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道右手左右转动一下,强劲的灯光从手腕处亮起,照入地下通道内。
    黑暗被驱散,腕灯照亮的地方布满水洼,随着光线扫过,反射出鳞片般的光泽。
    “陷阱吗?就在这等雨停好了。”
    黄道没有动身的意思。
    “鹰眼那边的话,拿云应该已经过去,不会再被狙击……嗯?”
    说到这里,他微微转头,看着身后的树林。因为针雨的遮挡,他看不清太远的东西,但这次有所不同,在大约百米外的位置,似乎有身穿黑色兜帽的人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马从树林路过,奇怪的是,骑马的人、枣红色的马还有翠绿的树,竟然如同印象画一般,呈长条的方式拼接在一起,乍看之下非常奇怪,但由于针雨的缘故,眼睛反而能够看到完整的景象,犹如坐在高速行驶的汽车上,观看栅栏后面的景物一样。
    “注意到了吗?黄道。”地下通道内,传出一句温柔的女声。
    黄道瞥了一眼地下通道,顿时,一股澎湃的力量如狂风暴雨般席卷台阶,冲向地下。大理石台阶中间部分直接变成粉末,形成一条篮球大小的沟壑,原本从两侧排水渠流入地下通道的雨水,有一半被分流,从新形成的沟壑中流了进去。
    “不要让‘它’靠近你哦,不然它会直接带走你的灵魂。”女声丝毫不受影响。
    “鱼中剑吗?你们想要什么?地狱电影能给你们什么?”黄道右手挡住轮回梦花,反问道。
    “这个问题不是应该我们问你么?”这句话意味深长,语气中甚至带着少许调侃。
    “我们?”黄道重复了这个词。
    “当然,难道你认为我们会和你单打独斗?”这句话,躲在地下通道内的演员说得十分理直气壮。
    “其实,你们死在终焉之地应该更好。”黄道轻叹一声,平静的眼神微微变化,不过不是愤怒,而是怜悯,像是对方错过了一次非常好的机会。
    “是吗?听起来我们应该谢谢你。”
    一只柑橘凤蝶扇动翅膀,从地下通道缓缓飞出,黑白色的条纹十分漂亮,末尾的橘色斑点像两只深邃的眼睛。柑橘凤蝶来到黄道身边,围绕黄道转圈,最终落在黄道肩膀,但是,在即将触碰的瞬间,一股吸力从针雨中传来,将柑橘凤蝶吸到针雨当中。进入针雨范围后,柑橘凤蝶如断线的风筝落到地面,翅膀扑腾两下后,化为一滩黑色液体融入雨水当中。
    “我猜猜。”黄道开口,“地狱电影救了你们,作为交换条件,你们需要狙杀我,对吗?”
    “你们。”对方补充一句。
    “是吗?我想问问,你们成功了之后,会做什么?”黄道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梦花。
    “什么?”
    “无论结果如何,地狱电影都会暂时告一段落,而你们也会成为新的殿堂级演员,我想知道,你们成为了殿堂级演员之后,会做什么?”黄道右手食指轻轻拨弄轮回梦花的螺旋花瓣。
    一时间,地下通道入口处陷入短暂的沉默中,只剩下针雨密集的声音敲击着心灵。
    黄道回头看了一眼,后方树林处的骑马人依旧停留在原地,没有移动任何位置,既没有靠近,也没有远离,像是在默默观察。
    “做什么?当然是享受殿堂级演员的权力,难道还要继续待在地狱电影里面受折磨?”地下通道内的女声打破质问,语气不似之前温柔。
    “喔?”黄道微微挑眉,“那你们会选择‘忘记’吗?”
    “忘记?”
    “选择很多,你可以选择忘记地狱电影中所有的事情,让之前的一切变得没发生过,又或者,选择忘记一部分?”在这个问题上,黄道变得不着急,他似乎非常想知道对方的答案。
    “黄道,你,选择忘记什么?忘了自己的名字吗?”这一次,回答很快,躲在地下通道内的演员也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名字、过去……我都不记得,我不记得自己出生的世界,也不记得成为殿堂级演员之前的事。我没有名字,也没有过去,但是,我的内心却从来没有想过去寻找。”黄道说到这里顿了顿,“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地下通道内无人回答。
    黄道没有理会,继续说道:
    “或许,这就是我的选择。一个普通人,无论他在地狱电影中有多么难以忘怀的经历,只要能够回到自己的世界,重新呼吸熟悉的空气,那么,之前经历的一切都可以当成是一场刺激的梦。站在这个角度,人不可能为了‘演员’的身份而奋斗,就像挤上公交车不会为正在挤车的人考虑一样,‘演员’对普通人来说不过是一层身份的外衣,最终,他们还是会脱下衣服,回‘家’睡觉。
    演员与其说是‘演员’,倒不如说是奴隶更为恰当,地狱电影的奴隶。
    虽然一切都只是我猜测,但我一直以这样的想法去行动,我特意忘记曾经的一切,只保留‘演员’的身份,为的就是斩断后路,用我的余生,为解放‘演员’而奋斗。”
    说到这里,黄道平静而波澜不惊的脸上微微动容,眼神中充满希望,仿佛看到了美好的明天。
    “呵呵,又开始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之前就是用这番话骗了不少人吧?”地下通道内传来嘲讽,“我问你,既然你想解放‘演员’,为什么不停偷袭其他演员?为什么要策划《太阳的葬礼》?你们杀的演员,比这片森林的树叶都要多吧!
