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大爷下午两点左右醒了。
    v-v模式下的ecmo支持,让沈老爷子的血氧饱和度一直维持在100%的水平上。而在经过了大约两天的持续治疗后,他第一次睁开了眼睛。
    虽然人还很虚弱,而且几乎说不出话来。但沈老爷子确实已经醒了过来。他能够轻微的通过点头和摇头来表示自己的需求,并且还能饮用一些温水,甚至能嘟囔出“饿”这个字来。
    这都是了不得的好消息。孙立恩连着在地面上蹦了十几下,这才稍微平缓了一下自己激动的心情。
    几分钟后,孙立恩的手机上就被各式各样的消息给塞满了。不光是来自于微信好友中那些医生的询问,甚至还有几十个好友申请——向孙立恩提交好友申请的似乎都是其他医疗队的医生们。
    大家询问的内容只有一个,十几名重症患者出现好转的消息是不是真的?孙医生你到底用了什么治疗方案,能让这些重症甚至危重症患者突然出现好转?
    目前正在接受治疗的重症和危重症患者有很多,而很多常规治疗方法对于这些病人而言效果都不是很好。医生们都很着急——甚至比患者家属更着急。只要有了一点进展和希望,所有人的目光几乎就都集中到了孙立恩身上。
    其他的同行们都很急切,但……孙立恩却在回答上遇到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他不可能解决整个云鹤所有重症和危重症患者的治疗问题。
    使用托珠单抗进行抗炎治疗是一招险棋——托珠单抗的说明书上明确提到,使用药物的禁忌症之一就是“患者有严重感染”。
    这种生物制剂本身就是一种能够高效抑制免疫系统的药物,对感染的患者使用免疫抑制剂,必须慎之再慎才行。
    在北五区接受了托珠单抗治疗的患者,都是再三经过医生们确认没有细菌和真菌感染后才开始进行治疗的。并且为了防止可能爆发的感染,所有接受了托珠单抗的患者都在同时亚胺培南进行预防性治疗。
    这样算是有了一点基础的保障,但整个治疗过程中,宋安省医疗组的队员们仍然心里异常忐忑不安。生怕会出现什么严重的问题。
    危重症患者中,接受托珠单抗治疗的一共有三人,而他们都是做过气切的。因此,对于气切伤口的护理就显得非常重要。吕主任特意叮嘱过,在icu里接受气切的患者中,有接近一半可能会发生感染,这三名患者的情况尤其危险。
    北五区患者们的治疗都得让孙立恩等人费尽心思,对于其他地方的患者……那情况就更复杂了。没有状态栏,只凭大量的检查报告……孙立恩实在是分辨不出来这些病人究竟能不能接受托珠单抗治疗。
    而且,孙立恩只是一个有着一双手,十根手指的普通人。面对着几十上百位医生急切的询问,他实在是……做不到尽数回复。哪怕全用语音,这也得花好长时间。
    “被一堆人提问了是吧?”就在孙立恩头疼应该怎么处理的时候,宋文直接打了个电话到孙立恩的手机上,“我估计你小子现在正在头疼应该怎么应付这群过分热情的家伙呢……没错吧?”
    “宋院长您在我房间里装了监控么?”孙立恩用一句玩笑话表达了对宋文判断的认同,“您把我用粉碎机粉成碎片,大家一人一片可能都不够用的。”
    “那就不要一对一嘛。”宋文笑了两声,“你的资格原本稍微差一点,不过托珠单抗的用法这确实是个创新——而且现在看,效果还不错。”
    孙立恩没有去追问宋文说的“资格差一点”是什么意思,他只是订正道,“托珠单抗现在有点效果,但并不见得之后的效果也会很好。这必须经过充分的实验性治疗,然后才能判断到底有没有推行的价值。”
    “你有这个态度就挺不错。”宋文点了点头,然后继续道,“你明天开始多加个担子——宋安省的医疗组专家联席会议上,你也得参加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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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二十八岁的正高是很吓人的成就。但比这个成就更吓人的是,一个二十八岁就有资格列席专家联席会议的正高医生。
    孙立恩在酒店里打开电脑开始视频会议的时候,心跳速度已经加快到了每分钟120次。倒不是因为紧张,而是有些激动。这种等级的会议上,与会专家都是各个领域中的佼佼者,至少在重症和循环领域上,他只要有问题就能随时得到反馈。这么好用的智囊团,如果有什么其他的和治疗有关的相关问题,应该很快就能得到回答——至少不用凌晨四点再打电话从医学院里揪个专家出来问问题。
    视频开始了,心里全是期待的孙立恩在看清楚与会“专家”之后,顿时心里凉了半截。这……这不就都是老熟人么?
