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哭了,捧住他的脸,轻轻抹去泪水,沈千眷亲了亲他嘴角,美人落泪,我心疼。
    渐渐的外面静了下来,连虫鸣都消失不见,天突然暗了下来。一阵腥臭的风刮来,洞中的十地恶火尽数熄灭。
    云舟渡手指动了动,想从沈千眷怀里起身,却被沈千眷牢牢按住后脑勺。
    师兄?
    沈千眷注视着占据整个洞口的一只血红色巨眼,嘴角扯开一个凉凉的笑,眼底泛起深邃的幽蓝。
    嘘。
    32、血犼
    ◎嘘,这是我们俩的秘密。◎
    橘红的光如流星划破长夜,悄无声息地落入一座金碧辉煌的大殿。
    金殿之中,珠帘垂下,在烛火映衬下泛着奇异的冷光。
    元玉姝站在珠帘前半垂着眼,一道难以忽视的视线透过珠帘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她。
    你说他死了?可是亲眼所见?许久,浩初帝开口道。
    并未亲眼所见,只是他受了我全力一掌,即便侥幸存活,在万魔窟里也只有死路一条。
    这一次浩渊沉默的更久,方才有落子声响起。
    还记得我是让你把他带回来吧?
    属下办事不利,请君上责罚。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话音刚落,还不等元玉姝应答,另一道声音突兀的出现在金殿内,他没死。
    那声音仿佛自远古来,眨眼间令人深陷上古浩瀚天地。
    浩渊眉心的竖瞳转了转,不屑道:要杀他,你还没这个资格。
    说完便没了声响,那只眼睛缓缓合上,恐怖的威慑力从金殿中消失。
    浩渊手指点了点桌面,若有所思地盯着面前散乱的棋局,随后抓了把白玉棋子撒在棋盘上:既然这局棋已经乱了,那就不妨乱得更彻底些。
    巨大如山岳般的爪子拍下来,所过之处尘土飞扬,大火不知从何处点燃,焦味从四面八方传了过来。
    尘烟散尽处,两个少年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云舟渡看清了那巨兽的面目,它浑身毛发赤红,头上长角,双眼中如有火在烧。
    这是
    血犼!
    吼!!!
    它仰天咆哮,天地都在震颤,方圆百里的妖魔俱伏首。
    云舟渡瞳孔微缩,这里怎么会有上古神兽?!
    如果是其他的,来再多他们也至少还有一线生机,可偏偏是上古十大凶兽之一的犼!
    小红狗啊沈千眷不受影响似的朝它走了两步,靛青色的眼眸略带嫌弃地瞧着它。
    师兄别去
    胳膊被拉了下,沈千眷眨了下眼,眸中蓝色褪去,只剩让人看不透的黑。他回头对上一双惶惶不安的眼睛,牵住他的手,笑了笑道:别怕,师兄在呢。
    血犼不进反退,烦躁地跺着前爪,和那些妖兽一样,像在惧怕着什么。
    沈千眷不紧不慢地朝着血犼走去,冰蓝色的火焰在眼底跳动,以他为中心冰寒蔓延开来,周遭滋滋燃烧的草木纷纷结上了一层霜。
    你好大的胆子。
    血犼低吼着倒退,仿佛被他眼中的蓝焰烫到,神魂都在战栗。
    吼
    它低头猛地喷出一口火。
    沈千眷抬手,火焰在靠近时尽数被冻结,这是来自血脉到神魂的全面压制。
    盱肇岭的气温顷刻间降到万灵难以生存的地步,冰霜攀上了它的四肢,血犼决定三十六计走为上策。明明已是凡人之躯,明明渺小如蝼蚁,隔着无尽岁月恐惧依然扼着它喉咙,叫它生不起半点反抗之心。
    怎么?不认得我了?他眯了下眼,冰雪织成一片荆棘海,将它困于其中。
    血犼挣扎着烧去一部分,却有更多的荆棘争先恐后冒出来,如此反复了片刻,它一身火红的毛都失去了色彩,蔫了吧唧地开始缩小身形。
    那庞然大物在夜色中消失,沈千眷握了握云舟渡冰凉的手,虽已有意避开他,云舟渡仍被冻得发抖。沈千眷抱住他,贴着他额头化开他满身霜雪。
    好点没?
    云舟渡手脚逐渐暖了起来,如水的眸子怔怔地注视着他。这是什么样的道法,才会形成多少修为都无法抵御的冰寒。
    沈千眷又将他抱紧了些:还冷吗?
