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立恩穿着防弹衣,脚下拌蒜似的来到了营地门口,在掩体后面,他清楚看到了倒在地上的德玛,以及正在放下武器的其余骑士们。武装警卫们大约是看出了事情变化的方向,原来搭在扳机上的手指也重新扣在了扳机护环上。他们甚至有心情照顾一下孙立恩,顺便把他穿反了的防弹衣调整成正确的方向。
    “外面是怎么回事?”营地里的武装保卫里也有华裔,孙立恩抓住询问问题的这个保卫据说是从法国外籍兵团退役下来的突击手。“你们开枪了?”
    “没有。”回答孙立恩的华裔保安摇了摇头,“墙上那个小巫师举起胳膊喊了几句话,然后对面就突然响了枪,然后就是你看到的这幅景象了——我可以肯定不是我们的人开的枪,这不符合公司规定的交战条例。”
    g4s公司虽然也承担一些进攻性任务,但那都是作为武力承包商,直接从某些国家军方那里接来的订单。七局作为有政府背景的工程商,当然不会从武力承包商处购买进攻性服务。他们要的只是单纯的“安全保护”而已。
    在双方交火之前,首先开枪击毙对方首领的斩首式行动,是彻头彻尾的进攻性行为。
    华裔保安解释了几句后,费利佩和乌萨马也走了过来。乌萨马比费利佩高了半头,身体也要健壮的多,但他现在几乎是被费利佩搀着走路。等他看到孙立恩的时候,他才抬起头来,露出了一丝惨笑,“你们现在……安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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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主任带着波方的飞行计划批准书抵达营地,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八点的事情了。
    营地外还有十几个图示族的骑士们来回巡逻,但他们并没有任何为难刘主任的意思。远远的看见了刘主任那辆白色车门上涂着红十字的越野车后,他们干脆就勒马停在了原地,并且远远的朝着车辆挥手,示意他们直接通过。
    “外面的人是怎么回事?”自家营地外面多了一批骑着马的武装巡逻队员,刘堂春要是再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那难度实在是太高了。他刚一回到营地,就抓住了一个路过的安监经理询问起了情况。可惜的是,这位经理昨天只是按照预案进行了一次避难,避难解除之后就回到了食堂里抢饭,他压根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虽然内心深处的好奇已经快把老刘逼疯了,但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任务要做。他叹了口气,拎着手里的皮包,急匆匆的赶到了营地里安排给大使馆的房间里。驻波利坦维亚的武官早就在房间里等着刘堂春了。
    “辛苦辛苦。”武官先从刘堂春手里接过了飞行计划书,迅速打开看了一眼后,满意的点了点头,“你先坐,我马上和舰上联系——你吃早饭了没有?”
    武官说话大概是以客套为主,刘堂春找了个凳子坐了下来后,从口袋里摸出了半截已经凉了的烤玉米道,“早饭吃了,半拉玉米,现在正好在你这儿吃剩下半拉——小赵你早上吃了没?要是没吃的话……干脆跟我就和就和?我这还有一根烤玉米没动过呢。”
    “等我忙完了再说吧。”武官笑了两声,然后打通了往岱山岛号上的海事卫星电话,“我是赵和平,波利坦维亚方面的飞行计划书已经送到了,我现在给你们传真过去——收到之后请你们立刻组织力量进行推演分析,然后把具体飞行计划报告给我。”
    部队上打电话大概都是这个风格,明确简单而且直接。赵武官挂掉电话后正准备和刘堂春再说几句话,却发现老刘同志已经捏着半截烤玉米,靠在椅背上睡着了。
    他摇着头笑了笑,从衣服架上取下了自己的外套,披在了刘堂春身上,而自己则坐到了办公桌后开始处理今天的工作任务——武官办公室里有很多机密内容,他绝不可能让刘堂春一个人坐在屋里睡觉。但这种事情也不是完全没有变通的办法,比如自己盯着刘堂春,然后让他在这里捏着玉米呼呼大睡。
    刘堂春正在睡觉,而孙立恩则开始了新一天的接诊工作。
    “刀伤?”今天的病人几乎清一色都是老弱病残,但他们都不是来看内科病的。从早上到现在,孙立恩已经接诊了十二名患者,所有人都是刀伤。仔细一问后,孙立恩才得知,这些人都是同一个村子里的村民。
    他们的村庄昨天晚上被一伙马贼袭击了。村庄里几乎所有的粮食都被掠走,已经收割好了的烟草被付之一炬。而还没有被收割的烟草田,也被这伙人在田地里倾倒了汽油和废弃的机油。
    “那你们村里的年轻人呢?”孙立恩问这话的时候,声音都有些发抖。
    “都死了。”费利佩翻译的时候,表情狰狞。他咬牙切齿道,“他们集中了所有身高超过一米五的男人,然后枪杀了他们。”费利佩突然高声骂了几句当地土话,吓的孙立恩对面的患者一哆嗦后,他朝着孙立恩道,“是图示人,只有他们才会骑马,也只有他们才会对我们有这么深的敌意!”
