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患者家属的治疗意愿很积极。”孙立恩拿着签好字的同意书直接找到了周军,“这是同意书……哦对了,他好像说过,患者本人是退伍军人。”
    “退伍军人?”周军皱着眉头想了想,“我记得现在规定是参军过程中视为缴费参保,那就应该有医保呗?这倒是个好事儿——手术费用能报销不少了。”他一边跟孙立恩说着话,一边抓着手机喊道,“可以了是吧?那我现在马上把人送过去!”他一抬头看见了孙立恩,“行了,这个患者后面我来接手,你去处理那几个登革热吧。”
    孙立恩点了点头,看样子周军是打算亲自把患者送到影像科去做检查,然后再把人直接送到手术室去。有周军在一旁看着,这个患者路上转运的风险毫无疑问会降低不少,“行,我现在就去隔离室。”
    隔离室这地方孙立恩来过几次,但之前几次要么自己是被隔离的对象,要么患者是烈性传染病患者——胆战心惊是基本心情,偶尔辅佐以担心,勇敢,决然和无可奈何。
    但这次的登革热患者就远没有那么严重了。登革热无法直接通过人传人的方式在人类间传播。它必须依靠虫媒才能传播。也就是说,只要别被含有登革热病毒的蚊子叮咬,这种疾病就不会传播。更何况登革热本身又自限性趋势,只要不出现非常严重的并发症,基本十天左右自然就会痊愈。
    被送到急诊来的患者当然不是那些没有什么严重并发症的类型,其中一人出现了颅内压升高的情况。急诊科为他输注了25%浓度的甘露醇,并且在他脸上扣上了正压呼吸机——这是为了防止患者颅内压升高后,中枢神经受迫而停止呼吸。
    另外两人的情况也不算太好,一个高烧四十度,现在正裹着冰毯在接受物理降温。另一个则有轻微的自发出血倾向,四院为他用了维他命k和卡巴洛克注射液。如果情况还有恶化,那就得准备输血了。
    三个患者,三个不同症状。孙立恩看着病例稍微有些发愁,不过这种愁意很快就消散了不少。他只是今天晚上来暂时替班的而已。不知道曹严华医生今天为什么请了假,莫非是柳院长过生日之类的?
    第544章 悲剧
    “班长,班长!”饭桌上,曹严华医生大声求着饶,身子半蹲,感觉差点就得跪下来了,“我的班长哦,介姐!”他急的跳着脚,“不敢倒了,我今儿真的不能喝酒!”
    早就不当班长的柳班长白了自己丈夫一眼,“爸今天过生日,你个当儿子的连杯酒都不敬,像什么话?”
    柳平川在旁边劝着女儿柳娜,“严华今天晚上本来还是要值班的,虽然找了人替,但也不能就直接放开了喝——早上他还得回去接班呢。”
    “不是让袁医生来接了嘛。”柳娜还是有些怵自家老爹的。虽然也说不上究竟为啥,但小时候学习成绩很好的柳班长其实是个天生有点不服管的小姑娘。自己很有主见,不管是老师还是其他的大人批评,柳班长一般也就是耳朵上听一听,几乎从不往自己心里去。
    但柳平川就像是她的天敌一样,平时谁说话都不好使。就连曹严华也只能勉强做到和柳班长“交换意见”而已。但只要是柳平川的意见,不管愿不愿意,柳娜最后还是会遵从。当然,现在除了自家老爹以外,曹严华的父母说话也有这个分量。
    既然自家老爹说了这个话,柳班长只能无奈的照办,她看着手上的半杯白酒,用筷子头沾了一下,然后粗暴的把沾过酒的筷子头塞进了丈夫嘴里。然后自己双手捧杯,对生日寿星——曹严华医生的老爹——恭敬道,“爸,严华今天不能喝酒,所以这酒我替他喝了。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话音一落,柳班长举杯仰脖,将半杯白酒一饮而尽。
    曹严华的老妈早就在一旁笑的直不起腰了,“这姑娘真是投错了胎,这要是生在天津卫,受上几年专门训练,都能去当个外交官了!”在天津人眼里,天底下凡是需要斗嘴皮子的事儿,只要有天津人参与,那其他人都可以收拾收拾洗洗睡了。
    “我也不想啊。”曹严华医生喝着果汁,无奈道,“我咋不知道七十大寿还得提前过的?”
