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堂春愁的脸上所有的皱纹都立了起来,但左思右想下,他也拿不出一个合适的方案。无奈之下,他只能摆了摆手问道,“营地附近的情况怎么样?我们在这里安不安全?”
    “最近的无人机巡逻结果不是很理想。”大校摇了摇头,“营地外三十公里左右的位置上发现了不明人员露宿的痕迹,从痕迹上判断,大概有一两百人。而且他们携带有重型装备——很可能是火箭炮,重型迫击炮或者榴弹炮。”
    前路已断,后有追兵。刘堂春的惆怅似一江春水,连绵不绝。
    “他们管我叫队长,这些人我得平平安安的带回去才行。”思来想去,刘堂春决定稍微激进一点,“飞机不能在营地里降落,那你们有没有可能给我们搞出一片安全的地区?”
    “您的意思是……野外起降?”大校皱了皱眉头,“这样的话,现在的营地区域太远了,我们得组织前出至少一百公里才行。”
    维和部队营地距离鲁伏马河口,岱山岛号执行任务停泊的区域还有三百多公里。如果只是空中转一圈,那船上的直-8油量勉强够用。但如果要让飞机从船上起飞,野外战地降落,维持动力等到所有医生都登机后再起飞,这个油量就会非常紧张。作为直-8的最早装备单位之一,陆军出身的大校非常熟悉这一型号飞机的性能情况。他甚至不需要参谋计算,就能判断出自己必须带队护送医生,前出至少一百公里并且建立降落阵地,才有可能完成这次撤离任务。
    “我也实在是没有其他办法了。”刘堂春很诚恳的请求道,“我老刘死在这儿没什么所谓,反正我当过兵,一不怕死二不怕苦。但他们不一样啊……”刘堂春用手指点着桌子道,“他们都是富有经验的医生,来这里苦了两年了,至少应该让他们回去,为祖国和人民和党继续工作三十年呐。”
    军人最吃的就是“祖国人民和党”这套组合拳。这六个字对军人来说,效果堪比去甲肾上腺素。大校当时就眼睛红了起来,“老班长,您放心,我怎么也得想办法把你们平安送回去!”
    老班长是现役军人称呼退役老兵的惯用叫法,用这三个字称呼对方,那就是把对方看做自己人的证明。刘堂春打蛇随棍上,站起身来朝着大校敬了个礼,“那就麻烦同志你了。”
    第632章 调剂生活
    维和军营虽然比起七局营地更加封闭一些,但也并不是和外界完全没有沟通的渠道。至少这里的3g信号强度还算不错。新闻可以看,而且周围也有不少试图向军营兜售商品的小贩。
    从医疗队入住军营的第二天开始,小贩们的人数就开始锐减。不少和军营做生意赚到钱的小贩甚至还特意跑来提醒军营里的老主顾们“小心危险”。
    刚脱狼口,又入虎穴。看着手机上的新闻消息,以及周围小贩们的紧张状态,医疗队的医生们忧心忡忡。
    好在刘队长还在,好在还有个刘队长。营地里的医生们见到刘堂春为了联系撤退事项到处奔走的样子,心里稍微安稳了一点。
    在营地里等待着撤退细节的医生们没什么事情可做,于是大家稍一商量,决定一起到维和医院里帮忙值班。顺便和维和医院的医生们交流一下在过往行医的经验。
    至于孙立恩……他和刘堂春展开了一场促膝深谈,然后成功获得了暂时休假的特权——除非维和医院有什么需要诊断的病人,否则这几天就当之前当哨兵换来的假期。
    得到了这种厚待,孙立恩自然要好好享受一下。他早就盘算好了,第二天早上怎么也得睡到日上三竿才能起床洗漱。毕竟算上从国内加入吴友谦的治疗组开始,他已经大半年没有休息过了。
    然而现实却是残酷的。尽管胡佳已经尽可能的减少了自己起床时的动静,孙立恩却仍然在胡佳挪动身子的瞬间就醒了过来,坐在床上看着自家女朋友穿好衣服出去洗漱,然后就死活睡不着了。
    从醒过来开始,孙立恩整个人就是一副半懵逼的样子。从个人情感上来说,他很想搂住自家的漂亮小女朋友赖上一会,然后继续倒头睡觉。但身体上,生理上,过去一年以来的规培生涯却让他感觉屁股上像是有针在扎一样坐立不安。别说再睡一觉了,孙立恩坐在床上看着胡佳干净利索的穿好了衣服,把头发扎在脑后准备出门的样子,心里全是罪恶感。
    胡佳倒是没察觉出孙立恩心里的这点变化,她笑眯眯的从门口的镜子前面走回到了孙立恩身边,然后朝着他脸上亲了一口,“我去给维和医院的护士帮帮忙,中午一起去食堂吃午饭怎么样?”