    第600章 复仇
    只有图示族才是游牧民族,这是非常简单的推断。纵观整个波利坦维亚,也没有几个卡图族人会选择养马——他们宁可使用简陋的公共交通,或者自己购买摩托车甚至汽车,也不会养一匹需要饲料和精心照顾的马。
    波利坦维亚经济虽然是以农业为主,但他们本地所拥有的马匹却品种优良——殖民者百年以前曾经在这里大批饲养马群,图示族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获取了马匹的。经过上百年的繁殖,波利坦维亚的阿拉伯马出现了一些独特的特征。它们比起真正的阿拉伯马更耐粗饲,对抗炎热的能力以及耐力也要比阿拉伯马更强。
    殖民者的存在,让一个曾经是半游牧半狩猎的民族变成了纯游牧民族。同时,他们也彻底改变了波利坦维亚地区混沌的民族意识。他们根据职业划分,把生活在波利坦维亚的原住民区分成了两个民族——卡图族和图示族。卡图族人数较少,常年耕种。而图示族人口众多,以游牧和狩猎为生。
    卡图族人对抗殖民的反抗很快就被先进的武器所镇压。他们成为了殖民者经营种植园的主要劳动力。与此同时,殖民者也在波利坦维亚地区广泛开展猎奴活动。无数的图示族人被绑架到了种植园,然后沦为种植和采摘的黑奴。
    原本两个民族都是一家,现在都沦为奴隶后本应该团结在一起。但……图示族人不断的反抗运动引起了殖民者一波又一波的“反攻”。无数的图示族人和卡图族人被吊死在种植园外作为威慑和惩罚,人数较少的卡图族人首先屈服了。他们成为了殖民者的左膀右臂,在他们的武力威胁下,帮助殖民者管理种植园,“管理”其他的同胞。被压迫的既有卡图族人,也有图示族人。
    这样的背景下,两个民族之间的矛盾越来越深,甚至有逐渐成为死敌的迹象。但殖民者的存在反而成为了阻止种族仇杀的平衡器。对他们而言,两个民族的人都是干活的上好牲口。哪个牧羊人会允许自己放牧的羊群自相残杀呢?
    深深的矛盾和敌视持续了上百年,直到波利坦维亚获得了“自由”为止。那一天,整个波利坦维亚上下所有人都给予了对方最诚挚的拥抱。过去的仇恨就让它过去吧,在上天的见证下,我们自由了!
    然而后面的故事……却让人有些意想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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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立恩也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他只能努力安抚着费利佩和面前患者的情绪,让他们重新冷静下来。中国人也有过那样惨痛且毫无尊严的日子,但我们已经重新站了起来,并且重新屹立于世界民族之巅。再也没有任何一个民族或者国家,能够奴役我们。这种像是宣传口号似的描述,在波利坦维亚的现实反衬下却显得无比真实。
    年轻的大巫师乌萨马就站在一边,他静静的听着费利佩歇斯底里的控诉——反正他也听不懂中文。但“卡图”和“图示”两个词他还是听的很清楚的。再结合上这几个患者的描述,他就是再傻也能猜到发生了些什么。
    “那些马匪和暴徒……”等费利佩稍微平静下来了一点后,他才出声问道,“领头的那个人,是不是脸上有一条伤疤?”
    右臂上有刀伤,现在正在接受孙立恩缝合的妇人看着乌萨马的样子,先是紧张的往后缩了缩,然后才轻轻点了点头,并且补充道,“他……他和你穿着一样的衣服。”
    费利佩眼神不善的盯着乌萨马,他现在已经被愤怒刺激的两眼通红,“是你们部落的人?”
