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知衍颔首,“无妨。”
    养心殿内,楚锦仪倔强不甘地跪在地上,承景帝则是一脸的怒气。
    徐公公见状心中一凛,曲着腰进内禀告道:“禀陛下,定北侯世子与世子妃来向陛下请安。”
    “让他们进来。”承景帝端起龙案上的茶盏抿了一口,对楚锦仪道:“你退下罢。”
    楚锦仪知道再求无望,磨磨蹭蹭的起来:“锦仪告退。”
    季央跟着裴知衍进殿,只见小郡主一脸恼怒的出来,路过她身侧时还狠狠地剜了她一眼。
    季央不知道这是又哪里招她了,反正只要看到自己,楚锦仪就没有过好面孔。
    楚锦仪心中愤恨不平,叶青玄是季央的亲表哥,他被降职远调,她非但不见一点伤心,还能那么高兴的成亲,亏得叶青玄还那么喜欢她!
    “不知郡主在看什么。”裴知衍侧目睥着楚锦仪。
    他不喜别人用这样的目光看着季央,谁都不行。
    若问话的是其他人楚锦仪一定会反过来呵斥他不长眼,可面对的是裴知衍,是定北侯府,她的郡主脾气只能收着。
    嘴硬地说了句,“本郡主什么也没看。”就快步从二人身边走过。
    待二人进到殿内,承景帝已经没有了方才对楚锦仪的厉色,和颜悦色的看着二人。
    季央跟着裴知衍行礼,“臣妇季氏参见陛下,陛下万安。”
    承景帝抬了抬手,笑道:“不必多礼,赐座。”
    夫妻二人一同道:“谢陛下。”
    承景帝简单询问了季央几句,见她都答得得宜,亦不见过分仓皇拘谨,颔首道:“看来季卿生了个好女儿。”
    他笑看着裴知衍道:“有此贤妻是你的福气。”
    裴知衍微微一笑,眼中透着温情,“陛下说的是。”
    承景帝朗声大笑,“早前你姨母还同朕诉苦,操心你的终身大事,看来是多虑了。”
    裴知衍含笑默认。
    承景帝道:“说起来,如今边疆太平,有夏副将驻守在边关,朕打算派监军前去,也好让裴将军这次回来了能好好休养休养。”
    季央心头轻动,不由得揣测承景帝此话是何意,由夏副将驻守边关本这本没有任何问题,可派监军过去就未免多此一举了。
    她忽然联想到上辈子,那时承景帝病重,叶青玄设计传出梁王逼宫的假消息,计诱侯爷领兵闯入皇宫,被当场拿下,可紧接着承景帝震怒,下令抓拿裴知衍,前后速度快到没有任何人反应过来。
    季央大胆的揣测,有没有可能,其实承景帝是默许这一切发生的,他想要借梁王的手除掉定北侯府!
    那时娴妃娘娘又刚诞下小皇子……她越想越觉得手心发凉。
    承景帝极有可能是为了防止定北侯府手握兵权会生二心,在他驾崩后扶小皇子登基,以此把控朝政。
    季央觉得手心已经满是黏黏的汗意,定北侯府一门忠烈,却仅仅因为皇上的疑心,就要将其斩草除根!
    待她缓下心绪,承景帝已经在同裴知衍商讨秋末围猎的事宜。
    承景帝道:“届时朕要与裴将军好好比上一比,云随你也不要自谦,朕知道你箭术了得。”
    裴知衍淡淡一笑,“自从在与羌族一战上左肩受了伤后,臣的箭术连沈大人都不如了。”
    季央愣愣看向他左边的肩,裴知衍的箭术极好,从无虚发,可他却说连沈清辞都比不过了,那该伤的有多重!
    她心口蓦然疼的厉害,甚至现在就想要看看他的伤口。
    裴知衍注意到她看自己的神色,眉心紧颦,眼也不眨地望着他的左肩,眼睫半遮的美目里竟是颤晃的忧色。
    裴知衍搁在扶手上的手略微收紧。
    她……是在担心他?
    承景帝留二人说了一会儿便道:“去永宁宫给娴妃请安吧,你姨母早盼着了。”
    二人行礼退下。
    走出养心殿,见季央还是郁郁着一张小脸,裴知衍便想着带她绕道往御花园过去,那里头的垂丝海棠应该已经开了,想必她会喜欢。
    他侧身看向季央,却见她极自然的足尖朝向东边。
    裴知衍善观人细节,这是很细小却下意识的动作,说明她知道永宁宫在哪里。
    他不动声色,放慢步子随着她走了两步。
    “你进过宫?”裴知衍问话的时候,舌根用力顶着上颚。
    季央不明白他为何有此一问,摇头道:“不曾。”
    裴知衍扯动唇角,“那你怎么知道永宁宫在这个方向?”
