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久没有这么长时间保持过状态,孙立恩几乎都快忘了这样的“负担”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样的压力。差不多200克鸡肉丝加上300毫升液体和半碗饭进肚,他也只是感觉“肚子里有东西”了而已。
    挠心抓肺的饥饿感还是没有消失,倒不如说在肚子里有了点东西的情况下这种饥饿感变得更加激烈了。
    这种时候绝对不能张嘴狂吃,孙立恩对这一点很有经验。他确实听说过不少饥饿后暴饮暴食结果导致胃穿孔的病例。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减缓进食速度,然后让胃部向大脑发出反射,从而减少饥饿感。
    趁着这个机会,孙立恩和李承平聊起了自己看到的鹤安医院的情况。
    “我今天在鹤安医院几个小时,光我自己接诊的病人里就有至少九名高度疑似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全国各地的医疗队来到云鹤后基本都负责的是重症和住院治疗部门,极少有上门诊一线工作的同事。因此云鹤一线究竟是什么样的情况,大家心里都有些没底。因此在孙立恩说明了自己今天的工作内容后,李承平首先关心的就是云鹤本地的实际情况。
    “那……以你的感觉,现在云鹤的情况还没到头?”李承平听到这个说法之后有些担心了。孙立恩现在绝对是整个云鹤地区最有治疗新型冠状病毒感染肺炎患者经验的医生之一,换句话说,他都觉得是“高度疑似”的病例,那就真的是“高度疑似”了。而在发热门诊的一个诊室,仅仅四个小时的日常工作中居然还能有九名高度疑似的患者……这情况可真的算不上好。
    “至少目前看……总体感染人数很有可能比当年的sars更多。”孙立恩皱着眉头说道,“现在还不知道这个病的具体传染性有多强,如果传染能力参照到流行性感冒……那这次的疫情现在恐怕还一眼望不到边。”
    “一眼望不到边”的说法属于比较激进的估计。而孙立恩能作出这种估计的根本原因,还是因为那位90后孕妇妈妈的感染。在听说云鹤有不明流行病后,她就被家人送到了独立居住的房间并且进行隔离保护。可就算是这样,她依然感染了病毒。
    这种感觉简直就像是当年香港发生的淘大花园群体感染事件。
    而第二点支持孙立恩判断的,则是其中部分患者的就诊经历。虽然知道现在的pcr检测试剂灵敏度还不够高,但九名状态栏确诊的患者中,四人曾经多次到各个定点医院就诊取样进行核酸检测。和状态栏所提示的时间进行对比可以发现,他们去其他医院就诊的时候,确实已经感染了新型冠状病毒。
    但其中有一名患者甚至在三次核酸检测过程中,得到的都是阴性结果。
    “这个病比我们想象的更加复杂,而且还很狡猾。”孙立恩叹了口气,“现在咱们着急也没用,努力做好自己的事情吧。”
    d+7 day
    昨天,云鹤市报告新增356例确诊,整个湘北省新增1032例。全省确诊数量比起昨天有所上升,目前的诊断数量仍处于爬升过程中。
    孙立恩一大早就带着综合诊断中心的医生们坐上班车出发前往鹤安医院支援,在班车行驶的过程中,孙立恩向同事们通报了自己昨天看到的鹤安医院的情况。
    “门诊现在只有最基本的秩序——等待问诊的患者们还能知道排队,并且可以在诊室外等待。”孙立恩故意把鹤安医院情况说的恶劣了一些,这样才能让同事们做出更加完善的“心理准备”。“因为人手不足、防护物资缺乏和地理原因限制,鹤安医院没有办法执行完善的人流分流制度。我们需要在车上换防护服,然后步行进入医院岗位。”
    “人流有多少?”袁平安举手提出了自己的问题,“我们今天大概需要看多少病人?”