    孙立恩从床上像根弹簧一样蹦了起来,然后摆出一副苦瓜脸,“算了……实在不行我去操场上跑两圈吧。”
    “闲不住?”胡佳歪着头,看着自家男朋友抽风一样的行为。然后忽然捂着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哈哈哈哈,看看你现在这个贱兮兮的模样!”
    别说胡佳批评自己贱了,孙立恩都想对着镜子里自己的脸骂上两句“贱骨头”。平时在医院里看病人看的几乎快站着睡着,一直以来最大的心愿就是彻底睡他个三天三夜的自己……怎么突然就成这样了?
    然而理想是美好的,现实总是残酷的。孙立恩在操场上绕了三圈之后实在是无聊的快出毛病了,趁着其他人都没注意的时候,他试图溜进维和医院里面再找王医生或者昨天见到的那个消化内科医生聊聊天。但这个企图刚刚付诸实施,就被警惕的医疗队员们发现了。胡春波带着两个男医生就守在维和医院大门口,一见孙立恩贼头贼脑的走了进来,顿时来了精神。三个人一人搂腰,两人抓胳膊,直接把孙立恩扭送回了食堂。
    孙立恩被扭送到了食堂之后,胡海波还专门从大师傅那里要来了一杯加了糖的冰镇绿豆汤塞到了他的手上,并且还语重心长道,“孙医生,你可不能再往里面跑了——刘主任可是放了话的,你要再敢进医院,他就把你腿敲折了。”
    刘堂春说这话当然是开玩笑的成分居多,但孙立恩眨了眨眼睛,实在是不敢正面挑战一下自家老板的心理底线。老刘同志的战斗力那可不是开玩笑的。孙立恩早就听周军描述过了老刘同志一人卸五个医托关节的英勇事迹。万一刘主任脑子一懵,咔咔给自己卸几个关节……孙立恩想到这里倒吸了一口冷气,遭不住,遭不住啊。
    孙立恩坐在凳子上,吸溜着冰镇的甜绿豆汤。耳朵里却仿佛听到了有人在叹息。
    职业病犯了的孙立恩猛地一扭头,差点把自己脖子给拧着。他一边揉着生疼的脖子,一边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今天这个菜的味道,不够得体。”带着地道白金汉郡腔的英语在食堂里响了起来,而且还带着一股明显的幽怨感,“大师,你今天做红烧肉的时候,白糖烧过头了。”
    “滚蛋!”食堂大厨带着蓬勃的怒意骂道,“要不是看你脑子有坑,老子早他娘的揍你了知不知道?!”
    当然,食堂大厨说的是中文。他听不懂英文。而抱怨的那位……高鼻子蓝眼睛白皮肤,一看就知道是个典型的“外国人”。
    这位老外的脑袋上包着好几圈绷带,看上去之前的外伤一定非常骇人。不过,比起自己脑袋上的创伤,他明显对于红烧肉糖色烧过头了这件事情更加在意。“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不过你这道菜确实有失误的地方——红烧肉吃起来带着一股糊味,这和吃一块肥肥腻腻的焦炭有什么区别?!”
    孙立恩眨了眨眼睛,他可是第一次看到有外国人对中国大厨做的菜这么挑剔。而且挑剔的这位还是来自于号称美食荒漠的英国。
    英国倒不是没有能挑剔一位中国维和部队炊事兵作品的美食家,但这种美食家怎么也不应该被派到维和部队里来。
    孙立恩饶有兴致的溜达了过来,他还真想看看这位美食家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食堂的大师傅明显早就被这个老外缠的生了气,只可惜语言不通。对方听不懂的骂娘战斗力锐减95%以上。炊事班老班长能把人骂哭的多年绝学施展不出来,一身的功力去了九成,实在憋屈的很。
    看到孙立恩来了,老班长就像是白区的贫农见到了红军一般,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来,然后用油乎乎的大手“咔嚓”一下握住了孙立恩的双手,“同志啊,你……你快来给我帮帮忙,这外国人快把我烦死了!”