    参加会议的除了主持的宋文,就是柳平川和陈天养,还有几位现在应该是还在宁远的医学院教授。
    除此之外,孙立恩还看到了当年在同协见过几面的急诊科朱敏华主任。以及两位素未谋面,但看上去表情非常严肃的中年医生。
    “新列席会议的是在云鹤传染病院接诊了北五区的孙立恩主任。”宋文替孙立恩做了个介绍,“他是我们学院最年轻的正高,同时也是综合诊断中心的行政主任。托珠单抗和crrt以及丙球蛋白三联治疗疗法,以及现在提出的康复者血浆治疗方案,也是孙主任提出的。”
    “各位前辈好。”孙立恩非常“乖巧”的向着屏幕点了点头,然后说道,“之前的治疗方案还有很多不足的地方,还希望各位前辈能够多多斧正。”
    “孙主任太客套了。”一个看上去和刘堂春大概岁数差不多的陌生医生说道,“宋院长说了,孙主任您这次提出的三联治疗疗法已经让十几名重症患者出现了好转。这个巨大的进展我们都很关心,相关的细节孙主任能不能跟我们讲解一下?”
    d+4 day(4)(散论文)
    托珠单抗的使用逻辑这个其实非常简单明了。就算孙立恩从头开始讲,一共也就花了十来分钟时间。
    托珠单抗的使用,本质上就是一次极其大胆的尝试。它甚至可以被看做是一场大规模实验的标准步骤——大胆假设,小心求证,认真实验,最终得出结论。当然,现在的进展还在“认真实验”的步骤上,但事实现在就摆在眼前,很难想象孙立恩的这次实验最终会以不利结果作为结论。
    在听完了孙立恩的介绍之后,几位专家先是一起沉默了一会,然后看着电脑屏幕,欲言又止。
    “就……这么简单?”宋文是见过孙立恩递交上来的用药和实验计划的。但她也没想到,孙立恩决定使用托珠单抗的原因居然这么简单——重症患者大部分都有严重且明显的白介素-6(il-6)升高。因此考虑患者所遭受的肺部损伤和实变属于免疫系统导致的细胞毒性损伤,并且以此作为出发点,认为降低患者的白介素-6可能有助于阻止炎症风暴,并且阻止进一步的肺部实质病变。
    这个逻辑本身是没有问题的,同时也非常的简洁明了并且直接。但问题是……孙立恩的这个思维逻辑似乎过程上太直接了一点。
    大部分患者有白介素-6升高这没错,但升高的还有很多其他东西。不说肌酐和乳酸水平这些代表损伤的标志物,其他免疫特征标志物——比如cd4+和cd6+等免疫细胞的数量也有快速上升。白介素-6和免疫风暴的关系至今仍然处于研究阶段,各种研究和假说仍然势均力敌,难以获得广泛认可。
    而孙立恩就瞄准了白介素-6,并且一枪命中,同时还获得了一个相当不错的结果。这不得不让专家们感慨一下“初生牛犊不怕虎”,并且羡慕起了孙立恩的“好运气”。
    科研工作中,很少有人能这么简单直接的就找到关键节点。很多现在看上去理所应当的发现和认知,都是在一代又一代天才们勤奋刻苦奋斗终生的研究下,才逐渐有了如今的成果。科研中有太多太多的反直觉关系,这样的关系多到后来的科研工作者在提出假设的时候,总要多想,多验证,多分析。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恐怕不会有人觉得冰淇淋能够导致美国人溺水身亡。但如果把每一个月的美国冰淇淋销量和溺水身亡人数做成图标,只要眼睛不瞎的人就都能看得出来,这两个数据趋势高度相符。