    “是,但也不是。”乌萨马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会后,叫来了自己的随从。他低声和随从说了两句话后,重新抬起头来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带头的那个,应该是我的哥哥。”他对此并没有什么其他的解释,只是对费利佩道,“我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交代?什么交代?”费利佩怒道,“是你们从部落居民手里强征几百头牛羊,交给还活着的幸存者当做赔偿,还是从你们的部落里挑出几个替罪羊杀了塞住我们的嘴?”费利佩猛地一挥手,“这一套我见的多了,我告诉你,想把这种事情掩盖下去——你休想!”
    孙立恩倒是能听见费利佩和乌萨马在争吵,但是这种事情他实在是没法管。再加上双方说的都是当地土话,他也懒得去分辨其中内容——面前这个老妇人伤的不算太重,只要把皮瓣缝合一下基本就没事了。
    缝合是每一个医生都会的工作,尤其以外科和急诊最为擅长。孙立恩虽然算是内科,但好歹也是急诊内科。缝合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挑战性,真正的挑战是如何在这种开放环境下对患者伤口进行充分的冲洗暴露,并且给予最合适的缝合。
    在医院里,至少房间可以被视为是“洁净”的。就算是被戏称为换药室的肛肠科污染手术间,至少环境本身可控,污染源也就那么一处。但现在……孙立恩这里连个挡风的墙都没有。就是露天环境,头顶上加个防晒的棚子。而且稍远处还有两个没戴口罩的人正在争吵——孙立恩仿佛已经看到了从他俩嘴里冒出的吐沫星子随着风,落在了这个老妇人的伤口上。
    “你们两个!”忍了一会后,孙立恩眼看这俩人还没有闭嘴的迹象,他干脆不打算忍了,转头喊道,“要吵架换个地方吵去!我这里做缝合呢!”
    费利佩停下了争吵,他的胸口快速起伏着,看样被气的不轻。听到了孙立恩的话之后,他往一旁挪了两步,然后高声朝着孙立恩问道,“孙医生,在中国出了凶杀案,是不是得报警啊?”
    这没头没脑的话听的孙立恩一愣,“当然啊……出人命了那肯定得让警察来处理啊。”
    “没错!”费利佩仿佛得到了支持似的,转过头对着乌萨马高喊道,“我们不需要你们的部落派出什么战士,这里是波利坦维亚,我们有自己的司法系统。犯人必须得到公开的审判,然后被司法处死!”
    孙立恩皱着眉头继续给老妇人的伤口进行着冲洗。一瓶五百毫升的生理盐水已经被用了一大半,给老妇人的伤口处注射了利多卡因后,他用手术剪把已经没有修复价值的皮瓣清理了一下,现在开始缝针。
    “缝合好了之后,短时间内这条胳膊的活动可能会有些受限。”孙立恩叫来了费利佩做翻译,并且朝着费利佩表达了一下自己的不满,“我不管你和那个乌萨马有什么矛盾,现在是工作时间。你的工作是替我翻译——要找他吵架,你下了班之后再去。”
    “为他们复仇,是为了阻吓其他的图示族激进主义者,减少未来的伤亡人数。”费利佩倒是突然冷静了很多,“但现在的医疗行为,是为了减少现在的伤亡人数。是我有些昏头了——对不起。”
    第601章 过去与现在
    今天的医疗队无比繁忙。孙立恩自己一个人就处理了超过五十个刀伤患者——主要是伤势不算太重的那种。需要缝合,但不需要手术治疗。
    而医疗队今天光肌腱缝合就做了八例——负责缝肌腱的骨科医生最后实在是累的快疯了,所以干脆请了妇科的医生过来带班,而他则坐在一旁负责监督情况。
    妇科今天其实也很忙,但忙的是另一个方面。
    被屠杀的村庄中,死亡的成年男性大约有两百名。这样一个规模的村庄里,女性数量一般会比男性多出至少50%左右。
    而这三百多名女性中,除去年龄较大的几十人,剩下的几乎所有女性都遭到了马匪们的侵犯。受害者中年龄最小的仅有三岁零七个月大。
    东南非洲地区原本就是艾滋病高发地区,这群马匪在……实施暴行的时候又是绝对不可能采取保护措施的。所以,除了几个年轻太小的小女孩需要就撕裂伤进行后期手术以外,其它的女性则需要全体进行艾滋病阻断治疗。
    医疗队的妇科医生们……几乎是留着眼泪才做完的全部处理措施。她们看着面前这些已经麻木且毫无反应的中青年妇女,以及和自己女儿抱头痛哭的年轻母亲,甚至是被侵犯了的小女孩脸上的泪珠时,真的绷不住了。
    “你们怎么能这么做!”年轻的妇科医生路过孙立恩所在的位置时,看到了一脸镇定的乌萨马。她哭着朝乌萨马喊道,“那些也是人,也是和你的母亲和妻子女儿一样的人!你们这群畜生!”
