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吧,我怎么会看错呢。”
    “那你是说我们记错了?”丁氏白了他一眼,“你昨晚上就是喝得醉醺醺的回来,不但把我们认成了两个,还闹着不肯喝醒酒茶呢。”
    “最后啊,还是我们给你灌下去的。”
    “真的吗?”陶砚看向柳二丫。
    “是真的,”柳二丫给自己夹了个包子,“喝完之后,你还说‘好酒,再来一碗’,然后娘就打了你一下,你才消停下来。”
    “怪不得我早上起来头疼”
    陶砚小声说道,他不但头疼,还没有胃口,现在看着娘和二丫吃得真香,自己却一点也没有觉得饿。而且对于昨晚的印象也很模糊,只知道他们一边道着恭喜,一边举着杯子邀请自己喝酒。
    “对了,娘。”
    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昨天蒲大人说以前他老人家曾经想收我做义子,但是你没有答应,我怎么没听你说起过?”
    “这事啊”
    丁氏放下了咬着的肉包子,回忆了一下,“是有这么一回事,那是你爹刚死没多久,我想着你也没个兄弟,若是认了蒲大人做义父,你爹恐怕不乐意。这和你干爹不一样,你干爹和你爹那是过命的交情。”
    “在你还没出生的时候,他们就说好了的。”
    “而且你也不是读书的料。”
    果然是和自己想的一样,陶砚将昨天拜见蒲大人的事说了一遍,“蒲大人看起来很重视水利之事,说今年秋收的时候,要去我们县看看呢。”
    柳二丫对这位把码头建起来的蒲大人也很好奇,“真的吗?现在是九月,那也就是说再过一两个月他就要到我们县里去了。”
    丁氏也很欢喜,“是真的吗?县里好些老人们都还念着大人呢,娘去买菜的时候时常也听人提起,蒲大人若能回去看看,他们定会很高兴。”
    陶砚猛地点头,不过或许因为点得太快了,他觉得自己的脑袋一抽一抽的疼,于是痛苦地揉着额角。
    柳二丫连忙放下包子,推他去休息。“你赶紧回去睡吧。”
    丁氏也道:“回去歇着吧。”
    陶砚按着头站了起来,“那娘,二丫,我先回去再睡会。”
    说完这话,他便回房了睡觉去了,一直睡到了中午,等闻到饭香味之后才揉着肚子醒来,一口气吃了三大碗饭。
    饭后不久,一家人坐着一边喝茶一边说话,驿站里的杂役却引了一个四十余岁,身穿一身绸缎衣裳,头上还戴着一对金钗的妇人进来了。
    这位妇人几人都未曾见过,正诧异着呢,却听得她道:“这位就是陶太太了吧,我家夫人接到了你们的拜帖,这天正好有空闲,特令了我来接。”
    “快请吧,轿子已经候在外头了。”
    丁氏迟疑,“你家夫人,可是蒲夫人?”
    他们一家来到郡城,就只有给蒲府递了帖子,想着进去给蒲夫人磕个头,感谢她和蒲大人这些年的照顾。但这位看着像是大户人家管事媳妇的人,催着人走却又没说是哪一家,而且态度怪异,倒是让她迟疑起来。
    她记得蒲夫人身边的人里,没有这样看人的。
    “对对对,瞧我险些给忘了。”这位妇人脸上带着笑,但笑意却未及眼底,“我们家老爷是姓蒲,正是本地知府,知府夫人就是我家夫人了。”
    “为了不让夫人久等,陶太太,请吧。”
    柳二丫觉得这人笑得怪怪的,她转头看向丁氏,“娘?”