    季央猛得顿住脚步,永宁宫在东六宫,从养心殿出来往左手边走,这是上辈子她怕出错,牢牢记在了脑子里,所以下意识就朝着记忆里的方向走。
    她没想到裴知衍的洞察力竟然如此敏锐。
    季央朝他看去,见他神色淡淡,应该只是随口一问,冷静下来道:“夫君忘了,出嫁前宫中女官来教我规矩,便说过永宁宫在哪个方向。”
    裴知衍点点头没有再提,眸色轻敛。
    他慢慢摩挲着自己的指腹,这事旁人记得不奇怪,可季央这样不记路的性子,能做出这样下意识的抉择,未免太奇怪了。
    不止这点,她从头到尾都很奇怪啊……莫名的大胆,莫名的喜欢他,莫名的亲近他。
    季央撒谎前时摸一下自己的耳根,看一眼便能知道,可裴知衍硬是忍着没有回头看她,他强迫自己遏制住一个个的念头与猜测,有的时候糊涂点是不是会好一些。
    *
    等楚姮娥匆匆去到永宁宫时,裴知衍与季央已经离宫了。
    她撅起嘴嘟囔,“母妃怎得也不将表哥表嫂留久一些,我都没见着人。”
    娴妃原本带着微笑的脸,在听到楚姮娥这番话后就沉了下来。
    她今日高兴,本想睁只眼闭只眼,现在不由得动了怒,“你又去哪里了?”
    楚姮娥圆溜溜的眼睛打着转,笑吟吟道:“我去找太子哥哥教我……”
    话未说完,就听“砰”的一声,是娴妃拍了桌子。
    屋内丫鬟太监跪了满地,“娘娘息怒。”
    娴妃看着楚姮娥,“还不说实话!”
    楚姮娥吓得一震,站在原地不敢走近,嗫糯道:“我……我……”
    娴妃胸口剧烈起伏着,见她这样又不忍再责骂,苦口婆心道:“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你是公主,你身上就有公主该担的责任和使命。”
    楚姮娥紧咬着唇,看着地面,眼眶里泪水不住的打转,“做公主就什么都不能由自己吗?”
    那她宁愿不做公主。
    “你知不知你在说什么?”娴妃声色俱厉。
    楚姮娥一声不吭。
    娴妃揉了揉额侧,“从今日起,禁足一个月不能再去外朝。”
    楚姮娥不敢置信地抬起头,哭道:“母妃!”
    “再说一句两个月!”自己生的女儿她怎么可能不心疼,娴妃逼自己狠下心来,冷声道:“你要是再见那个画师,我就让你父皇处置了他。”
    “送公主去休息。”
    伺候楚姮娥的宫女上前轻声道:“公主。”
    楚姮娥死死咬着唇,一把推开她跑出了永宁宫。
    *
    从皇宫出来,坐在马车里,裴知衍全程都闭着眸在假寐,季央与他说话,他也只是淡淡嗯声。
    季央问:“夫君是太累了吗?”
    声音听起来显得小心翼翼,裴知衍静默许久,才道:“只是在想些案子上的事。”
    季央翘翘嘴角,体贴道:“那我不吵你。”
    回到府上已是掌灯时分,裴知衍让下人带着季央去花厅用膳,自己则借口处理公务去了书房。
    裴侯爷与五城兵马指挥司康大人和英国公一同出了府就还没回来,晚膳就只有季央与秦氏两个人用。
    菜色很丰盛,味道也都极好,可季央却没什么胃口,她总觉得裴知衍从宫里出来后就好像整个人都冷淡了下来,又对她竖了起高高的墙。
    秦氏见她心不在焉,关切问道:“怎么不吃,可是饭菜不合胃口。”
    季央摇头,“不是的,都好很吃。”
    秦氏笑道:“那怎么不多吃点,你瞧你那么瘦,得好好养养。”
    季央看了看花厅外,问道:“母亲,世子平日里也是这么忙吗?”
    秦氏见她是惦记着裴知衍,笑了起来,“他常这样,忙起来就不知道吃饭,不用管他,厨房留了饭菜,他饿了知道吃。”
    季央柔柔地点头,“那我等会儿给世子送去。”
    用过晚膳,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季央端着饭菜朝书房走去。
    窗子处透出柔和的光晕,裴知衍的影子倒映在窗子上,季央望着他的身影,忽然有一种不真实感,这种不真实感让她心里发慌。
    季央笑自己犯傻,他们已经成了亲是夫妻了,是要长长久久在一起的,她走上前推门进去。
    裴知衍听见声音,头也不抬道:“何事?”
    他以为是高义,从前季央从不会主动来他书房,而现在他还没习惯。
    直到夹着委屈的声音传来,裴知衍才顿住了笔。
    “夫君好生冷漠。”
    裴知衍抬头,季央婷婷袅袅的站在哪里,眼睛眨巴眨巴,又是来搓磨他的。
    “你怎么来了。”
    裴知衍看到她手里的饭菜,唇线轻压,又多此一问了。
    季央上前将他桌案上的折子都推开,把饭菜一样样摆出来,手臂抬落之间,裴知衍可以闻到她身上清幽的香气。
    待她摆弄完,他才道:“我不饿,而且我还要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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