    柳班长瞥了一眼自己的丈夫,“你真是在医院里把脑子……”她突然想起来自己老爹也是医院里的医生,这才没继续批评下去。“整寿都要提前过,六十九过七十大寿你知道不?”
    “不知道。”曹严华医生老老实实摇着头,“你知道你咋不提醒我?”
    “我提醒了啊!”柳班长这下可真是生气了,“三个月以前我就跟你说过这事儿吧?!”
    三个月前,柳娜确实和曹严华说过要提前一年给老爷子过寿的事情。只可惜,她当时选择打电话的时机不是很好。那天清晨七点,曹严华刚刚结束了一场堪称艰苦卓绝的抢救。整个人都处于高度紧张和低血糖的混合状态下,曹严华医生可真是没细听自家班长的说话内容。他只是简单的“好好好,没问题,都交给你决定。”然后就挂了电话。
    “妈,你看看他!”柳班长生气了,她对着自己的婆婆恼道,“严华老这样!”
    “抽他!”曹严华的母亲坐直了身体,轻轻一拍桌子,努力摆出一张严肃的表情道,“等会我就找根绳子把他捆上,咱娘俩轮流用鞋底子抽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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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给你爹过寿?”孙立恩看着一脸疲惫的曹严华,敲着面前的病历板笑道,“那你干脆今天晚上别来了呗。”
    “哪儿能不来!”曹医生一脸惊悚,“我不是跟你说了么,她们娘俩要用绳子把我捆上,再用鞋底子抽我!”
    这下轮到孙立恩一脸惊悚了,他甚至惊讶的脸手中的笔都掉在了地上,“她们还真的会这么干?”
    “那倒不至于。”曹医生突然淡定了起来,“最多也就是我被勒令今天晚上睡沙发而已。”
    孙立恩一口气憋在胸口,不上不下。半天之后才开始剧烈咳嗽了起来,“哥……咳咳咳……不带你这么玩的。”
    “嗨。”曹医生换上了常有的那种“逗你玩儿”的笑容,“这不是看你后半夜还在医院里,说个笑话让你放松放松么?”
    “咳咳咳……”孙立恩真的怀疑自己被这一下给憋出了内伤,他放下手里的病历板,一边咳嗽着,一边从桌上摸出一个没用过的塑料水杯,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了下去,“这个笑话……咳咳咳,一点都不好笑。”
    “我觉着挺不错的。”曹医生绕过了桌子,走到孙立恩旁边顺手帮他拍了拍后背,“那三个登革热的病人怎么样了?”
    “情况都还可以,没有太大的变化。”孙立恩好不容易喘匀了气,这才交出了手里的病历,“之前一直高烧的那个病人体温降下来了一点,现在是三十八度七。”
    患者的情况有变化,而且是往好的方向发展。这是最让医生觉得舒心的事儿了。曹严华医生笑眯眯的接过了病历,开始翻看起了上面的内容。
    “哐”抢救室的大门被人推开了,病床上侧躺着一个佝偻着身子的年轻男人,他身子紧紧蜷缩在抢救床上,嘴里不时发出着呻吟。
    “我去吧。”孙立恩对曹严华摆了摆手,抄起听诊器就凑了过去,“什么情况?”
    “严重腹泻,患者自行打电话叫的120。”陪同而来的院前急救看上去并不是很着急,他停下脚步跟孙立恩道,“除了血压略微有些低之外,患者主要问题就是严重的,无法克制的腹泻。”
    “先生,能听见我说话么?”抢救床正好停在了护士台旁边,这个位置并不挡路,因此孙立恩并没有着急为患者找床位,而是先开始了初步问诊。如果患者的情况很严重,那他就得把患者安置的距离护士站这边近一点。他拍了拍床上这患者的肩膀,“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拉肚子的?”