    “不知道。”孙立恩直截了当的回答道,“我也不知道。”
    虽然昨天孙立恩已经向那位王振宇王科长提过了各社区分批次送诊的建议,但这个建议就算要付诸实施,也需要更多的人手和足够多防疫设备才有可能实施。
    现在社区能做的主要还是督促人们在家里待着,尽量不要出门。然后再尽可能的组织消毒,为封闭社区配送生活必需品、药品和食物,仅此而已。
    一个社区里,少的有十几栋楼,多的得有上百栋。而社区工作人员就那么些人。还是那句话,从物理上他们就不可能完成对所有来问诊的患者分流的工作。
    但这种工作有必要,并且能够极大的减轻问诊排队过程中可能产生的传染。
    于是,在孙立恩等人的班车抵达了鹤安医院之后,他们惊讶的发现,情况好像确实起到了很大的变化。
    以往从门口直接通向门诊楼的通道被封闭了起来。塑料布组成的遮雨廊连通了医院大门口和外面的整条马路——现在开始,马路也成为了排队人群的一部分。
    所有的患者都需要通过马路上设立的遮雨廊,并且被消毒水细雾喷淋一次。然后以两米的间隔排队,缓步向门诊大楼走去。
    云鹤卫健委的工作人员不知道从哪儿组织来了一大群志愿者。光以孙立恩所见,他就看到了几位穿着雨衣的保安,六名穿着工业用防护服的年轻人,以及……三个穿着迷彩服,但看身材怎么看都不像是军人或者曾经服役过的……有些发胖的小伙子。
    这些人都戴着全覆式的工业防护面具,同时他们的手上还戴着一层厚厚的厨房用胶皮手套。要不是王科长就在旁边跑来跑去嘱咐着他们小心防护,并且来回指挥着排队的人们保持距离不得插队,孙立恩恐怕真的要以为自己这是精神压力过大,现在已经疯掉了。
    这个画面实在是太……科幻了。
    “孙医生?”医疗队的班车抵达迅速吸引了很多人的注视,穿着防护服的医生们从外观上难以辨认出外形。但他们胸口写着的字还是可以用来识别身份的。很明显,王科长的视力不错,他远远的就辨认出了孙立恩胸口上的“孙立恩”这三个字。
    “王科长,这是……”孙立恩借着状态栏认出了王振宇,他快走了两步凑近了问道,“这些人是从哪儿来的?”
    “好像是哪个俱乐部的志愿者。具体是哪个我也忘了。”王科长的回答让人有些想笑,但后面的内容却令人肃然起敬,“他们说自己平时喜欢玩玩军用装备,正好手上有防护级别比较高的面具,所以就过来当志愿者了——之前他们一直都在社区里帮忙消杀,今天过来维持一下秩序算是休息。”
    穿着装备来站岗维持秩序算休息,那不休息得是个什么样子?孙立恩有些佩服的看了看这些年轻人,他们的爱好或许有些小众,或许在长辈们眼中和胡闹无异。但他们现在却确实站在了第一线上,成为了非常可靠的一股力量。
    这种感觉挺奇怪的,就像是欣慰和自豪、不好意思和羡慕等等感觉混杂在一起,被调成了一杯味道怪怪的鸡尾酒。
    “我们还在整理队伍,并且让患者预先填写表格。”王科长可没工夫去感受孙立恩究竟喝了什么奇怪的鸡尾酒,他快速向着孙立恩解释道,“社区进行初步筛查的工作还没有展开——这个实际操作起来是很有难度的。但我们目前正在争取尽量把社区和社区之间的患者分开。周围四个社区的发热患者分批次用大巴集中运送过来,然后排队看诊。”
    “这样挺好。”孙立恩点了点头,然后问道,“门口这边是不是应该设一个分流岗?搞个初步的分诊也好嘛。”
    “目前暂时没有这个条件,不过我会继续向上级请求支援的。”王科长摇头道,“目前我们能做的就是再三核实患者情况,让保证所有来到这里的患者都确实是发热的。他们手里会带着填好了自己症状的列表,同时这个列表上还会标注出他们的相关流行病学检查内容。”
    “也不是所有人能想起来自己曾经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接触过确诊患者的。”孙立恩皱眉道,“他们每个人都能知道自己附近哪里有确诊者么?”
