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绾看着青棠轻车熟路的模样,有些惊诧道:“怎么摆在这儿了,我去外面吃便是。”
    “二爷说您身子要紧,躺在榻上吃舒服一些,他还让奴婢给您备了您最喜欢的樱桃酥酪,说吃了午膳,您能吃一碗冰镇的樱桃酥酪。”青棠一边摆着膳食,一边笑着说道。
    说实话,她方才看着沈二爷宛若一副长辈吩咐她,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宰相府陈嬷嬷的形象,如今的沈二爷,不仅是自家姑娘的夫君,更是一个会管人的长辈了。
    阮绾闻言,面上不由自主扬了笑意,她捧着酪奶,笑道:“二爷可说什么时候回来?”
    “奴婢不知,他只让奴婢好好守着您,不让您乱跑,说您上了药便要好好调养身子,等他回来。”青棠将矮几放在榻旁,给自家姑娘盛了一碗排骨汤,笑着说道。
    阮绾将酪奶放在桌上,接过青棠手里的汤喝了一口,突然想起了还关在柴房里头的青眉,便问道:“青眉怎么样了?她可闹腾?”
    “昨日关进去时,她嚷嚷着要见您,她说她是被段公子威胁逼迫,才听命于他,让您饶了她。”青棠叹了一声,她压根没想到青眉会存了那般腌臜的心思。
    若不是自家姑娘聪敏,怕是今日传的沸沸扬扬的段家公子和男人睡在一处的传言,里头的主人公会变成自家姑娘了。
    阮绾闻言冷哼一声,夹了一块酥肉,慢吞吞吃着,淡淡道:“她倒是将自己撇的一干二净,不过蠢就蠢在,她以为我真会信她无辜么?”
    虽然那日的事情她从头到尾都不曾露面,但该知道的一样不少,如今青眉是废了,她得好好想一想,如何惩罚她。
    青棠自然不同情青眉,她只觉得她恶毒,不由冷声道:“她昨夜闹到三更天,最后应是饿着了,便没了声音,今早奴婢去看了一眼,给了她一碗水,她让奴婢在您面前给她说一说好话。”
    “她是段秉言教出来的人,脸皮厚实,如今还存着心思让你给她说好话,想必是还没饿狠,这几日除了水,其他食物一概不给,看看她这把硬骨头能撑到何时。”阮绾前世见惯了不入流的手段,最可怕的不是直接让一个人死,而是让她生不如死。
    青棠闻言点了点头,只要是自家姑娘想做的事她一概都支持。
    “对了,这几日你找个时间,去城东的宽巷找一个叫做易永福的男人,请他帮忙查一查地下钱庄和沈府大房之间的交易,若他问了,就说是仇人便是。”
    解决了段秉言那处的事,如今要开始应付沈府大房了,毕竟端午节快到了,她和林氏说好了的,自然是要给她们备一份贺礼。
    “奴婢省得,不过那个男人会同意么,毕竟是调查地下钱庄,那可是极危险之事呢。”青棠有些疑惑问道,心里更是惊诧,为何自家姑娘提到这些事宛若家常便饭。
    阮绾并不言语,只小口喝着汤,将整碗排骨汤喝完,满足地叹了一声,方才笑道:“若是空手去,人家自然不会同意,你从私库里取那坛人参酒出来,灌一小壶送去,那个男人好酒,且口味极是刁钻,不过好在,这参酒可是上好的酒,不愁他不喜欢。”
    “姑娘,那坛参酒本就没多少,还是老夫人留给您当嫁妆的,给那样的人喝岂不是浪费了?”青棠看着自家姑娘大方的模样,很是肉痛,那坛参酒可是好东西,千金都买不来,
    阮绾闻言微微一笑,拍了拍青棠的手背,“参酒若是放着吃灰,也没太大用处,而且也不只是给那个人喝,主要还是当做鱼饵吊一吊那个人,若是他能将大房同地下钱庄交易的证据找出来,参酒的价值就显现了。”
    她虽然知道沈府大房做什么勾当,但只是臆想断案是不能的,自然还是需要证据,才能将沈府大房一击毙命。
    青棠还是不太愿意自家姑娘和外头乱七八糟的人打交道,她低声道:“姑娘为何不找二爷?二爷那个姓顾的朋友神通广大,指不定比那个男人还厉害呢。”
    阮绾闻言一愣,想起男人眉眼间的倦色,叹了口气道:“二爷忙着明年春科,我不能总麻烦他,即便我和他是夫妻,但若他一味因我的事奔波,欠下人情,以后成了大官,定要还回去,我不想让他因这些琐碎之事烦恼犯难。”