    “从……从今天上午……”看得出来,这位因为肚子疼拉肚子被送入医院的患者状态真的不太好,他说话的时候只能用嘴呼吸不说,而且每次都呼吸的很浅,“疼……”
    孙立恩这边正在询问着患者情况,曹严华医生则开始帮忙满桌子找笔——在询问病史的时候,最好还是有支笔可以记一下重点比较好。这样下诊断的时候也不至于因为遗漏了某些症状,而导致患者惨遭误诊。
    “哦哦,这儿呢。”曹严华医生绕了一圈,终于在护士站外的地面上发现了孙立恩失手跌下的那只笔。
    “啊……疼……不行了不行了!”就在曹医生蹲下身子捡笔的瞬间,躺在抢救床上的这位可怜患者似乎突然病情加重,他努力抬起身子,似乎想要下床去洗手间,但挣扎了两下之后却忽然手一软,整个人重重的摔在了床上。而这个挣扎的动作,也让覆盖在他身上的那张薄毯滑落了下来——然后露出了什么都没有穿的下半身。
    下一秒,一股棕色的水流以喷射状突兀出现在了半空中。随后在地球引力的作用下,直接灌进了蹲下身子捡笔的曹严华医生的后脖领。
    曹严华医生仿佛触电了一样猛地闪到了一旁,然后看着一股又一股的棕色水流喷涌而出又落在地面。他颤抖着看向了孙立恩,然后得到了一个极富同情但又确定的眼神。
    第545章 偏差
    急诊工作的特征可以用三个字来总结——脏、累、苦。
    累这个很好解释,不分内外科,只要来了患者就得接。没有休息时间,只要有病人那就得闷头往上冲。而且工作起来,那可不是想停就能停的——这边紧张做着止血和胸外按压,另一头你突然发现已经到了今天的下班时间,然后就想拍拍屁股走人……怎么可能啊?
    苦则是建立在累的基础上形成的。急诊医生的工资普遍不高,而且不少医生的执医证上还标明了“急诊医学方向”。这也就意味着,哪怕真的干不下去辞职了,除非你重新考证或者干脆改行,否则就算是换了一家医院,还是只能走急诊方向。
    国内的急诊医学分可以大致分为“急诊”和“危急重症”两个方向。而“急诊”的研究内容和“危急重症”实际上有非常大一块的重叠部分。多发创伤、再灌注损伤、中毒、心脏骤停后综合征等等都涉及到了重症医学的研究领域里。
    但急诊的工作报酬一般来说都赶不上重症医学。同样背景的主治医生,在经济发达区域医院里的急诊科任职的话,基本工资加上杂七杂八的补助,一个月大概能有一万五六。和整个城市的平均水平比起来,这个收入绝不算低,但也肯定算不上高——医生们不吃不喝工作一年,也就能攒钱买个厕所而已。
    可如果能在icu里工作那就不一样了。虽然根据地区不同,icu医生的收入也有变化。一般来说,icu里医生的工资会是急诊医生的两倍以上,有些地方甚至能相差十倍。
    工作压力大,工作内容繁多,收入不如同行,甚至连改行都难。急诊医生,又累又苦。
    至于脏嘛……看看曹医生,看看孙立恩就知道了。
    在急诊工作,被人吐一身,身上被溅一身血,甚至被兜头浇粪都是客观存在的事实。四院甚至有“庆祝规培和实习生第一次被吐一身”的习惯。孙立恩刚来医院被吐了一身后,得到的庆祝慰问礼是一瓶可乐。
    急诊医神工作脏、累、苦。这直接导致了全国范围内的急诊医院都缺人。不愿意当医生的肯定不会去急诊,就算是怀了一颗治病救人悬壶济世心的,去外科和内科或者icu不也一样能达到目的?