    “不要小看人民的力量。”王科长用非常“深奥”的语气说道,“他们对于周围邻居的身体健康情况了解程度,说不定比我们更详细。”过了几秒钟后他说道,“我们也在表格上做了标记,红色的标签意味着他们和确诊患者是邻居,或者居住在上下两层楼的范围内。黄色标签意味着他们平时的活动轨迹和确诊患者可能有交集,绿色则意味着他们居住地周围并没有确诊患者——但这个只能作为参考。我们是根据他们的住址和已经确诊患者住址进行的标注,这并不意味着他们没有在其他地方,和确诊者接触过。”
    孙立恩点了点头,“好的,我会跟医生们说的。”他想了想问道,“今天大概要有多少病人过来?”
    “一辆大巴能装47人,我们有四辆车。”王科长并没有正面回答问题,他只是给出了一个大概的范围,“目前,最小的一个社区需要来回两次左右才能把所有有需求的患者送到这里来——这大概是半天功夫。我们估计四个社区全部完成一次运输,大概得三天。”
    d+7 day(1)
    孙立恩带着自己的同事们迅速进入了阵地,开始接诊。
    由于驻守医院的医生们已经连续工作了很多天,考虑到他们持续的精神疲劳很有可能不是一个晚上就能缓过来的。经过短暂讨论之后,孙立恩等人决定让患者们优先到自己等人所在的诊室里进行诊断。所有非高度疑似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患者,除非有紧迫的生命威胁,否则全部给与口服药物治疗,并且尽快让他们脱离医院环境。初步怀疑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病人,则首先需要完成血常规检查和ct胸部扫描,然后再根据检查结果,判断是否需要进行鼻拭子或者咽拭子采样,并且对采样样本进行核酸检查。
    流程明确,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完善这个流程并且严格执行。孙立恩这边对一起来支援的医生们反复强调的只有一点,“无论如何,一定一定要优先保证自己的安全。不管是对病毒防护,还是对潜在的伤医事件,都一定要多加小心。现在这个情况下,遇到任何冲突的情况,都以保护自身最优先。如果……如果到了实在难以避免冲突的情况下,你们可以采取任何手段来防止自己受伤。”孙立恩顿了顿,强调道,“我说的是,‘任何手段’。”
    医疗队的医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依旧用“不确定”的眼神看着孙立恩。
    “如果你们觉得有必要的话,直接找个凳子把人砸晕过去也不是不行。”孙立恩坚定道,“首先你们得理解,这个世界上总是有些人以自己的感受为先。他们并不会在乎环境情况是什么样子,他们只会在乎自己有没有得到自己想象中的‘应有的待遇’。”
    孙立恩的话引来了一些共鸣,但大家仍然对这个“任何手段”感到有些……难以置信。
    “我认为这样的人不会很多,甚至可能压根就不存在。但我们不能因此放松警惕。我再提醒一下各位,注意保护自己的安全——先下手为强也行,直接躲开也行,甚至为了保证自己安全虚与委蛇也行。现在我对你们的所有要求就只有一个,保护自己。”孙立恩对自己的同事们认真叮嘱道,“保护好自己,才能去帮助别人。”
    “我们哪儿敢跟病人动手啊。”袁平安打破了沉默,“大不了就跑呗。”
    “其实咱们真未必需要跑。”周策反驳道,“外面一堆病人等着看病呢,真要打起来,咱们人多力量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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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临时icu还没有完全搭建好的时候,和上着ecmo的沈老爷子一起住在同一间病房里的一位阿姨崩溃了。
