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特么不是找媳妇就是找翁丈。”余章不当值就免不了和几个同僚聚一聚,说起在辕门当值的经历就一肚子的火:“找人还算好的,找豕、找鸡、找鸭……几乎没什么不让帮忙找的。”
    豕其实就是猪的另一种称呼,一般是称呼驯化了的家猪。
    人以类聚,尤其是军队这种阶级非常明显的集体,士卒受不了与军官一块侃大山,军官为了保持自己的威严也不会与士卒嘻嘻哈哈,军队里的人平时聚会都是与自己阶级差不多的人一块。
    余章就是个不算军官的伍长,这个职务在军队起到的就是上呈下达,是接触和领导士卒的基层职务,能混一块闲聊的人,职务最高顶多就是个什长。
    在军队,现代的军队要到尉级才多少算是个军官,古时候起码是要队率往上。
    汉国军队内部的制度相对复杂,分常备军和郡县兵也就不说了,地方上还有挂靠地方官府的维稳部队也算军方系统,可维稳部队其实就是后世的武警。
    常备军自然是不用说了,各项待遇绝对是顶级,又以那些有特殊番号的“军”更高一些,类如虎贲军和羽林军就比没有特别番号的常备军待遇更好。
    非职业化的郡县兵在武器装备上差一些,士卒不像常备军的战兵可以每月领到军饷,只能算是服徭役的一种,队率以上那种能领俸禄的军官,相较起常备军的军官是下降一等。不止是在俸禄上面,是郡县兵的军官遇到常备军的军官,职务相同的情况下郡县兵的军官需要听从常备军的军官指挥。
    如果说常备军的士卒是职业军人,郡县兵的士卒是服徭役,地方维稳部队就是雇佣制。只不过地方维稳部队不会踏上战场,他们是担负起地方郡县兵的另类责任,比如不需要大股出动的前提下执行剿灭某地百人以下悍贼或悍匪的任务,超过百人依然是需要用到郡县兵。
    说白了,就是刘彦有意借鉴后世的警察系统,日后还会将游徼这个职务融合进去,专门设立一个部门来针对地方上的犯罪。
    “那帮人,的确令人受不了。”徐前不断苦笑:“咱们虽然是郡县兵,可也是军方部队,并不是打杂的。”
    半岛那批被解放的汉人,他们当然对解救自己的汉军无比亲近,也不知道是哪个混蛋讲了一套什么叫王师,结果王师不但成了他们救苦救难的菩萨,还成了解决他们鸡毛蒜皮小事的杂工,就差无所不能。
    “幸亏咱们手底下真的有一帮打杂的。”余章苦闷地将酒盏一饮而尽,苦中作乐地说:“那帮倭人恭顺听话,蛮好用的。”
    快乐往往是建立在他人痛苦之上比较甘甜,自豪也源自于自己比起他人更强大,骄傲则就是存在他人因为自己身份而产生的恭顺。
    因为汉国兵锋强劲,可能还有一点就是汉国疆域辽阔,倭列岛那一帮小国真的非常恭顺,大有一种要死死抱住大腿,能被兼并就更幸福的作态。
    有人死皮赖脸地巴结上来,似乎本国还有点傲娇难以答复,作为亲自领导仆从军的那一批人,他们最能直接感受到那种打从脚底板爽到天灵盖的体验。
    倭列岛的仆从军不但恭顺并且听话,用起来顺手的同时,很多时候还不用在意伤亡,向中枢打报告请求增加倭列岛仆从军数量的文公就没断过,后面也的确是一再增加,才能让常备军离开已经征服的半岛,由少量郡县兵主持,使用仆从军维稳半岛。
    既然是仆从军,汉国就不必进行列装,支付军费什么的也是没有,甚至是军粮都需要倭列岛各国自己来出大头,可以给汉国节省很多的支出。
    有一点不知道好坏的就是,倭列岛对大陆的商路却是打开,很多稀奇古怪的玩意从倭列岛运到大陆贩卖,大陆的商品自然也是卖到倭列岛。最近倭列岛多方还在请求汉国不限制人口往来,中枢正在进行评估。