    不得不说,四院所践行的“大急诊”模式,是目前看起来最优希望打破这个奇怪循环的模式。这个模式下,急诊的功能和重要性被成倍放大,而且最后基本都需要将这些患者重新送到专科去接受手续治疗再出院。这种模式既能让急诊主导医院内的大部分诊疗活动,提高急诊医生的收入水平,同时也能保证其他专科的收入和运转。
    四院的绩效工资,是由院办统计并且下发到各个科室的。这和以前各个科室各自为战还是有些不同。
    不过,就算这样,要坚持在急诊干下去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自从被喷了一脖颈之后,曹严华医生就一直紧紧闭着嘴。脸上发白,神情严峻。
    哪怕已经在又脏又累而且还很辛苦的急诊工作了这么长时间,被细菌性痢疾的患者喷一脖颈屎的这种经历仍然彻底超过了曹严华医生的承受极限。孙立恩看着他步路蹒跚的离开抢救室,前往休息区洗澡的背影,打心底深处同情着这位住院总医师。
    不知道这次能不能通过八宝栗香鸽之类的东西抚平他内心的创伤。
    现在大概是凌晨三四点,普通人早就已经在床上睡觉了。这个时间段里,因为各种外伤被送入医院的患者数量会大幅度减少。待在家里别出去,这就能在很大程度上减少自己或者其他人受伤的可能。
    但这也意味着,如果出现了外伤患者,那可能情况会非常非常非常严重。
    “120急救中心,预报一名右臂撕脱伤患者。”四院的值班台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孙立恩一把抓过了电话,对面直接传来了120急救中心调度员的声音,“患者大量失血,意识不明。”
    凌晨四点钟的时候,为什么会有撕脱伤患者?孙立恩楞了一下,但长期的急诊工作已经让他先对预报作出了反应,他站起身来开始组织医护人员集合准备抢救,“预报撕脱伤……”他顿了顿,“我来接手,胡姨你帮我安排五个护士来。”
    这个时候,大部分二线医生都在休息。孙立恩盘算了一下时间,现在去叫周军的效果肯定不会有多好——周军大概一个小时前才睡下,现在正是困的时候。与其叫他起床,还不如先自己处理患者情况——反正曹严华医生已经洗了半个小时了,再怎么内心受伤,也该洗完了才对。
    “小郭,你过来一下。”孙立恩把自己包里的t恤衫拿了一件出来,扔给了一旁的护士小郭,“你去休息室找曹严华医生,让他换上衣服马上过来。”稍微顿了顿,他对这个和自己一样来抢救室支援的男护士认真道,“他要是敢磨蹭,你就直接把他给我从淋浴室里拖出来。”
    有个患者遭受了严重的创伤,而且现在很可能正生命垂危。孙立恩可没有心情再去关心曹医生的心理创伤问题——实在不行就买两只八宝栗香鸽好了。现在救人要紧。
    急救车拉着警笛冲到了四院的抢救同道,孙立恩马上和几个护士迎了上去。开始帮忙把患者转移下车。
    “男性,二十一岁。”院前急救员手脚利落的开着车厢门,一边往下搬运患者,一边对孙立恩快速转达着基本情况。“右臂应该被机器给绞进去了。消防的同志们费了好大劲才把那个机器给拆开。”
    孙立恩快速看了一眼患者头上的状态栏,然后什么都没说,转身就开始推着抢救车往医院里跑。
    “郑新,男,21岁。右臂尺骨、桡骨、肱骨粉碎性骨折(00.48.32),肱骨小头骨缺损(00.46.22),右臂皮肤缺损40%(00.46.22),右臂肌皮神经、正中神经、尺神经,桡神经毁损伤(00.46.22),右臂尺动脉、桡动脉、肱动脉缺损(00.46.22),右臂深静脉、浅静脉缺损(00.46.22)失血状态(00.36.22)。”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右臂撕脱伤。孙立恩两条腿跑的飞快,一边跑一边对抢救室里喊道,“准备血液定型,准备好的rh阴性o型血马上输两个单位!”
