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有勇无谋的人。孙立恩当初之所以敢带着口罩就来接诊患者,是因为高致病性禽流感到目前为止,尚无人传人的病例报告。
    有一些类型的人流感可以同时传染给禽类和猪,并且在猪和禽类间相互传播,从而导致病毒快速变异。而在变异过程中,禽类群体里出现了分型为h7n9的低致病性禽流感。这种禽流感对禽类而言属于并不太烈性的分型,但对于人类来说则致死率极高。根据一般统计,感染了h7n9禽流感的患者,死亡率高达30~60。
    根据中山大学13年的病毒溯源调查,在国内偶见传播的h7n9禽流感病毒基因分别来自浙江,江苏,上海和韩国野鸟群体中。而这种变异传播在野鸟接触到家禽之后潜伏了下来,并且成为了对人高致病的毒株。
    但也许是因为病毒性质的关系,这种毒株在人际间传播的能力很弱。虽然偶尔有几例家族成员共同患病的报告,但仍然无法证实h7n9禽流感可以做到人传人——报告中的家族成员共同患病的报告中,患者均有家禽接触史。
    而中山大学的病毒研究报告中同样支持了这一观点。根据研究h5n1禽流感获得的经验,禽流感病毒要打成“飞沫传播”条件,需要在ha关键氨基酸位点上有三种突变组合。而在他们分离出的h7n9病毒中,这一关键氨基酸点位变异h7n9病毒仅有两种。也就是说,从病毒结构上看,h7n9病毒尚不具备飞沫传播的可能。
    而孙立恩大胆进入洁净室的原因就在于此。h7n9无法进行人际传播,或者说人际传播能力很弱。在其他医生还无法确定患者得的究竟是什么病的时候,孙立恩就已经知道,她被飞沫传播能力很弱的禽流感病毒感染了。
    但现在,孙立恩突然想到了一个很危险的可能性。
    病毒是会发生突变的。患者家庭无儿无女,而朝夕相处在一起的老两口几乎同时发病。这不得不让孙立恩开始担心了起来。如果……真是病毒发生了变异,那就有可能通过飞沫传播给自己——难怪状态栏会用那么明显的提示来警告自己!
    “把这个情况马上报告cdc。”刘堂春马上下了决心,“向二院通报情况,要求他们提高防护等级。向市委市政府去电,要求他们马上提高应急响应机制等级……”刘堂春看了一眼自己的科室,以及周围的医护人员,“和附属医院联系,让他们接受生命体征稳定的患者。联系重症医学,让他们腾空负压icu监护室,把无法进行转运的患者全部转移过去。”
    胡静面沉似水,她已经听出了刘堂春想干什么。她一边听着,一边拿出手机,在屏幕上飞快的按着。
    “联系医务科……”刘堂春深深叹了口气,“宣布关闭急诊科。所有急诊医护人员全部接受隔离观察,在没有得到院长和上级部门的许可前,所有人都不许离开医院!”
    第168章 进展
    “这孩子,怎么不接电话呢?”宋安省常宁市,郊区的一家工厂内,一对中年夫妻正对坐在餐桌前。桌上摆着白粥,油饼和佐餐用的咸菜。男人个子不高,脸上的胡茬有些明显,看上去大概有两天没有刮过胡子了。他身后的椅子上披着一件黄色工人夹克衫,有些粗糙的手下意识的摩挲着他的下巴,很显然,他对于自己的儿子没有及时接电话这一点感到相当困惑。
    “吃饭的时候就好好吃饭。”坐在他对面的女人说话了,她眉头微皱,似乎对自己丈夫的行为有些不满。“立恩都二十五岁了,你还打算每天都掌握他的行踪?”
    “就算到五十二岁,他也是我儿子!”男人冲着自己老婆瞪起了眼睛,随后由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以前他就算不接我电话,总能发个短信或者微信之类的先说一声。怎么这回连短信都没发呢?”
    “孙总,还吃早饭呢?”门外一个中年男人毫不客气的推开门,探头进来和孙宏斌打了个招呼。顺便冲旁边的女人点了点头,“嫂子,早上做的什么好吃的啊?”
    王彩凤大方的笑了笑,“一点家常小菜,张经理也来吃点?”
    张经理摇了摇头,“早上在家吃过了。”他看了看房间里似乎没有其他人,于是压低声音问道,“孙总,我记着你家儿子在宁远当医生呢?”
    “唔。”孙宏斌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道“有什么事儿么?”
    “我刚刚听宁远的客户说,宁远那边闹禽流感了。”张经理答道,“鸿绿鸟业的意思是,之前定的那一批缓冲纸板箱得先暂停订单。现在整个宁远都不让家禽和鸡蛋流通,就怕会传染……”
    王彩凤脸上已经没有血色了,她颤着声音问道,“啥?”
