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累了!
    真的太累了!
    她发誓,她这辈子都没遭过这种罪!
    姜妧没忘记萧颐还晕着,这么大动静都硬是没把人给弄醒,这得受多重的伤啊,姜妧硬撑着爬起来,去查看萧颐的伤势。
    借着洞口的那点微薄光亮,姜妧能看到萧颐惨白的脸,没有往日的俊美凌厉,男人就那么安静的躺在木板上,衣衫褴褛的样子就仿佛一个破布娃娃,他伤的,好像很重的样子。
    姜妧抽了抽鼻子,似乎闻到了一丝若有似无的血腥味儿。
    血?
    姜妧心中突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看着还躺在木板上的萧颐,姜妧迟疑着伸手,抹了一下,红的刺目,是血!
    他真的受伤了?
    姜妧抿唇,二话不说就上去扒他的衣服,等扒开他的上衣,看着他背后那一大片被剐蹭的血肉模糊的伤口,伤口还在往外渗着血,可能是在水里泡久了,伤口周围的肉已经被泡发了,再被血水一混,瞧着十分的骇人。
    姜妧震惊,难怪萧颐到现在都还没醒,背上有这样一大片伤口,他醒的过来才怪,这还只是表面的,他会不会还受了内伤?姜妧有些不大敢想。
    看着面前血肉模糊的伤口,姜妧紧抿着唇,试探着伸手去碰了碰,然后就感觉手下人身体抽搐了一下,发出一声闷哼,应该是疼的。
    这得多疼啊。
    相比之下,她崴个脚简直就是小儿科了。
    流着么多血,这怕不是得一天三顿喝红枣桂圆黑糖粥才能补回来叭!
    不得不说,眼前这一幕给她的冲击力还是有些大的,姜妧就那么呆坐着,眼眶突然就有些发热,他明明可以不用跟着跳下来的...
    姜妧想,要是她不那么矫情执意说要走,就不会被堵在半道上遭遇截杀,也就不会被逼的跳崖生死一线,萧颐,也就不会半死不活的成这个鬼样子。
    越想心越乱,越想越难受。
    “啪嗒——”
    姜妧胡乱擦了把脸,将萧颐身上被扒开的衣裳给他重新盖好,起身就往外走,走了一半又折回来。
    谢天谢地,运气不错,这山洞里还留了几样生活必需品,比如——
    豁了个口子的瓢葫芦。
    姜妧匆匆出去,等回来时手上就多了一瓢清水,这是她在这山洞后面发现的一处山泉水,萧颐背后伤口那么严重,又在江里泡过,那江里的水多浑浊啊,搞不好就得感染,必须得清理一下。
    有条件的话应该是用烈酒消毒然后及时上刀创药,但现在没这个条件,能弄到一点清水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和山泉水一起弄回来的还有一把草药。
    姜妧现在无比庆幸,她幼时喜欢赖在裴阿兄身侧玩,受裴阿兄的熏陶,她对这些草药多多少少还是有一些了解,原本姜妧以为这些知识她都已经忘了,没想到刚刚在找的时候脑中自动就浮现出了这些知识点,这要换作平时,打死她都记不起来,果然,人的潜能是无穷的,只有在危急关头才能被彻底激发。
    萧颐的衣裳都已经湿了,本来就受了伤,要是再穿湿衣服风寒入体那就是伤上加伤,弄不好还真能嗝屁,姜妧只是迟疑了一下,然后就暂时放下手里的水瓢,上前,毫不迟疑的将萧颐身上的衣裳扒了个干干净净,漂亮的锁骨、健硕的胸肌、标准的八块腹肌...嗯...这家伙的底裤居然是红色的?!
    姜妧最基本的职业操守还是有的,衣服可以脱,底裤得留一条,当有些羞涩的目光落到那几乎能闪瞎人钛合金狗眼的大红底裤上的时候,姜妧瞬间破功,这...看不出来啊,某些人一天到晚不是黑就是灰,结果居然暗搓搓穿大红底裤。
    这种反差...难怪萧颐有时候表现的就跟个精神分裂的蛇精病似的,原来这家伙骨子里就闷骚!
    啧!
    萧颐估计是受伤太重,就躺在那儿跟条砧板上的鱼似的只能任人扒衣,完全不知道他大红底裤已经彻底暴露在人眼前的悲惨事实。
    姜妧觉得,萧颐再一次刷新了她对表里不一这四个字的认知。
    不过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姜妧拿着刚刚从自己里衣上撕下来的一块布,蘸着刚打来的泉水,就开水给萧颐清理伤口,姜妧觉得自己心理素质还算不错,面对这么骇人的伤口她都能做到不手抖,等擦拭完伤口,姜妧头上都冒出了一层细汗,瓢里的水已经殷红一片。
    没有专用捣药工具,姜妧就干脆抓起草药直接往嘴里塞,人工捣药了解一下。
    这草药的味儿可真够难闻的,姜妧面色痛苦的嚼完,看着掌心里那一团湿哒哒黏糊糊的褐色不明物体,姜妧眼中露出嫌弃之色,然后,直接将这团不明物体糊到了萧颐背上伤口处。
    不知道管不管用,但总比没有要强。
    忙完萧颐,她又开始收拾自己。
    姜妧觉得这一刻的自己就仿佛是一只勤劳的小蜜蜂,换作从前,打死她都不敢相信她居然还有这么强的野外求生能力。
    姜妧一边坐在地上拿两根树枝钻木取火,一边苦哈哈的想,这算不算是另类的素质拓展?
    尼玛取个火怎么这么难?!