    这哪里是撕脱伤应该有的表现?这明明就是毁损伤才对!
    第546章 选择
    孙立恩给出的诊断是右臂毁损伤。这种诊断一般只会在即将截肢的患者身上出现。
    郑新的右臂很明显被绞入了某种旋转的机械中,而且还不是绞肉机这种锐利的器械。从伤痕上大量的皮肤缺损和沾染的污渍来看,孙立恩感觉他的右臂更像是被绞入了某种重型压力机械里——比如带进料齿的辊压机之类的大型机械里。这条手臂几乎没有了任何修复价值。
    暂且不说修复过程中患者势必会不停出血,最后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亡。就算四院的血库是连着什么四次元空间,能够无限量提供血液制品,大量失血后又大量输血,dic和酸中毒以及电解质失衡等等难关还在后面等着呢。
    就算上面的问题全都可以解决,修复这样一条手臂仍然是一件极其困难的工程。
    如果真的要修复郑新的右臂,最大的困难并不是什么小桡骨头缺损和高达40%的皮肤缺损。而是那四条神经的损毁伤。
    血管的缺损可以通过移植其他部分的血管或者人造血管来补足。但神经损毁却是根本没有办法修复的——现代医学连一根堪用的韧带都造不出来,更何况能直接连接使用的神经?如果缺损的不算很长,其实可以稍微拽一拽两头的神经,然后试着在显微镜下把两头接起来“看看效果”。可能能用,可能不好用,也可能导致严重的疼痛等后遗症。但至少是有个“试一试”的途径。
    但四根神经全部毁损伤……这连试一试的意义都没有。如果不管神经,只去修复断裂破损的肌肉,血管和皮肤的话,最后患者得到的只不过是一条能自己发热的假肢而已。这对他的生活品质不会有任何改善,同时还会消耗掉大量的金钱,并且为他换来一段长久痛苦且毫无意义的康复期。
    与其这样,还不如干脆截肢比较安全。根据目测,孙立恩估计行截肢术至少能为郑新保留下右上臂肱骨四五厘米的残肢。剩下的这部分残肢配合上合适的义肢,应该能让郑新在一两个月的时间内恢复到具有生活自理能力的程度。
    孙立恩的判断很直接,随后赶来的曹严华医生也赞同了孙立恩的判断。
    “这个只能截肢了,而且得尽快做。”曹严华医生带着湿漉漉的头发和苍白的面庞,低头检查了一下郑新的伤口,然后遗憾的摇了摇头,“不可能保肢的,这种伤要保肢,得把他的命赔进去。”
    和郑新一起随车抵达医院的,是他的妻子。在孙立恩拿着通知书去和家属做谈话的时候,他听到了这起事故的前因后果。
    郑新是个家庭贫困但愿意拼搏的年轻人。十六岁开始出门打工,郑新在各地的工厂里先后从事了多种职业。在二十岁这一年,他攒下了十万元的资金后,决定去为自己的梦想战斗一把——他凭借这十万元的本金,以及父母和岳父岳母的资助,开了一家小型的金属加工厂。
    他自己的工厂规模很小,而郑新则属于那种比较罕见的人才——他学历不高,但技术精湛。凭借着勤快而且嘴甜的优势,过去四年的打工生涯中,他迅速掌握了多门金属加工的高级技能。
    大型金属加工厂对于订单有比较高的要求,除非数量达到某个量级,否则人家连接单子的兴趣都没有。但郑新很有眼光的把业务需求下放到了五件起做的标准。尽管算下来单件收费比较大型加工厂贵的多,但这种经营模式依旧为他的小工厂带来了非常可观的订单数量。
    而这次的生产事故,也正是这种经营模式所带来的直接后果。
    小工厂意味着不可能养的起太多技术骨干,而大量订单对于小工厂而言,不光意味着收入,同样也意味着交付压力——这些加工合同大部分都是签了赔偿条款的。如果不能及时交付,光凭赔偿条款,就能把这个刚刚走上正轨的小加工厂直接压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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