    “我也是这个意思……”张经理压低了声音,朝着王彩凤摆了摆手,“我找人打听过了,宁远现在有两所医院因为禽流感的事情被封闭了。一个第二医院,一个第四中心医院。”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点上之后问道,“你们家小孙是哪个医院的医生?”
    “第四中心医院。”孙宏斌率先从震惊中恢复了过来,他一把抓住了面前的“宁远的情况怎么样?很严重么?”
    “肯定算不上乐观。”张经理叹了口气,“发病的两口子是给鸿绿鸟业那边的养殖基地打零工的。老头子送到了第二医院之后,第二医院就把急诊关了。当天晚上老太婆就发了病,这不就送到了第四中心医院去……”
    王彩凤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不行,我要去宁远……”
    “你给我坐下!”孙宏斌猛地一拍桌子,“你去干啥?给小恩添乱?”
    作为一个普通的母亲,王彩凤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马上跑到自己孩子身旁,确认他的安全。任何阻碍这行动的人都是敌人,哪怕阻碍自己的是丈夫也不例外。她用仿佛能杀人的眼光紧盯着孙宏斌的双眼,“我们老王家已经在医院里死了两个医生了,总不能把我儿子也填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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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宏斌和王彩凤两口子是孙立恩的双亲,两人在常宁市内经营着一家纸箱厂。纸箱前些年属于没什么人在乎的东西,多它一个不多,少它一个不少。孙家的纸箱厂只能给附近的农产品企业做做配套,生存的其实非常艰难。所以,孙立恩的童年条件相当一般。以至于孙立恩至今仍然打心眼里觉得,自家条件其实很一般。
    然而自从孙立恩上了高中之后,纸箱行业迎来了一次突飞猛进的发展机遇。网购的巨大潜力被释放出来之后,网络卖家们惊讶的发现,以前根本不值钱的纸箱现在居然断货了。以前的农副产品纸箱被用完之后,他们只能无奈的选择和本地纸箱厂合作,开始大量订购起了孙家的纸箱。
    等到孙立恩高三的时候,孙家的经济情况已经有了长足的改善。但经历过困难年代的老两口秉承着“公家饭总要比私营稳定”的心态,决定尊重孙立恩的意愿,让他去宁远市医学院学医。另一方面,也算是纪念了孙立恩的两个舅舅。
    sars来袭时,孙立恩的大舅在国家科学院呼吸研究所工作,平时需要接诊不少呼吸科的病人。而他的三舅则是常宁市传染病医院的普外科主任。两人都在sars还未引起广泛重视时,倒在了自己的岗位上。这让当时还是小学生的孙立恩第一次认识到了死亡是什么,也让他心里埋下了一颗以后要成为医生的种子。
    正是因为有两个兄弟因为传染病去世,王彩凤对于这种事情是有严重心理阴影的。所以她才会这么激动,这么愤怒,这么……恐惧。
    隔离,预防,传染,这些词几乎又把她重新拽入了那个恐怖的场景中。那个众人争抢板蓝根和白醋甚至体温计的岁月。因为害怕会有传染病,纸箱厂当时所有的工人都拒绝回来继续工作。尤其是在孙立恩的大舅殉职之后,家乡疯传纸箱厂的产品中含有sars病毒。原本还算小康的孙家几乎瞬间遭受灭顶之灾。要不是当时政府为了稳定局势,市长连续几次来纸箱厂中视察工作,同时还帮孙家纸箱厂协调到了一大笔银行贷款,只怕孙家早就破产了。
    自己的儿子可能也要面对同大哥和二弟一样的遭遇。这个想法让王彩凤紧张的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无论如何,她一定要去宁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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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哥,你手机响了。”孙立恩带着的口罩已经快到八小时有效期了。长时间佩戴口罩,让孙立恩出现了一些生理上的缺氧症状。带过n95系列口罩的人都知道,这玩意会造成多么严重的呼吸困难。没有呼吸阀的n95口罩需要快速吐气和慢速吸气。一旦中间节奏出了问题,大量二氧化碳就会开始在口罩中蓄积起来,这就导致了医护人员每一次呼吸都变得比之前更加费力。
    而孙立恩,已经戴着这样的口罩快八个小时了。
    “先放着吧。”孙立恩有些困难的指了指墙上的箱子,示意小郭把手机先放在箱子里。过去的八个小时里,他已经先后三次在口罩上放过氧气管了,这样能勉强提高一些口罩过滤的空气中的氧含量,但这毕竟只是治标的办法。要想真的缓解当前的问题,孙立恩就必须得等门口的临时缓冲区架设完毕。这样他才能比较安全的离开这个污染区域,然后开始畅顺的呼吸新鲜空气。好在缓冲区假设顺利,大概再有个二十来分钟,来自医学院院办器械公司的这些师兄师姐们就能完成充气式缓冲区的全部布置工作。
    “给我好了。”一直守在门外的胡佳从小郭手里接过了手机。她看了一眼上面的电话,冲着孙立恩道,“这个……是你爸吧?”