    师兄,你
    沈千眷伸出根手指抵住他的唇:嘘,这是我们俩的秘密。
    远处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沈千眷直起身:走吧,再不去,它又该跑了。
    一只缩小版血犼穿梭在冰凌织成的荆棘中。
    沈千眷屈指敲了下冰凌,漫山遍野的冰凌坍塌。血犼自知逃不了了,摇着尾巴朝着两人跑来。
    沈千眷道:坐。
    血犼吐着舌头坐下。
    左爪。
    血犼伸出左爪搭在他手掌上。
    右爪。
    血犼换了右爪。
    叫一声。
    血犼:汪!
    真是怂得没有半点上古凶兽的气质。
    沈千眷:你看,我就说是小红狗吧。
    云舟渡:
    33、修罗道
    ◎连区区一个凡人也敢威胁它!岂有此理!◎
    有了血犼在,没有不长眼的妖魔敢靠近,倒是省了他们不少事。
    修整了小半夜,云舟渡突然起身:师兄,出事了。
    从封印里逃出去的妖魔开始肆虐周围的城镇,已经有很多修士赶过去了。他看向封印撕裂的方向,得尽快将封印修复。
    沈千眷揉着眼不甚清醒道:这是天衍的道法?
    明明不见任何传讯,他如何知道得那么清楚?
    云舟渡:嗯。
    沈千眷微顿:师尊为何不教我,连天衍神宗都未带我去过。
    云舟渡看了他一眼,喃喃道:兴许是,偏爱吧。
    不舍让你体会俗世疾苦,天骄自该得天独厚,不必为凡俗扰。
    嗯?什么?沈千眷没听清。
    云舟渡:我说,逃出封印的妖魔太多,你去帮帮他们,我留下来修补封印。
    封印是沈千眷破坏的,他去解决妖魔倒也没什么问题,只是
    你一个人?他望向那个单薄的身影,指了指血犼道,让它跟着你吧。
    血犼能帮他震慑其它妖魔,有它在沈千眷也放心些。
    云舟渡扫了眼正做着美梦,趴着流口水的血犼:也好。
    丹河山是从此地到天都的必经之路,两人约好各自处理完后在这里会合。
    沈千眷隐隐约约总觉得事情有哪里不对,他按着云舟渡说的方位找过去,很快解决了几只妖魔,其余地方也有各地赶来的修士去收拾了。远没有云舟渡说的那么多,不到半天走哪都看不到妖魔的影子了。
    他在回去看个究竟和相信云舟渡会将封印修补好之间犹豫了一下,转身去了丹河山。
    元玉姝回了天都,被安排蹲守在盱肇岭外的修士成了第一批和封印中逃出来的妖魔交战的人,妖魔有强有弱,他们还留在原地无异于找死。于是他们边打边退,也就没看到沈千眷已经趁乱出去了。
    此时被人称为万魔窟的盱肇岭整个笼罩在一片不祥的黑雾之中。
    才处理好伤势的天都修士发现自从黑雾出现后已经很久没有妖魔再出来了,他们不由得靠近了些想看看盱肇岭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多久,一只长着六只眼的长尾妖兽慌慌张张从草丛里蹿了出来,六只眼珠乱转着不知在找什么,见没什么危险后,它一跃而起。
    还有不到百丈,它就要脱离这个困了它上百年的地方了!
    戒备!
    前来查探的五名天都的修士纷纷神情紧绷,生怕那畜生朝他们扑来。
    下一息,一条黑色的锁链扎进了它的心脏,缠着它的身躯拖向深处。没人看清那锁链是从哪来的,也没人知道它属于哪只妖魔。
    你们两个,进去看看。
    被选中的两名修士敢怒不敢言,毕竟这不用看都知道是去送死。
    两人祭出法器,收敛气息,小心翼翼走进黑雾。四下静的过于可怕,一路上一只妖魔都没遇上,恐惧和压抑萦绕在他们心头。
    再、再过片刻就出去吧,随便编个由头也比送命强。
    同伴毫无回应,陆鹏正想着是不是没听见,一扭头却见他的同伴落在身后伸着手,黑色的血大口大口从口中吐出。他一个道决都没捏完,同伴已经和那妖兽一样被拖走了,法器上的光暗了下来掉在了地上。
    啊
    陆鹏惊恐地大喊一声,连滚带爬地往外跑。防御法器一点都没派上用场,他可不仍为仅凭天灵境修为能敌得过这万魔窟那么多高阶妖兽都无法对抗的存在。
    锁链缠住了他的脚裸,陆鹏暗道一声不好,忙用剑去砍。他被拖了很远,身上的道服都被磨破,远远地看到一双猩红的眸子,他更加肯定了那黑锁链的主人是一只大妖或者大魔。
    等离的近了他才发现那只长得像狗的妖兽只是懒懒地趴在一边,锁链是从另一边来的。
    黑雾飘飘荡荡散开了些,他这才看清那竟是个人!整个万魔窟铺开的锁链竟全来自那人袖中!