    说起来,返途的路上,你被保护得很好啊,明明很惜命,却还把自己说得这么伟大,我看你是入戏太深,需要好好清醒一下!”
    黄道并不生气,他低声回道:
    “我知道,你们只会记住告诫会的恶。曾经,乌有和假年问我,‘你愿意为此付出什么’,我现在依然记得当初的回答,‘一切!’”
    “那么,我们就在这里拿走你的一切!”地下通道内的女声变得冰冷。
    成群的柑橘凤蝶从黑暗中涌现,朝黄道奔来。
    第1623章 歧路
    强劲的吸引力挡住柑橘凤蝶的去路,在地下通道和黄道之间筑起天堑,所有的柑橘凤蝶全部被吸入其中,无论柑橘凤蝶如何挣扎,都无法逃离。
    “黄道,你连将近千米外的偷袭都能准确反击,我想,依靠的肯定不是过人的视觉,而是地狱电影赋予你的能力……”
    地下通道内,温柔的女声再次响起,只是,由于吸引力的关系,声音发生改变,变得更加尖锐和刺耳。
    “……‘反击’的能力。”
    柑橘凤蝶聚成一团,之后,化为黑灰飘落到地面。
    地下通道内,再次传来声音。
    “上一场针雨的时间内,你能够通过水刀发现‘竭泽’的身影,依靠的也是这一能力,我想,‘反击’应该是被动技能,所以,我不会直接攻击你。
    看见我派出的柑橘凤蝶了吗?它们是通过我技能召唤出来的生物,从出生到死亡最多持续几分钟,它们拥有一项名为‘过继’的能力,可以将先前吸收的物质当成后代转移到他人体内,没错,包括毒素或者各种病菌。不妨告诉你,这条地下通道内存有许多死尸,他们身上的毒量,使用‘过继’进行提纯过后,完全可以轻易杀死一头大象,至于普通人,更不在话下。
    听到这里,黄道,我想你应该完全理解自己当前的处境,我只要通过这种‘间接’方式,不断尝试攻击你,直到拖延‘它’到来,自然可以将你杀死。即使你的‘反击’能力对间接攻击能够生效,然而,我待在‘绝对安全’的地下通道里面,你的反击也不会奏效。
    你打算怎么做?”
    最后,埋伏在地下通道内的演员,抛出了一个问题。
    黄道微微皱眉,他知道,对方之所以说这么多,并不是大发善心,核心思路非常清晰——拖延时间。
    即使是对话,也是战斗的一部分,而且,对方看似说了许多情报,但实际上根本没有提供太多有价值的情报给黄道。
    对“反击”能力的猜测只是地下通道内的演员“说”出来的情报,对方是否真的这样认为,根本无法作为参考。另一方面,柑橘凤蝶“过继”的能力,对黄道来说也没有意义,从第一只蝴蝶飞出开始,他就不打算让任何一只蝴蝶碰到自己。
    “逃跑吗?还是直接冲进来?如果能够轻松从针雨中离开,恐怕你根本不会站在这里说话,也就是说,你还有两个选择,站在原地不动,或者,进入地下通道,但是,你会进来吗?这条不同寻常的地下通道内暗藏杀机,你有信心杀了我们吗?”
