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问我的吗?
    他捞起汗衫擦了一把脸,敢怒不敢言,只能抓起刨子“哗哗哗”刨木头,化悲愤为力量。
    衔玉似乎并不需要别人给他答案,他自己什么都清楚,只是弄不明白她为什么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
    他隐隐觉得,或许连丫丫自己也弄不明白。
    她不懂,他或许应该教教她,什么是喜欢,应该怎样准确表达喜欢。
    她常常对他表白,把他闹个大脸红,然后又被旁的东西吸引视线,自顾自走开,把他弄得心痒痒很难受,就不管他了。
    他因此备受折磨。
    衔玉一边干活,一边絮叨,说自己夜深人静时,看着她,心中是如何如何难受。
    桦树妖听他东一锤子西一榔头讲了许多,因自己知道了衔玉过分多的内心剖析,感觉命不久矣,心绪难安,又必须好好给他盖房子。
    他才是真正受折磨的那个人。
    一整夜加一个白天,衔玉没有休息,盖完了房子。
    桦树妖临走前,衔玉问:“你听见我今天都说了什么吗。”
    桦树妖忙不迭摇头,“没听见。”
    衔玉目光一凛,“我说了一整天!你竟然装听不见!”
    桦树妖膝盖一软,险些下跪,“公……公子。”他欲哭无泪,“我上有老下有小啊。”
    衔玉哼笑一声,像从乌云里探出半张脸的金太阳,“逗你玩,走吧。别乱说话。”
    桦树妖收拾起东西,跑得飞快。
    然而深度剖析了这么多,衔玉单把自己剖明白了,只知道自己肯定是喜欢她喜欢得不得了,却不明白阮芽到底作何想。
    他跳到房顶上,盘腿坐下,不多时,看见阮芽带着柳催雪回来。他急忙飞身掠下,落在她面前,迫不及待的,“丫丫你看,我给你盖了房子。”
    他希望她像往常那样,抱住他,仰头看他,夸赞他。
    然而直到现在,他们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她说了很多好听话,却都不是他想要的那样。
    他也没办法把那种感觉通过言语描述,准确传达给她,让她明白。只因旁边有个极碍事的家伙。
    衔玉不动声色,耐心等到这段饭结束,阮芽收拾饭桌,进了灶房,他立即起身。
    柳催雪如临大敌,指着他,“你再敢打……”
    衔玉忽而闪至他身后,一记手刀敲在他后颈,柳催雪软软倒下。
    衔玉“哎呀”一声,扶住他不停地晃,“小雪,小雪,你怎么了?”
    阮芽听见呼声急忙跑出来,“咋了咋了。”
    衔玉按着柳催雪人中死命地掐,一脸无辜与担忧,“不知道,突然就晕倒了,也许是吃太多撑着了吧。”
    “啊?”阮芽将信将疑,“吃撑了会晕倒吗?”
    “会,没事,死不了。”衔玉把人往肩上一扛,“睡一觉就好了,我送他回去,待会来找你。”
    阮芽伸手在他肚子上按了按,确实很鼓,点点头,“没事就好。”
    衔玉强按下快要起飞的嘴角,扛着人溜了溜了。
    第35章 我的嘴巴,长倒刺了?……
    衔玉把柳催雪扔到鸟窝里睡觉,还好心给他盖上被子,怕冻着。
    他要是病了,还得丫丫来照顾,白白占用她时间。
    小院里阮芽蹲在地上,正往新开辟出的菜地里插蒜瓣葱头,撒胡荽种子。
    这个走到哪就种到哪的习惯是跟阮小花学的。
    石头村的家,院里也是栽了葱蒜,早上起来,阮小花给她擀面吃,不用喊,她自己往灶房里探头瞧一眼,自觉去地里掐一把,蹲在院里打水洗干净,放在砧板上才去洗漱。
    起初还不到灶台高,得垫着脚,小手举得高高。慢慢长成一个大姑娘,快跟阮小花一样高,喜欢把脑袋搁在娘亲的肩头,黏黏糊糊蹭脸蛋。
    后来离开家,把这个习惯带到了九华山、绣神山。
    衔玉蹲在她身边,两手握成拳搁在膝头,“丫丫。”
    阮芽拢了拢地上剥的蒜皮,埋进土里,两只手伸到他面前,衔玉自觉揉个水团给她洗手。
    服务升级了,洗的时候在水里化颗澡豆,这样洗出来手就是香香的。
    阮芽低头闻一下,“是茉莉花的味道。”
    衔玉拉着她起身,蹲久了腰酸,她想抽出手活动活动,衔玉一直抓着不放,抽了几下动弹不了,他反而握得更紧,阮芽不解地抬头,“咋了?”