    姜妧搓木头搓了半天,觉得手都快搓掉层皮了,结果别说是火,就连丝烟都没见着。
    呔!
    不生火了。
    可她衣裳还是湿的呢,不生火的话,冷啊!
    “佛祖啊佛祖,要是能给个打火石就好了。”姜妧喃喃。
    “啪嗒——”
    什么声音?
    姜妧惊了一下,狐疑转头,却发现什么都没有,一低头,诶?这黑黢黢的东西怎么看起来这么像打火石?姜妧捡起来掂了掂,还真是,这难道就是所谓的说什么来什么?
    “佛祖啊佛祖,信女有点饿,能来只烤鸡吗?”姜妧满脸虔诚的求吃食。
    “......”
    风吹过,一片寂静,别说烤鸡了,连根毛都没有。
    好吧,佛祖吃素,不吃鸡。
    虽然姜妧对打火石的使用也不怎么熟练,但总比最原始的钻木取火要强得多,经过一番努力之后,终于看到了一丝火星,唯一的不好就是,刚下了雨,柴都是湿的,烟大,呛人。
    有火总比没火强。
    姜妧又出去找了几根树枝,搭了一个简易衣架,将从萧颐身上扒下来的衣裳简单的水洗之后就都挂了上去,她自个儿则就坐在火堆旁边,直接烤。
    山洞里很安静,只听得到树枝燃烧的噼啪声,以及洞外沥淅雨声。
    姜妧双手环膝,脑袋就抵在膝盖上,开始默默发呆。
    怎么能这么倒霉呢?
    那些追杀的黑衣人真的是安王的人?
    不是说安王要造反吗?那现在萧颐跟着她跳崖了又半死不活的摊在这儿,万一安王趁现在造反了可要咋整?
    还有,萧颐...
    姜妧敛下眸子,长长的睫毛微颤。
    她承认那日萧颐那番表白的话对她的触动还是挺大的,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萧颐时的场景,那是在她五岁头一次随父母入宫朝贺的时候,虽然时间已经过去了许久,但姜妧还记得,月下少年笑着朝她伸手以及那个清冷却又温暖的怀抱。
    她看着他私下里苦练剑法,看着他月下苦读诗书,看着他面对得宠兄弟的刁难不慌不满从容应对,也看着他求到先皇后面前自请去边关的坚毅神情...
    那会儿她想,这个小□□后一定会很厉害。
    果然,确实是很厉害。
    他成了皇帝。
    有很长一段时间,姜妧其实都忘了记忆中还有这么一个人,毕竟那段幼年的记忆实在是太短暂了,可自从阿爹出兵帮着打了一次北戎之后,回来就对已经获封秦王的萧颐赞不绝口,听得多了,藏在脑海深处的一段记忆悄悄萌芽,她突然就对幼年记忆中的那个不受宠的漂亮小哥哥产生了好奇。
    然后就是新帝登基,她再次随父入京。
    她还记得在宴席上再次见到新帝时的场景。
    没有了少年时的青涩,在战场上磨砺多年从尸山血海中趟过来的年轻帝王就仿佛一头意气风发的雄狮,他一身帝王衮服,就那么静静的站着,面对臣民的朝贺,就仿佛一座亘古沉默的雕塑,在鲜血中熔炼而出的棱角,强大的无坚不摧,巍如高山,矜贵出尘。
    那一瞬间的悸动几乎让她立马就下了决定,她想入宫。
    或许是被美色给冲昏了头,又或许是因为从小顺风顺水除了有眼疾之外从未遇过其他挫折,她选择了飞蛾扑火。
    她信心满满,她觉得她能够成功攻略。
    但显然,她错了。
    如果在她入宫之前,萧颐就已经有了后妃,那她还会选择入宫吗?
    答案是否定的。
    姜妧想,她还不至于这么昏头。
    扪心自问,她对萧颐其实也没有喜欢到那个份上,就仿佛更多的是一种执念,但显然,有时候执念还真害人不浅。
    要是问姜妧心中有怨吗?
    答案是肯定的。
    但又能怨什么呢?
    难不成就因为她喜欢,所以就得按头别人必须得喜欢她?
    这种事,姜妧做不出来,所以,当萧颐纳妃之后,她就选择了放手,她也有自己的骄傲,已经错了一次,不能再允许自己错第二次。
    可现在萧颐却突然告诉她,妃子是假的,他还是个当红童子鸡。
    还跟她表白,这一次换他来追她...然后,就跳崖了。
    其实她没有那么迟钝,怎么会迟钝呢?
    不过就是有意装傻罢了。
    姜妧能感觉到自己的小心脏在扑通扑通跳,就仿佛心中某根嫩芽又悄悄的长出了绿叶,对她来说,就好像是一直渴望的糖突然就被人捧到了面前,只要她想,就可以大把大把的往嘴里塞,可糖吃多了会蛀牙,她怕,现在甜,日后牙疼到忧伤。
    你说好好一优质潜力三高五好少年,怎么长大了就成了这副狗样子呢?
    偏偏她还眼瞎的往下跳坑了。
    关键是现在这坑挖的太深,就算她想爬都爬不出来。
    姜妧拨了拨快要燃尽的柴火堆,沧桑叹气:“做人,怎么就这么难呢——”
    更难的事又来了。
    “水——”
    背后传来虚弱的呢喃。
    “行了行了,别嚎了,”姜妧深吸了口气,抹了把脸,起身,一边抄起旁边放着的干净水往萧颐身边走,一边没好气的骂骂咧咧:“真是欠了你的,有本事跟着跳,你有本事别晕呐,晕了还得人服侍,很烦的你知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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