    具体是怎么闹的这就不好说了。说不定只是因为心跳太过嘈杂。反正孙立恩心里打定了主意,任由这位阿姨崩溃一会。要么等她累了自己再开始劝说这样才比较有效果,要么等她累了且继续崩溃,这样用地西泮才更容易一些。
    现在想起来,孙立恩有些惊讶于自己的选择。他一直觉得自己不是那种……能够看着一个人陷入痛苦却无动于衷,还能考虑一下怎么处理比较省事儿的人。
    不过几秒钟之后,他还是决定放弃思考这个问题。其实原因很简单,作为一个中国人,孙立恩和其他中国人一样有一个固有观点——生存权高于一切。人能活着,比能活的舒服更重要。
    医疗资源不够的情况下,要医生们给与每一个患者同样的“人文关怀”是一件不切实际的期望。不管是在当时的北五区,还是在现在的鹤安医院发热门诊,孙立恩的第一反应永远都是先保证基本的医疗服务,而不是和人瞎客气。
    现在他们要做的事情就是给人看病,用最快的速度诊断、分流、开出检查内容,然后再判断这个病人感染新型冠状病毒的几率能有多大。客气当然能让这些等待了很久,并且心理紧张的患者舒服一些。但这势必会占用医生的时间,最终导致其他患者被诊断的机会遭到剥夺。
    现在是特殊时期,是战争时期。要用打仗的思维方式和手段来应对,才有获胜的可能。
    进入诊室的孙立恩就像是坐在重机枪后面的火力手,他用最快的速度消灭着每一个来到自己面前的“敌人”。五句话,争取每一个病人都用五句话完成第一次问诊。这就是孙立恩现在的基本工作方式。
    “你好,哪里不舒服?”今天的三十一位病人走进诊室的时候,孙立恩在诊室里的时间正好满一个小时。在孙立恩看来,这位患者的状态栏看起来就稍微有些奇怪。
    来看病的是一个年龄只有十三岁的初中小朋友。而她的状态栏上则没有任何疾病的名称,所有的状态栏都是症状。
    也就是说,在来到云鹤一周后,孙立恩遇到了第一个需要进行诊断的、可能是罕见病的患者。
    “叔叔,我肚子疼。”这个小姑娘捂着肚子,脸色苍白。孙立恩甚至可以看到她额头上渗出的汗水。她捂着自己的肚子,用疼到发抖的语气说道,“我……我……好疼啊。”
    孙立恩皱着眉头快速看了一遍状态栏上面的提示,然后困惑了起来。
    “朱刘庄然,女,12岁。白细胞数量增多(26.31.14),发热(26.22.39),右侧腹痛(26.01.48),c反应蛋白升高(25.54.31),呕吐(18.57.19),盆腔血性积液18ml(07.34.28)”
    “你家长来了没有?”孙立恩的第一反应就是询问监护人。这是一名只有12岁的小姑娘,而从状态栏的提示顺序上来看,似乎是某种急性腹腔炎症导致的急腹症。从白细胞数量增多和c反应蛋白升高上来看,似乎应该是某种感染所致。
    但是这个盆腔积液就很让人头疼,尤其是在状态栏提示“盆腔血性积液”的时候,孙立恩的头就更大了。
    d+7 day(2)
    如果说有什么事情能让一个准备铁石心肠快速诊断的医生放下那点心理建设,马上投入到对一名患者的治疗中的话……恐怕就只有一个小姑娘无助的求救声了。
    安排这个小姑娘直接去ct室进行腹部扫描后,孙立恩叫来了王科长,并且用最礼貌的语气,用他从周军嘴里学了三年的最带分量的词汇问候了一顿这位勤劳工作的公务员。
    “你们的颅骨里面装着的是一点皱褶都没有的水煮蛋么?”说完了最后一句质疑对方大脑的神外常用骂人话之后,孙立恩深吸了一口气问道,“你们到底是怎么想的,让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自己一个人来医院,排队一个小时看急腹症?”
    “我们请了社区的医生过来分诊,他们检查过了,这孩子最有可能得的是急性阑尾炎……”被骂了一顿的王振宇主任非常无辜且摸不清头脑,“他说这个虽然疼,但是现在情况不算严重,她没有麦氏点反跳痛,只有压痛……”
    “所以你们就让她一个人来看病?你们疯了还是我疯了?”孙立恩暴跳如雷,这下他可不管自己一开始尽量压着的语调和口气了,“麦氏点反跳痛阴性,压痛阳性并不是一定就意味着这是不严重的阑尾炎这他娘的根本就不是阑尾炎!”