    而拥有正常逻辑思维的就能明白,冰淇淋和溺水本身并无直接联系。它们却和另一个因素密切相关——气温变化。天气越热,吃冰淇淋的人就越多。与此同时,选择游泳避暑的人也就越多。所以这两个数据才会呈现出密切相关的趋势,甚至可能误导人们认为“冰淇淋会导致溺水”。
    另一个例子则更加让人觉得神奇。这一组数据是全球各个地区疟疾发病率和恶性肿瘤发病率的对比。
    直观的通过数据关系,人们能够发现一个规律——疟疾发病率越高的地区,恶性肿瘤的发病率就越低。如果直接通过数据进行理解,或许人们能够得出一个结论——疟疾可以治疗或者预防恶性肿瘤。
    而加入了逻辑进行推理和分析后,正常人都会认为疟疾发病率的关系和恶性肿瘤发病率其实并没有关系。一般来说,疟疾发病率越高的地方经济水平就越落后,居民的平均寿命更短,医疗水平比疟疾发病率低的地方更差且污染水平更低。而恶性肿瘤的诊断和年龄以及医疗水平和环境因素高度相关,因此才会出现这样的差别。
    换言之,疟疾和肿瘤以及经济水平的关系基本是和“冰淇淋、溺水死亡以及当时气温”的关系一致。它们看上去高度一致的原因是,这两个数据本身和另一个隐藏条件高度相关。
    所以说,并不是白介素-6水平高,就一定会和免疫风暴有直接因果关系。它们之间的联系很有可能更加隐蔽。
    同时,逻辑和推理分析也未必就能得到正确的结论。疟疾感染率和恶性肿瘤发病率成反比的逻辑似乎完全可以用上面说的逻辑来解释。但还真有有不信邪的医生对此进行了研究,并且诞生出了一个全新的实验性治疗项目组——通过给终末期且对常规化疗药物耐药的患者注射疟原虫,从而实现治疗恶性肿瘤的目的。
    这个治疗组目前仍然在初步实验中,但是现在的结果相当振奋人心——三十名接受治疗的患者中,十人的生存期已经超过了一年,五人的治疗效果可以被判定为有效,而其中三人则被认定为临床治愈。
    这是非常了不得的结果,那可是终末期且对常规化疗乃至靶向药物都耐药的癌症患者。
    逻辑分析和常理推断并不能保证得到的结果就是真实可信的,要证明假设,需要更加严格设计的实验和恰当充分的数据结论。
    而让这一批专家们震惊的点也就在这里——没有设计实验、没有数据结论、甚至连排除分析都没有,孙立恩凭什么能锁定这个关键指标,并且还取得成绩?
    “你搞这个实验的时候,为什么不考虑其他的指标?重症和危重症患者中还有很多都有其他的免疫指标变化吧?”宋文问出了其他专家们最关心的问题,“为什么你会盯着白介素-6下手?”
    “因为其他指标我干预不了。”孙立恩堂堂正正的回答道,“其他的免疫系统指标很难靶向干预,如果只是一股脑的往下压免疫反应,那就干脆用激素素算了嘛——”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们现在没有什么有效的抗病毒治疗手段,要清除病毒就只能盼着患者体内的免疫系统赶紧工作。用激素,一股脑把免疫反应压下去了,那患者清除病毒的能力就会变弱。病程肯定会变长,非自身免疫造成的器官损伤就会扩大……这些都是坏消息。白介素-6是一个我们能靶向干预的指标和炎症标志物,同时在临床观察到的患者情况变化也符合推测——白介素-6上升导致外周血淋巴细胞数量减少,同时刺激t细胞通过细胞毒性破坏肺部组织,而吞噬能力减弱导致死亡的细胞无法被及时清除,从而产生类间质性肺炎损伤。”
    宋文的表情很精彩,她挑着眉毛问道,“既然控制白介素-6以控制损伤的这个想法只是猜测,你手头没有直接证据……如果你猜错了怎么办?”