    孙立恩隔着观察窗看了一眼胡佳手里的电话,“对,孙宏斌。”
    胡佳点了点头,直接把电话拨了出去。孙立恩呆愣愣的看着胡佳拨号出去,自己却一点反应都没有。疲倦,呼吸困难以及高度紧张过后的疲惫都让他的脑子一片空白,什么想法都没有了。
    “喂?孙叔叔,你好。”胡佳的声音很镇定,“你好,我是孙立恩的女朋友,我叫胡佳。”
    “啊,是的。”电话那头的人似乎在问问题,而胡佳则很有耐心的解释道,“医院主要还是为了大家的安全考虑,所以才关闭了急诊而已。外面的那些风言风语都是谣传,您可千万别信……立恩,他昨天晚上值夜班,现在睡着了。需要我叫醒他么?”
    胡佳解释的很自然,仿佛以前就和孙宏斌见过不止一次了。完全没有初次和男朋友父亲沟通的紧张和小心翼翼的感觉。
    “他……屁股上有个痣?”胡佳的脸忽然红了。她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坐在洁净室里,眼神呆滞仿佛一条咸鱼的孙立恩,有些艰难的回答道,“我没注意看过,要不……我下次看看?”
    电话那头的孙宏斌挂了电话。之前的电话他一直用的是免提模式,这样在旁边的王彩凤也能听的清楚说话内容。稍微沉默了一会后,他问道,“你看,我就说这肯定不是骗子吧?”
    王彩凤的紧张似乎也被儿子找到女朋友的消息缓解了不少,她反而开始埋怨起了自己的丈夫说话太不讲究。“哪儿有你这么问问题的?吓着人家小姑娘怎么办?人家要是以为咱们家这么不靠谱,回头不乐意和立恩处了,我非撕了你那张嘴不可!”
    孙立恩艰难的站了起来,他要再看一眼吴芬妹的状态栏才行。距离上一次查看她的情况大概过去了一两个小时。抗凝治疗已经进行了超过六个小时,如果dic有所改善,那就要尽快停止肝素注射才行。否则吴芬妹可能会出现严重的内出血倾向,鉴于她的病情,一旦发生了严重的呼吸道出血,那可就真的要命了。
    “吴芬妹,女,58岁,h7n9禽流感感染,重症肺炎,顽固性低血氧症,左冠状动脉栓塞(2/3)。”
    “我……操。”孙立恩艰难的骂了一句脏话。
    第169章 身影
    人类的心脏肌肉是最特殊的一群肌肉。现代医学根据心肌细胞的作用不同,而将它们粗略的分成了两种,“工作细胞”和“自律细胞”。自律细胞负责传导信号,引导工作细胞收缩和放松。而工作细胞,则负责将心脏内的血液挤压到全身各处。
    作为最“劳模”的细胞,心肌细胞当然是全年无休的。按照正常成年人每分钟心跳约80次,在一个人从18岁到60岁的这32年中,他的心脏需要跳动最少十三亿次。这么高强度的工作,也就意味着心肌需要消耗大量的养分和氧气。而为了供应心肌工作所需,哺乳动物的心脏上进化出了“冠状动脉”这种东西。
    由冠状动脉供血,毛细血管向心肌散发氧气和养分,最后通过冠状静脉窦或心前静脉,重新将血液输回循环系统中。这一过程被称为冠脉循环,而这一套循环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它就像是核电站的保障运行供电,像是启动并且维持整个工业化化学反应流程的核心反应物。没有了它,心脏自然就不可能工作下去。
    人的心脏一共有左右两个冠状动脉,有超过65%的人属于左冠状动脉优势分类——他们的心脏主要依靠左冠状动脉的三条分支输送动脉血。29%的人属于均衡形,他们左冠状动脉和右冠状动脉输送同样多或者相近分量的动脉血。而剩下的6%则是罕见的右冠状动脉优势型,他们右冠状动脉的五条分支能够输送心脏所需的绝大部分血液。
    虽然不知道吴芬妹到底是哪种分型,但左冠状动脉阻塞(2/3)的意思已经表现的很明显了。她的左冠状动脉只剩下一条还是通常的,根据数据粗略统计,她有大概94%的可能性会出现心梗。至于具体是严重的心梗室颤,还是轻微一些的心肌供血不足而导致的剧痛,这就不清楚了。
    孙立恩心里清楚,以他现在的情况,吴芬妹一旦发病,他是几乎不可能进行有效施救的——cpr是地地道道的重体力活,带着口罩都快窒息了的孙立恩,根本无法催动自己的身体有力下压,形成有效的胸外按压。室颤状态下必须用cpr和电击除颤共同作用,这样才有可能扭转室颤状态。只依靠电击和俗称“打桩机”的萨博机,效果会非常有限。
    必须马上通知上级医生,请他们来镇场子才行……
    “刘主任,刘老师!”孙立恩转头走到了隔离门旁,“患者有点问题,可能是心梗!”