    第70章 进蒲府
    “是不能让蒲夫人久等。”
    丁氏站了起来, “这位管事还请稍坐片刻,我们带了些土仪,想着蒲大人和蒲夫人离开石县多年, 这些东西他们也好些年没尝过了,便带来给他们尝尝鲜。陶砚啊, 你去借辆马车,将它们都装车里去。”
    “二丫, 你跟我回屋拿些东西。”
    丁氏一通安排,家里的三个人都忙开了,就只留下那妇人在屋里等得有些不耐烦, 时不时地往外头张望。
    柳二丫找出出门前新做的衣裳换上, 然后坐在铜镜前插银簪, “娘, 那人是蒲家的下人吗, 看起来不好相与。”
    丁氏刚换好衣裳,如今正对着礼单清点要给蒲家送的礼,听到柳二丫的话她笑道:“我以前没在蒲夫人身边看到过这人, 想来是家里新添的。这老话里说, 宰相门前七品官,又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蒲大人是四品知府,是我们这最大的官, 他家的下人便也神气些。”
    “你也不用太担心,这种人虽然捧高踩低, 但该做的事情还是做的,不然被她主子知道了就要吃挂落。我看蒲家只遣了一顶轿子来,那待会你就和陶砚坐马车,我们进去给蒲夫人磕个头, 感谢她和蒲大人这些年的照顾。”
    “也别怕,蒲夫人是和和善的,而且我们也不是上门打秋风。”
    柳二丫对着镜子左看右看,见没有头发散落在外面,这才站了起来,“我知道了,娘,进去之后我就少说话。”
    丁氏满意点头,“你说得对。”
    石县这回只来了两户女眷,一个是魏行之的太太,而另外的就是丁氏和柳二丫了。柳二丫跟在婆婆后面出门,然后就正好撞见了魏太太。
    魏太太年约四十,个不高,皮肤白皙。
    她见丁氏和柳二丫出来,于是点了点头,由丫鬟扶着坐进了轿子。而柳二丫也扶着婆婆进了轿,然后她自己上了马车。
    马车里,一边坐着同样穿了一身新衣裳的陶砚,而另外一边则放了几个坛子和一些大小不一的木盒、或者红纸包着的东西。
    陶砚伸手去拉她,“娘她们走了吗?”
    “已经走了。”
    柳二丫坐在他旁边,小声地问道:“你有没有去过蒲家?蒲夫人你见过了吗?她人怎么样啊?”她有些担心,“娘说蒲夫人是个和善的,可是今天她们家只派了两顶轿子来,若不是有马车,我们就得走着去了。”
    她从来没有去过这样的大户人家,不免有些忐忑。
    “别担心,”陶砚安慰,“蒲夫人的确是一个好人,我听娘说当年我们县建那码头的时候,蒲夫人还领着县衙的女眷们去帮忙烧饭呢。而且他们家每年也会给县里的孤寡老幼舍衣物、吃食等,是一个善心人。”
    柳二丫放心了几分。
    在柳二丫忐忑的时候,却不知蒲夫人也正念着他们。
    “一眨眼就近十年过去了,我还记得老爷在石县的时候,整天忙里忙外的。不是去看田地,就是去看堤坝,没过过几日清闲日子。”
    “有一回还遇上了贼人。”
    她的曾孙女,一个六岁的小姑娘仰着脸问她,“祖母,那后来呢?”
    “后来有人救了你祖父,”当着小孙女的面,蒲夫人并没有说太多,反而趁机告诫,“所以啊,你们不管去哪儿,都要带上人,语姐儿你知道不知道?可不兴一个人乱跑,乱跑的孩子要被拍花子抓了去的。”
    小姑娘吓得瞪大了眼睛,“语姐儿不要被拍花子抓!”
    旁边站着的一个年轻妇人脸上顿时浮现了不悦之色,觉得太婆婆实在是不着像,哪有跟家里的姑娘说这些的。
    她上前一步把女儿搂住,“语姐儿别怕,你祖母是在逗你呢,没有拍花子敢到我们家里来。”
    一边安慰女儿,她一边在心里嘀咕,姑娘家一辈子不出二门,哪儿来的拍花子。她在家里做姑娘的时候别说见了,听都没有听说过。要不是嫁给了夫君,随着太婆婆住在任上她都不用知道这些。
    其实她本来也不必知道。
    如果不是公爹和婆婆在外做官,夫君又是长孙,她还好好的在京城待着,就不用到这穷乡僻壤来。有的时候,她真的不耐烦伺候这不体统的太婆婆。就像是今天这一回,也不知哪儿来的阿猫阿狗,仗着几分恩情就上门来打秋风。
    偏偏太婆婆还吩咐要好生招待。
    小姑娘并不知道她娘眨眼间就想了这许多,她听到娘说的话后,就窝在娘的怀里,期期艾艾地看着祖母。