    “接受托珠单抗的患者都是自愿的,同时其他的治疗也在继续。”孙立恩答道,“作为临床试验,托珠单抗的治疗方案肯定是不理想甚至是不可取的,毕竟我们现在搞的是千人千策个性化治疗,无法控制的变量太多。但现在是特殊时期,我搞托珠单抗治疗不是为了发个什么高影响因子期刊,而是为了救人。只要能让病人有好转就行——我这边的治疗数据可以全部交出来,各位老师要是有兴趣做这个课题,我可以全力配合,绝不藏私。甚至可以说,我希望各位老师能尽快就这个项目展开研究,落实了对于托珠单抗的研究之后,这种药物治疗就可以迅速推开,这样才能拯救更多生命嘛。”
    d+4 day(5)
    云鹤市卫健委通报,昨天0-24时,全云鹤发热门诊一共接诊了10261名患者,其中745人被留观。云鹤市新增80名确诊患者,新增18名死亡患者,新增2名治愈出院患者。
    云鹤地区的诊断能力和收治能力仍然在艰难的爬坡中,疫情还远没有到可以盼望拐点来临的时候。而通报的这一万多名就诊的发热患者,则让孙立恩的心重新揪了起来。
    全国现在口罩都脱销,普通医用外科口罩就算加钱也买不到。更不用说防护能力更强的n95口罩了——这种口罩现在全球的现货都快被中国人买空了。除了有能力的跨国企业以外,大量留学生和海外华侨都很关注云鹤的情况。各式各样的n95口罩和其他类似标准的高级别防护口罩被整箱整箱的买下,然后通过发达的全球物流系统汇往云鹤第一线。然而就算是这样,云鹤医务工作人员的防护用品依然紧缺。
    这种情况下,前往云鹤各个发热门诊就诊的患者手头上就更不可能有足以防御病毒感染的n95口罩了——就连普通的医用外科口罩可能都没有。
    这些年来,国内的空气质量越来越好。以往有些普通人还会买些能够防御pm2.5的口罩,备着空气严重污染的时候使用。而空气越来越好,对pm2.5的防护需求也越来越低,国内市场上流通和储备的相关防护口罩数量极为有限。现在又优先供给医院和第一线工作人员,普通老百姓压根就没有可能获得有效的防护措施。
    云鹤本地的社区和相关机构并不是没有意识到分流的重要性和防止人群聚集的意义。但就诊的人数已经远远超过了有关机构的分流和处理能力。
    作为一个人口数量超过千万的特大城市,云鹤全市上下大约有两万到三万名公务人员。而这些公务人员目前几乎都在全负荷甚至超负荷运转中。他们需要负责落实全市上下1406个社区,7012个小区,1943个街道(大队)和178个街道的各项防疫、统计和民生保障工作。
    平均一下,一个小区最多分到三名公务人员——这个数据还是建立在各个超负荷运转的部门中一人不留,所有人都下沉到基层社区的数据。实际工作中,一个小区里可能连一名公务员都分不到——他们只能依靠基层党组织和街道办的工作人员开展工作。
    这种情况下,云鹤哪里还有人手对着一万多名去发热门诊就诊的患者进行分流闭环运输?
    而这一万人中,有七百多人被留观……这也是一个非常不好的信号。云鹤现存的确诊患者人数一共只有698人,而各个医疗机构都已经超负荷运转。一线临床的医生们不太可能在这个情况下仍然留观那些症状和病毒性肺炎不符的患者,就算他们因为每天工作压力过大而导致了超过50%的误诊率,这仍然意味着昨天一天之内,云鹤市的各个发热定点门诊有超过350名高度疑似感染新型冠状病毒的肺炎患者出现。
    而在各个医疗机构排队检查的时候,他们又传染了多少正在发烧且缺乏合格防护的病人呢?
    很多事儿不能细想,一旦往细了去想,那这日子都没法过了。孙立恩叹了口气,关上电脑后开始在自己的房间里跑起了圈子。现在酒店周围可以算的上是高度戒备,后面偌大的一个公园和酒店内部园林都成了限制进入的地方。想要锻炼身体?唯一的办法就是在自己的酒店房间里来回跑。反正在走廊上锻炼是肯定不可能的,在这种离开房间前必须戴口罩的环境下外出锻炼……孙立恩还年轻,还想好好多活些年。要体验因为口罩而呼吸困难缺氧的感觉,等会上班的时候戴n95不好么?
    刚刚跑了几圈额头微有些潮意,孙立恩的手机上就接到了一个电话,看电话区号,居然还是来自常宁的。
    “喂?”孙立恩停下脚步接起了电话,“哪位?”
    “孙主任,我是梅英。”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有些熟悉的女声,“你现在方便说话么?”
    “梅师姐啊。”孙立恩在电话这边笑着说道,“我现在在酒店呢,您有什么指示就直接说吧。”
    管理着中富医院的梅英院长这个时候突然给孙立恩打电话……孙立恩自己心里不“咯噔”一下才叫怪事。但不管他自己那颗小心脏能咯噔几下,该来的事情总是会来而且一个都跑不掉。孙立恩深吸了两口气,然后静静等待起了这个值得梅英给正在疫情第一线拼命的自己的消息。
    “咱们院里今天上午收了一个发热患者,有云鹤旅居史。”梅英用最快的速度和最简练的语言,总结了一下现在的情况,“我们用市卫健委下发的试剂盒做了三次检测,一次阳性两次阴性,样本现在已经送到卫健委复核去了。”
    孙立恩心里又“咯噔”了一下。他连忙问道,“防护做好了没有?这个病人现在是单独隔离的吧?”