    “中原被打烂了,南方算好一些,倭人的一些玩意才有销路。”徐前虽然也只是一个伍长,可祖上也风光过,祖父当过一地的县丞,家族传承是他比其余同僚眼界更开阔一些:“等各地恢复起来,倭人的那些玩意不会有什么吸引力,就等着大汉的货物将列岛填满吧。”
    余章并不介意卖弄自己的一些消息,就说:“听闻是有代价的。一船的商品,需得拉上两船的各类原料,要不无法靠港。”
    别笑话,现在的倭列岛真没有什么高端商品,一般也就是一些金或银的首饰,再来就是妇女贩卖。
    倭列岛的金银储备是亚洲最多,尤其是银最多,只不过目前被发现的金矿和银矿数量稀少。要是再过上一千年,到了大明一朝时期,倭列岛的银产出可是占了全球的一半以上,剩下的几乎是被美洲给包了。当时的大明能让银子作为市面流通货币,就是利用贸易从倭人那里赚取了海量的银子。
    对了,大明从倭列岛赚取的银子,后面是野猪皮战败,以赔款的形式又大量回到倭人手里。
    汉国缺少适龄妇女不是秘密,军队为了掠夺女人挑起的战争比比皆是,没灭掉高句丽、百济、新罗之前是以相对平和的手段弄到手,就给倭列岛诸国对汉国灭亡高句丽、百济和新罗有自己的独特看法,认为汉国发动灭国之战根本就是为了三个国家的女人。
    按照倭列岛各国的想法,中原天朝地皮那么大,该有的自然资源肯定不缺,之前又各种手段从高句丽、百济、新罗那边弄女人,好好的灭国战争被看成对女人的掠夺真有点道理。
    后面汉国的一些做法让倭人坚信自己的想法没错,半岛的男性土著全部当奴隶,女性土著公然被分配,倭人觉得这个新的天朝有点无耻的同时,是羡慕到求加入。
    倭列岛上面的那些国家,他们对自己会不会被汉国灭掉当然会恐惧,可另一方面又觉得哪怕是在当国王都不比在中原天朝当个县令舒服,就造成想要主动靠上去又忧虑自身下场的矛盾心理。
    中原虽然一再战乱,可一些技术和文化还是倭列岛比不了的,他们无比渴望能够获得更先进的技术和文化,后面能不能成为天朝一小民先不谈,能购买就绝对想购买,什么派遣使节带人学习之类的没少搞,更千方百计要讨好天朝,那么天朝缺女人,他们不就可劲地送或是卖。
    众人正在各种调侃倭列岛诸国,余章看见自己的顶头上司黄米走过来,不得不收敛笑容站起来。
    聚会的一群人中,隶属黄米的下级并不少,呼啦啦就站起来一大半。
    一个队率管着五十多人,就代表有五个什长和十个伍长,军人聚会依然也不会瞎凑合,基本上就是看建制的。
    “坐,都坐。”黄米看上去心情非常不错,过来就坐在被让出的位置,胡侃了几句才说出来意:“调令下来了,五日后咱们会从带方的军港登船回到中原。”
    郡县兵的兵源来自徭役,而徭役的服役是有时限,作战状态下时限什么的没法讲,不再是作战状态就能进行正常的遣回。
    汉国的徭役是恢复到东汉时期的常态,一年最少也需要服徭役一个月,不过一个月限时的徭役一般是在家乡,超过一个月的徭役不是被召集起来到某处干活,就是成为士卒到某地成为戍卫军,或是干脆到边境进行戍边。
    余章所在的部队本来是戍边部队,后面才成为半岛地区的戍卫军。他们由于是从戍边状态进入到入侵敌国的状态,徭役该有的时限当然是失效,这种失效会在归乡之后得到补偿,进入到戍卫状态则是继续服徭役的一部分。
    “算一算时日,是该回去了。”陈朝不是在插嘴上司的说话,是对旁边袍泽低语:“去岁冬季出家门,一出便是半年,不知道家中可还好。”
    古时候的人很难得会出远门,很多人连自己的家门口都没走出过五十里,一般是在服徭役才会长途跋涉走远。
    到半岛成为戍卫的郡县兵,他们来自中原各地,有人的家乡离半岛甚至超过万里之远,也就造成大家服徭役的时间都不一样,有一点都是相同,那就是想家了。