    天知道孙立恩是怎么挪动自己的双腿走到门旁的。他几乎都快感觉不到自己的双腿了。他勉强把氧气管凑到了自己的口罩下方,用尽全身力气使劲吸了两口。尽管从氧气管里喷出的是纯氧,但毕竟隔着口罩,吸氧的效果基本和安慰剂没有什么区别。
    “刘主任,您得快点……”孙立恩又攥着拳头砸了两下门,“我现在这个状态做cpr肯定是不行……”话还没说完,身后的病床上忽然传来了一阵尖锐的报警声。
    “室颤了!”孙立恩撂下最后一句话,关掉了氧气开关,往病床边上快步挪动着——这已经是他的最快速度了。
    刘堂春正在用完全不符合年龄的矫健身手穿着防护服。但p4级别的防护服实在是太麻烦了,哪怕刘堂春连骂人的精力都分不出来,但他还是需要一些时间才能穿戴好。
    胡佳担心的攥住了孙立恩的手机。
    “除颤!”吴芬妹身上已经接好了高级气道,孙立恩不用再分出额外的精力去关注她的呼吸状态。除颤电极板上被他胡乱抹了些导电凝胶,孙立恩熟练的将电击板放在了指定位置。“第一次电击,240焦,电击!”
    “轰!”一声轻响,吴芬妹的身体上下弹动了一下。心肺监护仪上所有数据都变成了直线。随后新的数据被刷新了出来,她的心脏还是出于室颤状态。
    “你妈的。”孙立恩低声骂着,不知道是在诅咒这该死的病魔,还是在咒骂让自己如此倒霉的老天爷。
    接下来要做什么?孙立恩稍微有些恍惚。供氧不足导致的思维迟钝再一次阻挠了他尽快做出判断。
    面前躺着的是一个陌生人。我知道她的名字,知道她的病情,知道她的年龄……孙立恩忽然一愣。
    昨天晚上吴芬妹还是57岁,可现在……状态栏说她已经58岁了。
    今天是吴芬妹的生日。
    孙立恩恍惚间,仿佛听到了她的声音。她在恳求着自己的帮助。她还想继续活下去。
    面前躺着的是一个陌生人,是一个病人,是一条性命。
    我是谁?
    我是孙立恩,我是个刚开始规培的医生。
    大舅和二舅曾经也是医生,和他们一起穿着白大褂肩并肩站在一起,曾经是我的梦想。
    他们死了。为了履行自己的誓言,为了拯救生命,为了……让病人活下去。
    我也是医生。
    我要做点什么。
    我必须做点什么。
    孙立恩站直了身体,他仍然思维迟钝,仍然行动迟缓。但他觉得似乎有一股热流从胸口散流到了四肢百骸。他奋力扔下了手中的电击板,开始用力按压着吴芬妹的胸口。
    “01,02,03,04……”双手按压的幅度必须做到能让患者的胸口下沉三厘米左右。刚刚压到第四次,孙立恩就觉得一阵强烈的眩晕传来。他几乎快站不住了。
    “你妈的。”孙立恩第二次骂了出来。“你妈的!”
    咒骂对眩晕并没有任何改善,他感觉自己的胸口传来一阵钝痛。身体的所有组织都在尖叫着需求更多的氧气。
    孙立恩一把扯下了罩在脸上的口罩。
    “第二次除颤!”他终于能畅快的呼吸了。疲倦和身体迟钝仿佛瞬间就被祛除出了他的身体。“270焦,电击!”
    门外的胡佳紧紧攥着孙立恩的手机,手因为过度用力而变得惨白。仿佛正在握着孙立恩的手似的。她用力攥着手,似乎这样就能将自己的担忧和焦急传递给正在洁净室里抢救患者的他。
    “没有心跳。”不需要再次确认,孙立恩也知道吴芬妹并没有好转。状态栏上写着呢,“室颤(距离解除除颤成功还有2/11次)。”
    除颤需要五个胸外按压循环,而一个循环是30次胸外按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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