    王科长也恼了,“我他妈的什么都不知道!我是学法律法规的,我他妈又不是医生!你要不痛快,那就他去他妈找那个误诊了的全科医生,要是不痛快,等事儿完了你去揍他一顿!”王振宇气喘吁吁的瞪着孙立恩,然后深吸了一口气,强迫着自己重新冷静下来问道,“现在,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把孩子的家长送过来,至少送一个。”孙立恩也深吸了一口气,“她的问题肯定要比阑尾炎更严重。”
    “是什么问题?”在听到这个话题之后,王科长迅速摸出了手机准备打电话,“有多严重?”
    孙立恩深吸了一口气,他看着屏幕上还处于“检查结果未得出”的屏幕,然后摇头道,“我不知道。”
    急腹症是世界上最麻烦的病人,尤其是当这种急腹症正在折磨的是一个小女孩时,情况就更复杂了。
    能够引起急腹症的器官有很多个,肝胆、肠道、肾脏甚至脾脏和心脏出了问题都有可能表现出急性腹痛。而对于一个女性而言,会引起急腹症的还有子宫和两侧卵巢以及输卵管。
    对于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而言,优先考虑妇科问题明显是个有些愚蠢且多虑的方向,但孙立恩现在压根就不敢直接排除这个选项。妇科不是他擅长的部分,而儿科同样也不是他经常处理的内容。以前在四院的时候,儿科有自己的急诊室,有独立的夜班诊区。平时孙立恩能接触到的年幼患者,至少都是排除了这些方面的问题的。
    儿科是一个复杂的综合学科。这不光是因为儿科需要处理的患者大部分不怎么会说话,同时也因为他们的身体中的众多器官还处于发育阶段。激素水平极高且细胞激烈快速分泌下,他们对于药品的反应必然和正常的成年人不同。
    是的,儿科是“哑科”,同时也是个治疗“外星生物”的科室。当这个小小的“外星生物”同时还是女孩子的时候,情况就更复杂了。
    女性有一套独特的“内环境”。由于生理结构的区别,女性的体内环境和外界直接相通。平时在黏液和黏膜的保护下,她们的生殖系统可以保持与外界的相对隔离状态。而在青春期前,厚度较大的hymen能够在很大程度上阻绝病原体通过生殖系统进入子宫甚至盆腔。
    孙立恩不知道这个连名带姓四个字的小姑娘现在是青春期前还是正处于青春期,不知道她的问题究竟来自于生殖系统还是胃肠道,不知道让她表现出发热呕吐以及腹痛症状的究竟是感染还是免疫问题。他几乎什么都搞不清楚。
    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个病绝对不太寻常。状态栏是个有着自己深层运行逻辑的东西,如果诊断过程没有什么逻辑上的困难,它就会大大方方的直接把病名写在明面上。但如果这项疾病是孙立恩以前没见过的,或者是一项不太常见的疾病。那它就会把每一项导致现在患者状态的“提示项目”都列举出来但就是不直接告诉你,病变区域在哪儿,以及这项病变究竟是由什么构成的。
    用孙立恩的话来说,状态栏就是个恶趣味的老混蛋。它逼着你必须在最着急需要一个答案的时候,从头开始拼一个鬼知道到底有多少片的拼图。在拼好这个拼图之前,状态栏什么都不会做。而你必须同时和病魔赛跑,在疾病杀死病人之前,拼好这个可能有五十片,也可能有一两千片的,完全没有参照图的不规则拼图。
    好吧,恶趣味的老混蛋这个说法太“温和”了一些。孙立恩现在心里的看法是,状态栏就是个婊子养的王八蛋。
    但是个很有用的王八蛋。
    “钱主任,我有个事情得问问你。”把自己门口的患者先分流到了其他的病房去,孙立恩快速掏出电话联系上了钱红军,“我这边遇到一个病人,情况有点奇怪。”
    “奇怪?能怪到让你给我打电话,那看来确实是很怪。”钱红军挑了挑眉毛,然后问道,“具体什么情况?”
    “女性患者,12岁。有18毫升的盆腔积液,急腹症表现,外周血白细胞上升、c反应蛋白上升,腹部压痛,呕吐发热。”孙立恩快速重复了一遍状态栏提示的内容,然后问道,“这边的社区转运运转……有点问题,小姑娘没有和父母一起来。我让她去做ct了,但是结果还没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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