    黄米能在郡县兵当一名队率,是他原先就是一县的游徼,负责将所在县的青壮送到军方,还需要留下来进行服役。
    并不是所有游徼都能当队率或者以上军官,但原本就有官方身份肯定是受到更多的重视,比如黄米在县里的上司,也就是那个县尉,留在军方后就成了一名别部司马。
    很难说得清楚当县尉好还是别部司马好,那得是看什么地方的县尉,也得看是哪一支部队的别部司马。
    留在半岛当戍卫军还是有许多的好处,其中就包括对半岛进行搜刮,搜刮到的物资进行登记上缴之后,回乡能够分到战利品中一成的收益。
    得知五日后要回到中原,并不是所有人都感到高兴。对很多人来讲,他们在家乡的时候是普通的一员,甚至很多人在家乡根本就是被人欺负的对象,可他们在半岛却能是人上之人,对半岛土著就甭说了,使唤起仆从军也会从心灵上感到无比的快乐。
    不管是想走还是留念,军队并不会因为个人的意愿而有什么改变,众人在后面很忙碌,整理需要带走的东西,临走时也想再发一笔,各即将轮换的驻军地区少不得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军队轮换有自己的程序,需得是进行轮换的人进驻军营,将走的那一批人才会真的离去,要不就会造成真空期。
    在论调期限的第三天,已经有从国内新过来的部队入驻,余章发现一个很怪异的现象,那就是新来的同袍好像都是南方人?
    “啊?是,我是江州、桂阳、临武来的。”曲三同样是家乡的游徼,对同样是游徼的余章天然感到亲切,又很想知道在这边当值是怎么样,对余章主动套近乎还是很高兴的。
    余章是徐州人,他却知道汉国现在已经取消“州”这个行政单位,大家在介绍自己的时候还会提起“州”,纯粹就是一种长久的习惯。
    曲三看着瘦瘦小小,矮余章足足有一个脑袋。其余来自江州的郡县兵,看起来都身材不高,就是瘦瘦小小也并非病恹恹,皮肤相对黝黑却大部分看着肌肉很是扎实。
    “那些啊?”曲三看着余章所指的另一批人,说道:“听说是从扬州东阳来的,与俺们常年在山区讨生活的人不一样。”
    每个地区其实真的都不太一样,余章就能明显区分山区来的人哪怕看着瘦小也是剽悍,一些来自相对富庶地区的人哪怕体格较为壮实也是气质偏弱。
    聊了一会,余章回到自己的群体,说起新的驻军全部来自南方,哪怕是不对,可有些人就真的免不得嘀咕。
    “南方的兵普遍不行。”陈朝连伍长都不是,说话哪怕有影响也不会大:“打了数十年没能光复中原,更是不到三个月被咱们灭国。虽然说现在都是汉人了,可真怕他们丢大汉的脸。”
    余章觉得自己应该说公道话:“每个地方都有不行的兵,别光看体格来判断强不强。”
    “他们又听不见。”陈朝觉得自己的话根本没什么错:“那些江州来的看着还行,那些扬州来的看着就有些孬。”
    孬吗?余章扭头看过去,来自扬州的郡县兵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和仆从军凑到一块,面对仆从军点头哈腰的讨好,扬州郡县兵似乎非常不适应。他又看向另一边,来自江州的郡县兵对仆从军的讨好是另一个风格,就是不知道这什么情况,可不像扬州来的那批郡县兵有些虚。
    余章虽然不是常备军,是一种服徭役性质的更卒那一类,可真的是对军方有归属感,看到扬州的郡县兵连应付仆从军都会发虚,真有点忧虑那帮人会丢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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