    “这人是发热门诊那边收的,目前人在院里新设的隔离病房。”梅英说道,“现在这个病人的情况有点变化,我们没有收治新型冠状病毒感染肺炎的患者经验,现在也不敢肯定患者就是阳性——所以想跟孙主任您取取经。患者目前有发热,他的血氧饱和度只有94%,经鼻吸氧的改善效果不明显。”
    孙立恩皱起了眉头,这样的病程他太熟悉了。北五区几乎所有的患者都有过这么一段“经历”。
    按照现行的分级标准,吸氧但仍然无法改善低氧血症的患者应当被认定为重症。但前提条件是首先需要通过核酸检查,明确患者感染的是新型冠状病毒才行。
    如果是其他类型的病毒感染导致的肺炎,那就应该考虑采取更加有效且积极的抗病毒治疗,并且同时尽快补充检查,明确损伤和病变范围才对。
    “咱们这边现在能用的ct就一台,如果这名病人只是普通的病毒性肺炎还好说……但新型冠状病毒的传染性太强了。如果他感染的是冠状病毒,我们就必须对使用过的ct检查室进行彻底消毒。”梅英叹了口气,“对精密仪器进行消毒需要专门的设备,这个设备我们有。但是用来作为消毒剂的过氧乙酸现在我们根本搞不到。过氧化氢倒是有不少,可我们不敢保证过氧化氢对冠状病毒有杀灭效果。单靠uv灯照射也不行——总有照不到的地方。”
    “常宁市卫健委用的也是我们的试剂盒,只能等那边出结果再说了。先不做ct的决定是正确的。你们还要留着医疗资源治疗其他病人,这种时候所有的医疗资源都很宝贵。”孙立恩考虑了片刻后说道,“患者其他的检查做了没有?结果你发给我一下,我看看情况。”
    d+4 day(6)
    没有明确的影像学检查证据,缺乏有力的核酸检查结果。要证明一个有云鹤旅居史的发热患者是新型冠状病毒肺炎患者,很难。
    要证明他不是就更难,不光在医学上难,实际操作过程中则是难上加难。
    作为目前的“高危人群”,所有具备云鹤旅居史的旅客都需要在所在地接受隔离医学观察。隔离14天没有什么健康问题和症状之后,还需要根据不同地区的“重视程度”,接受时间长短不同的居家隔离。
    常宁当地的政策目前比较严格,要求有武汉旅居史的所有人员接受至少两个14天的隔离观察。每天上报体温,一旦有不适就必须马上就近送往定点医院接受进一步检查。而这位患者就是在隔离第三天时出现症状,所以被送到中富医院来的。
    “患者本人自述没有去过海鲜市场,之前也没有和确诊人员有过接触。他是在封城前两天,开车自驾来到常宁的。”梅英大概说明了一下患者情况,随后说道,“来到常宁后,患者开始接受隔离,在隔离第三天出现了发热和咳嗽。根据就近原则,他被送到了咱们中富医院。”
    “疾控中心和街道专门派了工作人员对患者的居住区域进行了消毒,患者居住的整栋楼目前都处于封闭管控状态。”梅英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发愁,“如果这个病人确实是感染了新型冠状病毒的话,那我们就得马上把整个住院部全部腾空了——咱们两百一十五张床位全都拿来收治病人,还不知道能不能把这栋楼的病人全都收下来。”
    “没理由把整栋楼的人都送到医院里来吧?”孙立恩听到这个有些发愣,云鹤这边因为医疗资源紧张,所以大部分的发热患者都得居家隔离。而这样做的目的就是要在诊断能力跟上以前,阻止可能的发热门诊聚集和大规模院内传播。
    中富医院和许多其他医院一样,仅仅只保留有少数用于洁净治疗或者隔离的单独病房。总体上来说,他们的住院部依旧以多人病房为主。而这样的多人病房是不可能满足隔离观察要求的——在pcr准确度提高上来以前,谁也不敢保证收来观察的病人中不会藏着那么一两个真的感染了新型冠状病毒的患者。
    而如果集中隔离的人中确实有一个新型冠状病毒的携带者,那整个病房甚至可能整个楼层都会出现院内感染。这个设计一开始就有很大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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