    这次,挑衅的意味更浓。
    如果说现在有能让黄道瞬间转危为安的变化,那就是针雨结束。虽然第一场针雨持续的时间不长,但并不代表第二场针雨会在相同的时间内结束。
    黄道瞥了一眼身后。神秘而诡异的骑马人依旧待在原地,没有前进分毫,但是他给黄道带来的压力却一直存在,如同附骨之疽挥之不去。相较于地下通道内埋伏的演员,他更担心身后的“骑马人”,高位存在比人类社会更加复杂,如果没有同级别的高位存在保护,就只能依靠“利益交换”来保全自己的性命,甚至,可能需要出卖自己的灵魂,而且,即使是这样,也未必能够活下来。
    如果是在幽暗森林之外,地狱电影可能会碍于自己的规则,保护告诫会的演员,但是在幽暗森林中,情况完全不同。一方面演员会来到幽暗森林,与告诫会有非常深的关系,另一方面,幽暗森林既不是地狱电影的势力范围,地狱电影也没有提前布局,所以,即使有规则限制,也可以推脱到意外情况中。
    之前,他们一行人前去寻找轮回梦花,路上就碰到过类似的情况,虽然因为地狱电影在灵魂内留下的标志,让他们避免了一部分危险,但当遇到一些“弱小”的高位存在时,很有可能根本不会考虑这一层面的事情,结果导致几名演员不幸丧生。
    黄道,身为殿堂级演员,地位自然与其他演员不同,然而,问题是现在地狱电影恨不得他当场暴毙,所以,会不会救,依然无法确定。因此,最好避免和其他高位存在产生冲突,综合之下,现在最佳的方案看似是继续等待针雨停下,其实,只有进入地下通道一个选择。
    能够活到现在的演员,没有任何一个会选择坐以待毙,期待虚假的运气,所以,眼下的局,其实是阳谋,让黄道必定踏入地下通道的阳谋。
    “我想,我们的确可以面对面聊聊。”黄道抬起右脚,踩下台阶,同时,他的右手护住左手的轮回梦花。
    “呵呵呵,下来了吗?你的坟墓已经准备好,方形的。”对方丝毫不惧。
    黄道继续向下,他的身影逐渐隐没在黑暗中。
    ……
    腕灯切换模式,照明范围扩大,将附近的黑暗驱散。
    黄道扫了一眼,地上铺着大理石地砖,两侧有通水渠,通水渠旁的墙壁呈铅灰色,墙壁靠近天花板的位置有一盏壁灯,灯罩很大,但此时并未提供照明效果。右脚旁,有一个水洼,正是他之前攻击后留下的痕迹,此时,沟壑内聚集的雨水已满,正从水洼内冒出,打湿一旁的地砖。
    “的确是地下通道,之前路过的时候没有看见,应该不是幽暗森林拉进来的世界,而是他们从电影世界得到的特殊道具。”
    黄道的步速维持正常,一点一点向前走。
    “没有任何尸体……”
    他微微皱眉,随即停下脚步,前方,是一条岔路,向前或者向右,右侧的路较为狭窄,但依然能够供4到5人并排行走。
    灯光,忽然亮起。
    哒哒、哒哒!
    平稳的脚步声从右侧传来。
    黄道转头看向右侧通道。
    前方,一名身穿淡粉色连衣裙的少女慢步走来,少女留着齐肩长发,一双大眼睛上下打量着黄道,随后,小跑到黄道身前,用清甜的声音问道:
    “不好意思,我想问你件事,请问这边是不是3号出口?”她指着黄道身后,也就是黄道刚来的地方,“我已经走错几次了,不知道这地下通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黄道没有回答。
    眼前的人,未必是人,另外一方面,通常从电影世界获得一次性特殊道具,通常都有一些独特的功能。有时候,一些细小的失误可能就会让人丧命,所以,在弄清楚情况之前,保持沉默是最好的保命方法。
    “你不知道吗?”少女又问了一句。
    黄道依然没有开口。
    “你……对不起,打扰了。”少女看着黄道的眼神露出一丝恐惧,毕竟,可爱的少女在安静的地下通道碰到一个怪人,任谁都能想象得出结局。少女道歉之后,从黄道身边跑过,朝黄道下来的入口跑去。
    黄道回头看了一眼,当少女的身影越来越远的时候,地下通道的灯光也随机熄灭,周围再次被黑暗笼罩。
    刚才,在少女打量黄道的时间中,黄道也在打量少女。毫无疑问,少女绝对不同寻常,但身上却没有任何明显异样,的确只是一个普通人。
    “还是拖延战术么?”
    黄道沿着原来的路线继续前进,并未选择右侧的路。
    第1624章 探索
    接下来的一周,钱仓一又参加了一场比赛,这一场的对手排名比黄泉还低上许多,根本没有造成任何困扰,当然,也不怎么受关注。
    剩下的时间,三人都将经历花费在熟悉固铂尔语言上,特别是那些拗口的音节,即使以三人的记忆力也花费了很多时间。
    最主要的障碍在于,三人念出这一音节的时候,喉咙发声的动作总会变得非常困难,好像有什么力量在阻止自己一样。
    “我出去了,今天有两场比赛,可能会很晚回来,晚饭你自己解决吧。”罗兰出门前对钱仓一说了一句。
    “嗯,我知道了。”钱仓一对罗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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