    第633章 脑子有病
    老班长几乎快哭出来了。五天前,这个外军士兵每天都顶着他那被包裹的像是印度人一样的脑袋,在食堂里晃悠来晃悠去。
    食堂重地,哪容其他人在这里到处乱晃啊?更何况这人看上去还是个重伤员,脑袋被裹的仿佛印度人似的——鬼知道他脑子上到底得有多大个坑。在这个又是锅碗瓢盆又是煎炒烹炸的地方,他就不怕感染了?
    可惜老班长的清场要求被维和医院的医生们给怼了回去。按照维和医院神外科医生的说法,这个病人头部骨折加脑出血之后,先是在医院里昏迷了四天,然后醒过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要求吃一顿正宗的中餐——光凭他这种对中国美食的热爱,那就值得让他在食堂后厨里转悠。
    更何况医生们惊讶的发现,在患者得到了“只要你能自己走路,就可以去食堂参观”的许可后,这名来自德国的维和士兵以极其惊人的速度好转了起来。本来医生们预计他可能下辈子都得拄着拐杖走路,却没想到半个月之后,他就已经能够在步行器的辅助下开始踉踉跄跄的站立了。
    在维和医院里接受了长达两个月的治疗后——也就是五天前,这位名叫迈耶的德国士兵成功的获得了在食堂内自由行动的权利。然后他就开始出现在了食堂的各个角落,并且对老班长的手艺百般挑剔。
    “哪有这样儿的?哪有他这样的?”老班长激动的快哭了,“同志啊,不是我老谢自吹自擂。以前在国内的时候,我可是给军区机关做饭的。那么多首长领导吃了都没说过我这儿不行那儿不行的,他一个德国人,一道菜里能给我挑出四五个毛病!”老班长狠狠的跺了跺脚,“我虽然英语不灵光,但是‘very  bad’和‘this  is  not  good’还是能听懂的!”
    孙立恩有点拿不准老班长究竟是因为“被人挑刺”而愤怒,还是因为“一道菜就能被人挑出四五个毛病”而激动。他苦笑着拍了拍老班长的手道,“说不定就是因为人家舌头特别灵呢?我们刚来的时候晚宴是您的手笔吧?整个医疗队的医生吃着都觉得很好啊!”他转过头对迈耶用英语道,“我觉得这位厨师的技术非常好,我们刚来的时候那一顿晚宴就非常完美。”
    “那天晚上的奶茶有失误,茶叶在开水里煮的时间太久了。导致奶茶唱起来有一股淡淡的苦味。”没想到迈耶居然开始掰着指头数起了晚宴上菜品的不足。“那个冷却的竹签火锅,使用的竹签提前用沸水煮的时间不够,菜品里有一股竹子的草味。而且辣椒用的太多,激烈的口味反而遮盖了食物本身的味道,这完全浪费了厨师们熬了一天的猪骨和母鸡高汤……”
    孙立恩听的目瞪口呆,迈耶说的问题虽然他一个都没有发现。但是现在听起来居然好像还很有道理的样子。他顾不得去安慰再次炸毛的老班长,而是好奇的问道,“您以前是厨师?还是供职于某家国际知名的美食杂志?”孙立恩实在是想不出来,这么一个挑剔而且敏感的美食家为什么会选择成为一名德国国防军士兵,并且还被派到了波利坦维亚来——莫非他是专程为了来蹭老班长的手艺?
    “不不不,我以前是个工程师。”没想到迈耶连连摇头道,“在我签署合同参加国防军以前,我在斯图加特的奔驰工厂里任职。”
    “那您这种天赋是什么时候展现出来的?”孙立恩更好奇了,他转身对老班长道,“这人真是绝了,他根本就不是什么厨师,也不是美食家——他以前在奔驰工作。”
    “啥奔驰?我看他就是个笨吃!”老班长气鼓鼓的原地转圈,“我做的菜哪儿不合适了?”