    而且这些事本就是后宅争斗之事,用不着麻烦他,而且他插手反而不好,她可是存了分家的心思去的,沈二爷本就是沈家人,夹在中间反而不好。
    “是奴婢思虑不周,除了这件事,姑娘可还有别的吩咐?”青棠闻言,知道自家姑娘心里已有分寸,她说再多也无用。
    阮绾眉头紧蹙,屈着手指敲着桌面,继而像是想到什么,笑眼弯弯道:“明日要去静南王府拜访,你备几份礼物,将我收藏的那几个药膳方子找出来,然后还有那副《望山春晓图》整理一下,明日带去王府。”
    “姑娘是打算将药膳方子送给王妃娘娘么?那副画又是送给谁?”
    阮绾笑着点了点头,继而道:“王妃娘娘想必用得到方子,至于那副画是送给静南王府世子爷的,以后二爷就是他的老师,送些礼物打好关系,到时候二爷在王府教书也能轻松一些。”
    “姑娘,陈嬷嬷若是看到您这般知书达理,心里一定是百般欣慰呢,奴婢没想到您将这些事记得如此清楚。”青棠看着自家姑娘一副正经当家夫人的模样,忍不住笑着打趣道。
    此时的阮绾,虽然依旧是眉眼透着稚气的少女,然而操持后宅之事时,无形之中散发出一股当家夫人的威势,瞧着甚是有模有样。
    阮绾闻言,小脸微红,她也只是下意识就将前世记得的事情说出来了,还好沈二爷不在,若让他听了去,自己如何解释?
    “不过是以前听陈嬷嬷提过这些,觉得有趣便记下来了,这些事你知我知,切不可让二爷知道,可明白?”
    青棠点了点头,虽然不知自家姑娘为何这么说,但自家姑娘一定有她的道理,她只管照办就是。
    只是,青棠犹豫了一会儿,到底是开口道:“姑娘,奴婢斗胆说一句话,您和二爷是夫妻,有些事情,还是敞开了说,不然奴婢总担心您和二爷之间有了间隙。”
    阮绾闻言一怔,看着青棠担忧的目光,笑着点了点头,她自然是想打开天窗说亮话,然而……
    她拍了拍脑袋,将心事抛在脑后,淡淡笑道:“青棠,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只是夫妻之间,有些话能说,有些话不能说。二爷不必知道这些事情,只管好好读书考官便是。”
    “姑娘,您从小就是一个人,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二爷这样的好男人,奴婢希望您别再一个人硬抗了,二爷就算是知道,也一定会和您共同面对的。”青棠依旧不死心,她知道自家姑娘有多么不容易,虽然是名门千金,但从小就吃惯了苦头。
    “青棠,说实话,能不能和沈二爷走到最后,还是未知。”阮绾何尝不想?但前世之事像是一颗毒种子,它发芽,成长,深深扎根于她的心,这会成为她和沈二爷之间的隔阂。
    青棠并不知道自家姑娘语中何意,她长叹一声,最后还是笑道:“姑娘,您别想太多了,如今先好好调理身子,以前陈嬷嬷总说,活在当下,就过好当下,姑娘不必忧心以后。”
    阮绾看着青棠眼底的心疼之意,笑着点了点头,青棠这个傻姑娘,总怕自己吃亏,若是继续说下去,指不定她要抱着自己哭了。
    “我知道了,您别担心,先下去吧,我一个人看看书。”
    言罢,她摆了摆手,取过一旁的话本,懒懒躺在榻上,思绪万千,不知为何,她心里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青棠欲言又止,正要开口说话,余光瞥到门口有道身影,她一顿,便看到沈二爷沉着脸色,正要行礼,便被沈二爷挥手制止了。
    她忧心忡忡地看了一眼自家姑娘,只能离开,方才的话沈二爷应该是听了不少,自家姑娘自求多福吧。
    阮绾此时并不知道沈二爷进来了,她背对着门口,手里还拿着话本,双眼虽然是看着话本,但心事重重。
    她看着书上密密麻麻的字,只觉得眼睛疼,她喃喃道:“二爷若是知道那件事,会不会真不要我了?”