    少年垂眸,指腹细细磨挲她手背皮肤,两厢对比,阮芽还是不如他白,阮芽低头看去,再一次感慨他的白,“真像死人啊。”
    有好几次,她夜半醒来看见他,都要把手指放在他鼻尖试试,他是不是还有气。
    衔玉说:“丫丫也在变白。”法衣养人,她确实比刚认识的时候白了很多,过完秋冬两季,应该就能跟身上一样白了。
    她本来就不黑,只是从小被晒的,也不似一般村妞那样野蛮,皮肉软嫩,两只手跟没骨头似的。
    岂止是手,人也是一样,像个没脾气的不倒翁。
    衔玉牵着她往外走,找了个视野好的地方坐下。
    天空橘红的云霞与暮蓝相接,连绵的群山只有一条长长的黑影子。
    她的脸沐着霞光,离得近了,能看见极为细小的绒毛,五官有一种稚嫩的钝感,柔软而无害,嘴角天生带笑,给人十分好相与的感觉。
    她大多数时候都是很好脾气的,就算生气,也不会表现出愤怒的样子。翻白眼,噘嘴这样的外在表现,甚至只会让人觉得她可爱,看不出她到底是在撒娇还是在生气。
    衔玉说:“我有几个问题。”
    阮芽:“你问。”
    衔玉回想她为数不多的几次情绪外露,“第一次见柳催雪,他的护身劲气把你弹开,你撞到了头,那时候你生气吗?”
    阮芽没有花太多时间思考,干脆答:“没生气。”
    衔玉不解:“那后来为什么用弹弓打他。”
    她理所当然:“因为他打过我,就要打回来,娘说,不能吃亏。后来他给我钱,我就更不生气啦。”
    衔玉目光闪烁,“那,寻仙楼的黄贵,想害你,你生气吗?”
    黄贵?
    她歪头思索,已经快不记得这个人,衔玉没有出声提醒,等了好半天,她才“哦”一声,“那个死胖子啊,他想害我吗?我都忘了,我就记得他很胖很胖,肚子还很软,桃木剑怎么都戳不进去。”
    衔玉:“……”
    她闲不下来,就跟他说话的功夫,也不能全神贯注,伸手去摘一种叫灯笼婆婆纳的野草。
    这种野草开蓝色的小花,她低头扒拉扒拉,采了一把小小的果实,神秘兮兮凑过来,“你别动。”
    衔玉不动,她把小小的果实在他耳边捏爆。
    “啪——”一声。
    她歪头看他,“有没有吓一跳。”
    衔玉:“没有。”
    阮芽不再继续,衔玉终于忍不住问:“那你之前说喜欢我,是真的吗。”
    “真的呀。”她状似无意把手搭在他肩上。
    衔玉也假装没发现,“喜欢柳催雪,也是真的。”
    “真的。”她另一只手也搭上来,这个姿势使他们彼此距离很近,衔玉目不转地看着她,视线落在她柔软粉嫩的唇,看那唇角浅浅勾起坏笑。
    “啪啪——”
    耳畔两声脆响。
    衔玉配合她,脖子一缩,身子一抖,“什么东西!吓我一跳!”
    “哈哈,是这个,婆婆纳。”她伸出手,手心里躺了几颗绿色小种子。
    衔玉表情十足夸张,“吓死我!”
    阮芽拍拍手扔了,搓他脸蛋,嘴唇凑过来香一口,“别怕别怕。”
    少年敛目,细长眼尾微扬,忽地反身扑倒她,重重咬了一下她嘴唇。
    阮芽只当他在同她玩闹,两手搭上他的脖颈,“衔玉。”
    她总是这样喊他,明明大家都是这么喊的,这两个字从她嘴里吐出来,就变得很不一样。说话的调子永远都是拉得长长,声音软软,还没心没肺地笑。
    他周身气息在一瞬间变得炙热滚烫,呼吸粗重,眼神危险幽深,眼眶隐隐泛红。衔玉无法自控地亲吻她,急密的呼吸落在她颈侧、锁骨,两手控住她的腰。
    她并不懂,只觉得痒,嬉笑着躲避,然而满身破绽,长颈后仰时前襟被轻而易举攻占。
    暮色四合,只余风声飒飒,衔玉极力控制自己,闭眼埋在她肩窝里,缓慢而沉重地呼吸。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感受,一切只是遵从身体的本能。
    衔玉稀里糊涂的想,概因蛟蛇一类有两个家伙的缘故,他比一般人更容易冲动。
    她头发有些乱了,眼神迷茫,抬手摸了摸嘴角,“是流血了吗,感觉湿湿的。”
    衔玉撑起身子,低头吻去,“没有。”
    阮芽:“那是口水?”
    衔玉:“嗯。”
    依依向物华定定住天涯
    她默默用袖子揩掉。
    衔玉又舔了一下。
    她继续揩。
    他登时不满,“你嫌弃我?”
    阮芽立即抱住他,“没有,只是湿湿的嘛,不舒服。”她打一巴掌又给颗枣,凑近他,伸出小舌舔过他唇峰,“不要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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