    “这我就不知道了。”没想到迈耶对于自己的天赋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出现的一无所知,“我高中的时候在英国交流过,当时我还觉得鳗鱼冻是一种非常好吃的街边小吃……”说到这里,他脸上露出了有些恶心犯呕的表情,“我严重怀疑那个时候我的脑子有点问题。”
    孙立恩把之前晚宴上菜品的小遗憾,以及刚刚迈耶嘟囔的“红烧肉糖烧过头”的评语转达给了老班长后,重新看向了迈耶。
    “迈耶·穆勒,男,28岁。颅脑损伤(1459.48.33),颅骨缺损(1457.32.18),食欲亢进(1435.37.15),异地口音(1422.25.48)”
    前面两个状态还算情理之中,不过这个……食欲亢进和异地口音是怎么回事?孙立恩看到这里忽然一愣,然后苦笑了起来。
    “你笑啥?”老班长看着孙立恩突然开始发笑,顿时紧张了起来。食堂里已经有一个神经病一样的德国人了,要是再来一个发了神经病的中国医生,他可能也得疯。
    “我……我笑他。”孙立恩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自己不去医院也能看到罕见病嘛。他没搭理老班长,反而笑着对迈耶道,“你以前说英语的时候,不会带这种……口音吧?”
    “当然不会。”迈耶耸了耸肩膀,做出了一个非常老外的摊手动作,“我在英国留学的时候,去的是柴郡。”
    “那你现在为什么会用这种口音说话呢?”孙立恩继续问道,“哦对了,我还没听过德语呢,早上好用德语怎么说?”
    “这种口音说起来顺口啊。”迈耶非常自然的回答道,然后他准备应孙立恩的请求说一句德语。但刚一张嘴,他整个人却楞在了原地。
    孙立恩盯着迈耶的动作,过了几秒钟后笑着问道,“是不是话到嘴边就说不出来了?”
    迈耶非常严肃的点了点头,然后对孙立恩道,“我这是怎么了?”
    “现在还不能完全确定,不过……我感觉你能上新闻了。”孙立恩摸遍了自己身上所有的兜,然后找出了纸笔递了过去,“如果感觉自己说不出来的话,你能写出来么?”
    迈耶虽然还有些困惑,不过依旧照做了。“guten  morgen”这两个词从他笔下流畅的出现,他举起了自己手里的纸,有些欣慰道,“感谢上帝,我还能写。”
    “你会不会觉得自己吃的菜……有些不够档次,不够精致?”孙立恩点了点头,继续问起了问题,“比起普通的沙拉,你更愿意吃那种由大厨精心制作的菜肴?”
    迈耶理所应当的点了点头,“那当然啊,有好吃的东西,谁会愿意去吃那些粗制滥造喂兔子的食物?”
    孙立恩用笔在纸上快速记了两笔,然后对老班长道,“我这儿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同志,有话你就直接说吧。”老班长翻了个白眼,“我还赶着回去做菜呢——中午的菜可还没炒完。”
    “好消息是,这个德国人确实是脑子有病。”孙立恩非常认真的解释道,“不过坏消息是,他挑的那些不足,应该是真的存在,而不是他在吹毛求疵。”
    第634章 拱火
    多亏了吴友谦和老东西所在的治疗组,孙立恩对于病例的见识远超同年限的普通规培。也多亏了老东西“全科辅助”的定位,哪怕是神内的疾病,孙立恩也有所了解。
    孙立恩之前询问的问题有神经内科诊断的两大特征——定位诊断和定性诊断。定位诊断用来判断导致症状出现的脑部区域,而定性诊断则用来判断这种症状是原发或者继发,一过性或者持续性。
    孙立恩的诊断有两条,他认为自己面前这个迈耶有两种少见的脑创伤后遗症——美食家综合征和异地口音综合征。
    神经内科上的综合征就这点好,疾病的命名和内容表现高度一致。美食家综合征意味着患者出现了食欲亢进和挑剔食品的症状。而异地口音综合征……则是患者发生了口音变化,且难以自己恢复。
    疾病的影响简单易懂,而且对患者没什么伤害——甚至在旁人看上去还有些滑稽。孙立恩最喜欢这种综合征了。
    不会对患者带来病痛折磨的疾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并不能完全算作是疾病。至少孙立恩更愿意把这种事情当成是“命运的小小恶作剧”来看待。
    “你现在的情况比较……复杂。”虽然只是一个“恶作剧”,不过既然是疾病的一种,那身为医生,孙立恩觉得自己有必要对迈斯进行一些解释,“人的大脑是一个非常复杂而且精密的结构,它所遭到的任何一点损伤,都有可能在人身上表现出巨大的差异。”
    迈斯听的若有所思,“所以……我现在这个样子,是因为我头部受过伤?”