    乌萨马听完了费利佩的翻译,然后沉默了下来。过了一阵他才说道,“被驱逐出部落的,只有我的哥哥萨玛一个人。他离开部落的时候,连一匹马都没有。”乌萨马沉声道,“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能在一天之内纠集出一个有武装的马匪群落的,我更想不明白,除了我们部落以外,这片土地上还有谁能有这种……力量。”
    费利佩露出了鄙夷的神情,不过这次他却用了中文——很明显,他也不想让乌萨马知道自己想说什么,“真不愧是他们——说谎成性!自从国家独立开始,只要有了这种仇杀冲突,图示人就一定会说‘杀人的不是我们的人’。”他很不雅观的朝着地上啐了一口,“该死的骗子!”
    孙立恩先劝住了正在哭的妇科医生,让闻讯而来的胡佳把人先带回去冷静冷静,然后才皱着眉头道,“费利佩,我们是医生,不是什么联合国特派的观察使团。”
    平时笑眯眯好好说话的人突然皱起眉头认真起来,自然显得特别有威慑力。费利佩点着头听着孙立恩说话的内容,心里有些忐忑。
    “如果你觉得,这些……事情的发生让你无法冷静的履行自己的职责。”孙立恩很小心的避开了“种族仇杀”这种说法,然后继续道,“那我建议你最好转岗去其他位置,或者干脆辞职。”他有些无奈的摊了摊手,“我们来到你的国家,是为了救助所有受伤的,患病的人。我们的工作仅限于医疗服务,而且我们也被勒令不得以任何方式介入到你们国家的内政问题之中。”孙立恩顿了顿,指了指远处被胡佳带往医疗楼的妇科医生,“她刚才的行为,和‘介入所派驻国内政’的区别已经很小了。一个不小心,她在这里工作了两年的所有功劳就会烟消云散,然后变成一个非常严重的处罚,这是你们所愿意见到的么?”
    费利佩艰难的摇了摇头,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却听到了自己背后传来的一阵轻微骚动。
    老巫师坐在轮椅上,被人慢慢的从医疗楼里推了出来。乌萨马连忙迎了上去,然后很有些不满的朝着推轮椅的刘堂春的道,“为什么现在就把大巫师送出来?他还没有康复!”
    费利佩压住了自己的复杂情绪,走到了刘堂春身旁翻译了一下,然后低声提醒道,“大巫师是部落的精神领袖,他的安危可能会影响到图示族对医疗队的态度——您最好还是谨慎一点比较好。”
    刘堂春瞪着黑眼圈不满道,“我就是把人往其他地方转移一下,你们瞎操的什么心?”他超孙立恩喊道,“过来帮忙!把人推到我房间去!”
    医疗队一次性接诊了上百名卡图族的女性患者,这些人里有很多都需要住院治疗——至少也要持续使用抗生素,并且接种破伤风疫苗才行。原本就不怎么宽敞的住院部里,几乎所有的空间都被压榨出来接受患者了。老巫师自己一个人住着一间病房,而在他已经清醒,并且状况稳定的现状下,这就是彻头彻尾的医疗资源浪费。刘堂春才舍不得让他继续挤占医疗资源呢。
    老巫师朝着自己的孙子摆了摆手,“把我的房间让给那些女人,是我的决定。”他叹了口气后问道,“我听说……马匪的领头人是萨玛?”
    乌萨马沉痛的点了点头,“我已经问过部落里的人了,他是一个人离开部落的。”
    “那就是有其他的力量参与了进来。这股力量很希望看到我们和卡图人互相杀戮。”老巫师虽然年龄已经很大,但思维依旧敏锐。“这件事情,不能由我们来处理,你和这里的卡图族官员们沟通过了么?”
