枝仔细解释。
    “姑娘莫担心, 在下姓柳,家住城东兴化巷, 若是姑娘日后觉得我这香膏有问题,尽管使人去兴化巷柳府寻我便是。”
    柳姑娘虽然担心自己自报家门后会被父母训斥,但着实不想错过第一个客人,因此介绍的十分详细。
    沈楠枝听到地址和姓氏,逐渐从自己记忆中找到了这么一个人。
    秦文水原本的未婚妻,沈楠枝曾经还在角落中听到过秦文水和这位姑娘的争执。
    在奉行楼也听刘夫人提起过,似乎是柳家家主想要将女儿送进宫,所以哪怕秦文水才高八斗,当初在京都中十分有名, 但也没能改变柳大人的心思。
    后来进宫这一条路被慕行徵几句话堵死,沈楠枝没想到今日竟然会在这里遇到这位柳姑娘。
    她挑了两盒香膏让柳姑娘结账, 随后又假装反应过来,“若是我没记错兴化巷住的都是有官职之人,姑娘莫不是在框我吧?”
    或许是说出了自己的地址,又顺利卖出去了自己的香膏,此时的柳姑娘比方才要大胆许多。
    没再支支吾吾,反而十分痛快地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姑娘说得没错,我也没有骗姑娘,只不过这香膏是我瞒着我爹娘出来卖的,不敢让她们知晓,所以方才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姑娘的问话。”
    “我此番自己一个人出来摆摊,就是想让我爹娘看看,女子并非只有嫁人一条路,皇后娘娘下令让天下女子读书认字,希望女子参加考试,进入工厂,就是在告诉女子们,这世上并非只有嫁人一条路。”
    “我这香膏的手艺是跟着一个老嬷嬷学的,旁人都说比胭脂铺子里卖得精品香膏味道还要好,所以我一直想要自己开个铺子卖香膏,但爹娘并不同意。”
    “此番敢出来做生意,也是受了周围的影响,今日若不是姑娘来买我这香膏,想必今日过后我便会灰溜溜回家去了。”
    柳姑娘一边说着,一边将香膏装好递给沈楠枝,又对着沈楠枝笑了笑,看起来十分乖巧。
    眼中的光亮更多了一些。
    她今日敢偷跑处府来自己卖香膏,就是打定主意不准备听自己父母的话,不想要老老实实嫁人。
    她原本养在后宅,虽然也读诗书游记,但是因为心悦自己的未婚夫,对于嫁人一事有诸多期待。
    及笄后只等着秦文水金榜题名后来提亲,而后便能夫妻恩爱和和美美。
    可是自己的幻想却被父亲亲手打破,用强硬的手段退了她期待已久的婚事,请来了从宫中出来荣养的教养嬷嬷,一门心思想要让她入宫。
    后来入宫这条路还没开始便被掐断,他父亲奢望的荣华富贵成为泡影,竟然又一次盯上了秦文水。
    秦文水入朝授官后便得到了重用,连三年的翰林院都没有熬,直接派以重任。
    官职不过几个月的功夫便同父亲平起平坐。
    柳大人看到后后悔万分,得知秦文水同自家解除婚约过后,尚未婚配,坏脑筋又动了起来。
    当初是他强硬让秦文水退婚,如今没有脸皮主动要求秦文水恢复婚事,竟然将主意打到了自己女儿身上。
    想要女儿亲自去求秦文水。
    柳姑娘虽然对秦文水念念不忘,是真的想要同秦文水喜结连理。
    但是她更加不齿自己父亲的行事作风,丝毫不想去寻秦文水。
    只觉得若是这般去寻秦文水,对秦文水而言是万分不公平的,他们柳家哪里还有脸主动去寻秦文水。
    况且即便是寻到了自己又能说什么呢?所以柳姑娘不仅没有主动去寻秦文水,反而快开始躲避,但凡能够遇见秦文水的地方自己坚决不会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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