    “这个我需要再看看你的病历才能确定,不过这样的可能性是非常高的。”孙立恩点了点头,然后忽然问道,“不过有一点我不太确定——罹患了美食家综合征的患者很多都会伴随着食欲亢进的问题。如果不加控制,非常容易出现体重问题……”他又看了一眼迈斯状态栏里的“食欲亢进”后继续道,“可是在你身上,我似乎没有看到这种情况。”
    “你的意思是,我会一直觉得很饥饿?”迈斯稍稍一愣,然后一脸的恍然大悟,“原来是因为这个!”
    按照迈斯的说法,自从自己醒过来之后,他就无时无刻不被饥饿所折磨着。虽然还不至于到“令人发狂”的地步,但那种感觉实在是让人感觉相当难受。
    这可是孙立恩没有想到的答案,他还以为迈尔斯是那种“有症状但是不太严重”的类型——他一开始还以为是因为状态栏不够敏感,所以没有及时淡化“食欲亢进”的提示。
    “那你为什么没有和医生说?这么长时间里你就一直忍着饥饿?”孙立恩越来越觉得奇怪了,这个德国维和士兵真的只伤到了右侧大脑皮层、基底节区或者边缘系统结构?如果他的这种隐瞒症状的行为确实是病理性的,那就说明状态栏和他的主治医生都有失误——迈斯并没有完全好转,恰恰相反,他的情况可能正在恶化中。
    “因为按照热量计算,我应该已经吃饱了。”迈斯一本正经的回答着孙立恩的问题,完全没有表现出什么病理性的症状,“我算了一下,要缓解这种持续的饥饿所需要摄入的热量,是我平常摄入热量的十二倍左右。这很明显已经超出了‘饥饿’的范畴。”
    “你这不是很清楚么?”孙立恩奇道,“那为什么不报告给医生?”
    “因为它对我并没有什么阻碍。”迈斯解释道,“持续保持饥饿,能够让我维持对食物的兴趣。同时它还能催促我尽快完成手上的工作,甚至还能帮助我持续清醒。如果代价只是它本身的话,这笔交易其实挺划算的。”
    孙立恩眨了眨眼睛,想了半天也不敢肯定迈斯这迥异于常人的思维方式究竟是德国式方脑袋的运行规律,还是他伤到了控制逻辑思维的中枢神经。
    “这样挺好的,我并不希望把这个毛病治好。”迈斯看着孙立恩在原地眨巴眼睛的样子,想了想强调道,“能够品尝出一道菜的一层又一层的口味,我觉得这样挺好——就算一直饿着我也完全可以接受。”
    “想让你重新变成以前那个觉得鳗鱼冻很好吃的德国人其实是很有难度的。”孙立恩解释道,“不过我们应该有办法解决一下饥饿感的问题。”
    以往国内收治的病人里,出现美食家综合征的并不算太少。对于治疗这样的病人饥饿感,医生们已经总结出了一套行之有效的办法——给患者用颠茄片或者颠茄合剂。通过颠茄制剂减缓平滑肌蠕动,增长胃排空时间。通过增长胃排空时间,反射性影响摄食中枢,从而抑制饥饿感。
    “这套方法其实比较容易,甚至不需要打针,只要吃几片药就行。”孙立恩学着迈斯的样子摊了摊手,“吃完药之后,你的饥饿感很快就能消失。持续几次之后,这种难忍的饥饿感就能够被控制起来了。”
    “那口音的问题你能解决么?”比起吃饭,迈斯显然更注重于自己的口音问题。不过想想也是,一个德国士兵,前奔驰工厂工程师只能说带着白金汉郡口音的英语,这势必会对他未来从军的道路造成阻碍。
    不过这个问题,孙立恩就没什么办法了。“异地口音我解决不了……可能所有医生都解决不了。有些病人在一段时间的康复后自然而然就会好起来,有些则不会。这个问题并不是医生能解决的。”
    迈斯听到这里,沮丧的叹了口气,“好吧,看来我以后只能想办法去英国工作了——但愿迈凯伦能把我招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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