    “何事?”
    “自然是不好的事,我……”阮绾下意识接过话头,然而说到一半便反应过来了,她连忙止了声音,一转身便对上男人幽深的目光。
    她连忙起身,转移话题道:“二爷,你……怎么回来了?不是去顾府了么?”
    沈二爷深深看着少女,此次没有如往常一样坐在她身侧,而是坐在一旁的凳子上,淡淡道:“嗯,结束得早。”
    阮绾有些不自在,看着男人淡漠的目光,心里有些难受,她扯了扯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二爷要晚上才回来,对了,明日去静南王府,我备了礼物,二爷可要看看?”
    “不用,绾绾想对我说的,只是这些么?”沈二爷目光如炬,一定看着阮绾,若不是方才,他并不知阮绾心里会想那么多事。
    而且,那个不能告知的秘密,又是什么?
    阮绾此刻心里后悔极了,她若是知道沈二爷会那么早回来,一定不会和青棠谈论,如今沈二爷一定以为,自己不愿意相信他。
    她咬了咬唇,看着男人若即若离的模样,心里空落落的,她起身下榻,打算朝着沈二爷走去,然而躺的太久,加上腿软无力,一下子就朝着地上摔去。
    沈二爷见状,迈着大步,长臂一伸,将少女捞在怀里,沉声斥责道:“为何不好好躺着?”
    阮绾紧紧抱着男人的脖子,小脸也紧紧挨着男人的脸,她心里安了几分,软绵绵道:“我害怕二爷生气,方才不能说的事,便是后宅那些腌臜事,我怕二爷为此分心,我不愿意,而且……而且我想为二爷做很多事,想看着二爷得偿所愿,成为万人之上的存在。”
    小姑娘小嘴叭叭的好似连珠炮弹,委屈地不得了,沈二爷不过是想逗一逗她罢了,心里虽然有一丝丝介意,但他知道她一定是为了他。
    “既然是夫妻,理应同甘共苦,荣辱与共,绾绾这般生分,莫不是将为夫当做外人?还是说,绾绾想离开为夫?”
    “才没有,怎么会离开呢,我就算是死也不会离开,只是担心二爷有一天不要我,那对我来说,才是最吓人的。”阮绾笑着,装作无意将心底最恐惧之事说出来。
    其实,方才有那么一瞬间,她想将前世所有事托盘而出,可看着沈二爷温柔的目光,她退缩了,她贪恋这样的温柔和爱。
    “下次,有事一定要和我说,我是绾绾丈夫,并不是外人,可知?”沈二爷言罢,警告一般伸出大掌拍了一下小妻子的pigu。
    阮绾感受着男人宽大温热的手掌,面上一热,讨好般凑到男人唇边啄了啄,笑意盈盈道:“好,谨遵夫君之命。”
    “今日吃得饱么,那处还痛不痛?”沈二爷将人抱在榻上,例行公事一般问着,小姑娘年纪还小,他总不自主以长辈自居。
    绾绾懒懒靠在男人身上,心里松了一口气,顺着话头道:“吃了二爷准备的酪奶,还用了午膳,不过没有二爷陪着,总觉得缺了什么。”
    小妻子嘴甜,哄得沈二爷眉间凝着笑意,他将人放在榻上,脱了鞋袜,换了一身衣袍,洗净手,躺在少女身侧,替她揉着腰。
    “今日去顾府是为了联系拍卖场老板之事,已经定了见面的时间,等去了静南王府,我们便去一趟拍卖场,如何?”