    饶命!前辈饶命啊!陆鹏不抱希望地喊道。
    向他袭来的锁链一顿,那人转过身来,红衣绝艳,玉骨天成,美到了骨子里。
    天都的人?
    陆鹏看到了一丝希望,忙满口应道:是是!
    既然你都看到了那就只能去死了。
    冰冷的话语宛如一条毒蛇攀上他的脖颈,陆鹏浑身发寒。云舟渡一挥手,锁链扭断了他脖子,陆鹏在最后一息才发现,那红衣美人脚下全是尸骨。
    血犼抬了抬眼,换了个姿势继续趴着。
    它没想到这么个看上去一碰就碎的凡人修的竟是修罗道。
    修罗道需要的是杀戮,以血铺路,以尸骨开道。所以云舟渡不仅没有修补封印,还将缝隙扩大,仗着有红犼在,没有妖魔敢来袭击他,对它们进行了惨无人道的无差别屠戮。
    到了这时已经没有妖魔敢从封印裂缝里出来了。
    云舟渡收了锁链,撤了漫天黑雾,对它道:你留在此地镇守封印,若从万魔窟逃出来一只
    他斜了血犼一眼,带着未说尽的话大步离开。
    血犼:连区区一个凡人也敢威胁它!岂有此理!
    但嗅到他身上那人的气味,它又蔫了。它能怎么办呢?它只是一只弱小又无助的犼。
    34、妖修
    ◎你可不要乱来。◎
    丹河山被大雪覆盖,一眼望去只剩满目的白。寒风呼啸而至,被随意栓在路边的大黑马打了个哆嗦,从鼻孔里喷出口热气,接着十分人性化地扭头看了眼正闭目打坐的少年。
    一道淡淡的光晕出现在少年周围,再大的风雪也吹拂不到他,在这冰天雪地之中,他显得格外遗世独立。
    大黑马砸了砸前蹄,又喷出了口气。
    忽然,那少年站了起来,向着山道张望。
    等了不到一盏茶就真有人来了。
    来人一身素青色衣袍,手上抓着个芝麻油饼在啃,啃得一嘴的油。
    怎么就你一个,小红狗呢?沈千眷去牵黑马。
    云舟渡咽下最后一口,道:逃命呢大师兄,带只狗多碍事,我让它守山了。
    它听你的?沈千眷看了他一眼,翻身上马。
    云舟渡擦了嘴,拍拍手道:不是还有你呢嘛。
    沈千眷策马走过去,从马上俯视了他片刻:怎么还换了身衣裳?
    素青色衬得他肤白腰细,一根发带将长发高高束起,两缕头发自然垂在脸颊两侧,看着别提有多乖了。
    嗯?云舟渡低头看了看,没发现有什么不妥。
    红衣好看。
    好看吗?我不喜欢。
    沈千眷气结,向他伸出手准备拉他上马:但凡我喜欢的,你都不喜欢。
    云舟渡却从怀里掏出个包好的油饼递过去。
    沈千眷没接,甚至缩回了手,板着脸不看他:一个饼就想巴结我,云家小世子那么小气。
    下一息,云舟渡自己翻上了马,沈千眷忙躲开了些:一手的油,不许碰我。
    云舟渡眼轱辘一转就把油全蹭他身上。
    沈千眷:
    沈千眷被气着了,作势要下马。
    云舟渡侧过身双手环住他的腰,将脸贴在他胸口:生什么气嘛,下次穿给你看。
    他说话软言软语,跟撒娇似的。
    前世的楚栖小师弟乖巧懂事,断然不会这样;前世的云舟渡狠辣果决,与他见面不是斗法就是视而不见。只有身份被拆穿后,才会像只大猫一样黏人,当然,如果有什么不顺他心了,当场翻脸的也不在少数。
    重生前两人成过亲,结过道侣,只不过其中掺杂了太多苦与难,重生后沈千眷却偏偏把这些都忘了,那时候云舟渡看他的眼神都凉飕飕的。
    想到这些沈千眷一把扣住他的腰伏在他耳侧问:只是下次吗?
    云舟渡从善如流改口:日后天天穿给你看。
    沈千眷不由轻笑:那我不得找个地方把你藏起来,省的你在外边祸害旁人。
    云舟渡平时不爱艳丽的颜色,每次见他换上红衣几乎都是在杀人,好看那也得有命来看。
    云舟渡埋头在他颈侧嗅了嗅:不祸害别人,就祸害你一个。
    沈千眷身上有股淡淡的草木香,那是常年累月被各种灵草灵药熏出来的独有气味。与他不同,他只剩满手洗不净的罪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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