    “他们说,这种规模的马匪靠本地的士兵是不可能剿灭掉的。必须从梅拉蒂里抽调卡图士兵。”乌萨马显得有些焦虑,“但这和我们以前的协议有冲突……”
    “以前的协议,是为了安抚我们的族人。”老巫师摇了摇头,“现在的问题是,如果不尽快解决掉萨玛和他的匪帮,所有的族人都会被当成帮凶。比起族人的焦虑,这个明显是更加紧迫的威胁。”
    乌萨马和祖父讨论了一会后,乌萨马急匆匆的离开了营地。而老巫师则眯着眼睛,朝着孙立恩招了招手,“我听乌萨马说,是你救了我的性命。”
    “做手术的医生是陈天养教授,他现在……还在手术室里。”孙立恩摇了摇头,不敢占据这份功劳,“我只是做了自己的工作而已。”
    “乌萨马虽然年轻,但是看人没有问题。他说是你,那就是你好了。”老巫师用出了老年人特有的“不讲理”技能,“推着我的这个医生年龄也不小了,还是你来推我吧。”
    刘堂春朝着孙立恩摆了摆手,自己坐到了孙立恩的位置上继续分流病人。而孙立恩则一头雾水的推着老巫师,带着一旁的费利佩往刘堂春的房间走去。
    “我们和卡图人,原本应该是同一个民族。”人老了就喜欢讲讲以前的故事,这一特质对所有国家的老年人都同样有效。老巫师轻轻摩挲着自己的双腿,然后从怀里取出了一张老旧的照片,“你看看这个。”
    孙立恩皱着眉头接过了照片,然后被照片上的情形吓住了。
    照片拍摄于一个明显带有欧洲特色的种植园里,地点应该是种植园的某条走廊。靠近照片右侧的位置上,有一个赤裸着身体的波利坦维亚人。而他正神情悲伤且没落的看着自己面前……面前的两块残肢。
    那是一个小孩子的断足,以及一只被砍下的小小的手掌。
    “照片里的人,是我的父亲。被砍掉右脚和左手的,是我的姐姐。”老巫师叹了口气,“那一天中午,因为我的父亲没有采到足够的棉花,殖民者先砍掉了她的右脚作为警告。然后到了下午,天上下起了大雨。父亲仍然没有采到足够的棉花,他们又砍下了我姐姐的左手。”
    孙立恩手捏照片,手指因为过于用力而发白,手却不自觉的颤抖着。
    “他们砍掉了我姐姐的左手后,她因为疼痛和失血死了。”老巫师继续用平静的语气说道,“那些魔鬼觉得不能让她这么简单的死去,于是他们……吃了她,然后把这两段残肢扔在了我的父亲面前。”老巫师转过头,对孙立恩道,“而当时负责下刀的,是卡图族的管家。死在他们手下的图示人,成千上万。”
    “我不憎恨卡图人,但我也无法原谅他们。”老巫师再次叹了口气,“我恨的,是那些想让我们自相残杀的外来人。他们已经成功了一半——他们让卡图人和图示人互相敌视了上百年之久。但我们绝对不能让他们剩下的企图得逞,我们不会自相残杀,绝不会!”
    第602章 拖字诀
    老巫师的愿望很美好,但现实很残酷。卡图族和图示族不是生活在没有国家系统的蛮荒时代中。一个有近千人定居的村庄被马匪突袭后,马匪们行刑式杀害了数百人——除非这个国家是索马里那种一点自持能力都没有的窝囊废,否则没有任何一个政府会坐视不管。这是国家尊严受到了严重挑衅的特殊情况。他们不光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在自己的土地上发生且无人追责,更不会允许图示族派出自己的骑士,在这个区域进行搜索甚至巡逻。
    除非图示族愿意被纳入到波利坦维亚的民政体系里,照章纳税之后再老老实实的服兵役。否则梅拉蒂港方面绝对不可能允许图示族的武装力量介入进来。老实说,现在的卡图族政府武装力量一点都不弱,要不是历届政府一直希望可以把图示族容纳进来,要不是历届政府都还算是冷静且正经,要不是因为卡图人对种族清洗实在是没什么兴趣——现在哪里还有什么图示族?再多的勇士和马匹,在飞机坦克大炮面前那也是脆弱的。
    第二天早上,一批面色不善的波利坦维亚军警就来到了七局营地外面。他们倒不像是曾经由德玛带领的骑士们那样,一言不合就直接包围——这批军警甚至没有和营地进行任何类型的沟通,就直接带着装甲车把守住了营地所有的出口。
    然后一个国民军上尉,连带着本地的警署署长一起走到了营地的主要出口,用非常官方而且傲慢的态度,要求七局和医疗队马上交出所有正在营地内的图示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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