    “嗯,二爷看着办。”阮绾在男人怀里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继而将小脑袋埋在男人怀里,像只小鹌鹑一般,舒服地叹了一口气。
    然而还没躺一会儿,便觉得男人怀里有个东西,她伸出小手摸了摸,疑惑道:“二爷,你怀里藏了什么呢?硌得我难受。”
    沈二爷看着少女犹如乳鸟投林一般依赖着他,心里软成一滩水,他低头吻了吻少女的眉心,温和道:“你掏出看看。”
    阮绾从男人怀里掏出一个木盒子,有些疑惑,她将盒子打开,里头放着一支桃木珠钗,通体深褐,钗头坠着一颗珍珠,瞧着甚是好看。
    她对上男人宠溺的目光,欣喜笑道:“二爷送给我的?”
    “嗯,可喜欢?”沈二爷看着小姑娘笑颜如花,心里也开心,今日他去顾府,不仅是为了议事,也是为了制作这支钗子。
    阮绾连忙点头,她当然喜欢,她爱不释手把玩着手中珠钗,便看到钗身刻着“小饭碗”三个字。
    “二爷,为何是小饭碗?”
    “因为可爱,绾绾又爱吃,所以就叫小饭碗。”沈二爷当然不会说他偷偷藏着小妻子的手帕,而且还用那手帕做了很多次不可言喻之事。
    阮绾看着男人眼底的笑意,有些无奈,这个名号,已经是小时候的事了,她嘟着嘴看着男人,哼唧道:“那我也要给二爷起个外号。”
    “嗯,小饭碗叫为夫衡郎便好。”沈二爷故意逗她,凤目含着肆意的笑。
    “二爷你耍赖,我一定得起一个只有我能叫的外号,比如:老狐狸?或者是老/流氓!”
    言罢,阮绾不由笑出声来,得意洋洋看着沈二爷,颇有些狐假虎威之意。
    “嗯,既然是老/流/氓,那为夫须得不愧对这个名头。”沈二爷言罢,指尖扣着少女的下巴,便吻了下去。
    阮绾被男人突如其来的吻砸得晕乎乎的,小手紧紧抓着男人衣襟,小脸憋的通红,她依旧不会换气。
    “娇宝,呼吸。”沈二爷依依不舍松开口,怜爱地亲了亲小妻子微微颤动的睫毛,将圆滚滚的泪珠shun进口中。
    阮绾微微chuan了口气,撒娇道:“二爷,你这是……这是突袭,二爷要补偿我。我想吃糖葫芦,给我买。”
    “好。过几日带绾绾去游湖,好不好?”
    “好呀!不过为何二爷想起游湖?”
    “嗯,为夫记得,你曾同别的男人泛舟,所以……”
    “哎呀,说好了不许再提的,我应你就是了。”
    作者有话要说:
    嗯,最后二爷会知道前世之事,所以……能甜则甜吧~
    沈二爷:你又要搞事情?
    第65章
    清晨, 一辆马车自沈府出发,往静南王府而去,今日是静南王府为端午节设的私宴, 阮绾等这一日,等了许久。
    她靠在车厢上, 掀开车帘看了一眼, 行人熙熙攘攘,来来往往,街边商店林立, 商贩吆喝,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前世这个时候,她和沈二爷是仇人,别说一同出席私宴了,便是一同出门也不曾有过, 她看着前方骑着高头大马的男人,眸中含着笑意。
    正当她出神,一旁的沈听禾开口打断了她,“嫂嫂,我还是第一次去王府, 需要注意什么么?”
    阮绾闻言一顿, 敛了思绪,看着沈听禾手足无措的模样, 忍不住笑了一下, 安抚道:“别担心,只管吃吃喝喝, 王妃为人极好,喜欢小辈, 嘴巴甜一些就是,不过,最重要的还是不要被别人骗走,今日参加宴会的人极多,鱼龙混杂,除了我和你哥哥,还有郡主,其他人不可相信,明白么?”
    前世她参加过静南王府的宴会,比今生晚了一些,这次没带沈府那两个惹事精去,她不必过于提心吊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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