    蒲夫人和蔼地笑了起来,“你娘说得对,语姐儿你乖乖的,不要偷偷离开丫鬟和嬷嬷的身边,拍花子就抓不到你。”
    小姑娘顿时开心了。
    正在这个时候,一个丫鬟走了进来,“夫人,门房那边来话,说是魏太太和陶太太,陶家少爷,少奶奶都到了。”
    蒲夫人刚刚正念叨呢,听到这话顿时笑了,“快请,大少爷在哪儿呢?让他出来招呼客人。”女眷可以直接迎到这儿来,但男客却是只能止步前院的。
    蒲大少奶奶一听人就要到了,忙吩咐丫鬟带女儿下去。
    不过却被蒲夫人拦住了,“语姐儿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外人,就留她在这里吧。过些日子,她还要见城里其他人家的女眷呢,长长见识也好。”
    要她说,语姐儿就是被她娘养得太娇了些。整天这不让去,那不让听,连见个人也千防万防,哪儿来这么多规矩。
    蒲大少奶奶无奈应下。
    所以等柳二丫他们进来的时候,屋子里除了蒲夫人以及丫鬟、嬷嬷等人之外,还有年轻的蒲大奶奶和一个好奇地望过来的小姑娘。
    故人见面,自是一阵寒暄。
    听到丁氏说带了自家做的酸菜来给她尝尝,她很高兴地吩咐蒲大少奶奶,说有一年多没吃了正想着呢,让厨房中午做了吃。
    蒲大少奶奶见状便告罪出门。
    蒲夫人没有因为陶家是小门小户而看低,而是依着故交家见面的规矩,跟她们介绍着家里的几个人。态度和煦,还给了柳二丫见面礼。当然,魏太太和丁氏也早有准备,虽然没有蒲夫人给的贵重,但也没有失礼。
    “家里现在除了我和我家老爷之外,就只有我大孙子一家,这个就是我曾孙女了。乳名语姐儿,因为小时候话说得慢,所以我大孙子就给起了这么一个名。也不知怎的,起了名之后她就一天比一天说得多。”
    “现在啊,就是个小话篓子。”
    魏太太先夸,“语姐儿一看就聪明伶俐,长得也好,夫人您有福气。”
    丁氏附和:“是啊,夫人您有福气。”
    蒲夫人搂着曾孙女,高兴地笑了起来。来回地说了几次话之后,蒲夫人问道:“昨天我家老爷回来,说是见到了陶砚那孩子,直夸他有出息,想出了一个利国利民的巧踪来,他现在也是在县衙当差?”
    “是啊,”丁氏回道:“去年这时候去的,做事还算勤勉。县衙里面的人,对他也很是照顾。”
    “这次听说您和蒲大人回来了,我就想着让他来给你们磕个头,也把我儿媳妇二丫带来给您看看。他们是今年初成的亲,二丫是个好孩子,我一眼就相中了的。”
    “如今家里,一切都好呢。”
    “这孩子长这么大了啊,”蒲夫人想了想,对丫鬟说:“去看看大少爷和陶家少爷在哪儿,若是有空闲,就把人领进来给我见见。”
    丫鬟应声出去。
    而蒲夫人则看向了柳二丫,见她目光清明,进了这屋后虽有些拘谨,但目不斜视也不东张西望,更不随意插嘴,心里便满意了几分。
    “现在家里,做着什么活计啊?”
    柳二丫坦然回答:“陶砚在县衙当差,娘在家里偶尔绣花,而我则养了些兔子,兔子养大了就把兔肉卖到酒楼里去,兔皮则找人硝了,等冬天的时候做皮袄子。另外还在码头开了个,”她犹豫了一下,换成了新学到的文雅词汇,“小客栈。”
    蒲夫人本只是随口一问,但听到这话便提起了几分兴致,“在码头那地开的小客栈?如今那码头可还好?我记得以前县里时常有人过去找活干,我们走的那年,附近还建起了一座酒楼,有五层高。”
    “现在可还在?”
    “现在码头人很多,我们县的,还有隔壁县的,都有人去。”说完了这话,柳二丫看向婆婆丁氏,她可不知道以前是怎么样的,就只知道现在。
    丁氏便接口,“是有一座酒楼,叫寻仙楼。”
    “寻仙楼就是十年前建的,如今生意好着呢,除了这家酒楼之外,还有其他两家,不过都没有这家好。我听砚儿说,是因为这家酒楼时常有大鱼卖。每天早上他们都会去打渔,有时候捞上来的鱼比人还高。”
    语姐儿听得新奇,好奇地问道:“真的有这么大的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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