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王显然也知道萧颐手上没多少人,一时半会儿肯定是等不来援兵的,所以,秉持着一不做二不休的想法,安王大有一种破釜沉舟的架势,在摧毁临江堰的行动失败之后,恼羞成怒的安王想直接夜袭河西道一举拿下梓州城。
    等姜妧一觉睡醒,就得知,陛下连夜带着早已整装待发的两万大军出发,亲自率兵应敌,这会儿估计正和安王搞对峙呢。
    姜妧觉得估计是她才睡醒脑子还有点懵,要不就是她幻听了,这怎么还带说走就走的呢?
    “真,真走了?”姜妧问。
    青衣点头:“陛下是半夜走的,走的时候来看过您。”
    “那我怎么不知道?”姜妧疑惑。
    青衣的眼神就有些复杂了,虽然没说话,但表情暴露一切,满脸都写着:你自个儿睡觉睡得有多沉你自个儿心里没数吗?
    姜妧看懂了,所以姜妧闭嘴了。
    好叭,她睡觉是挺沉的。
    没醒也正常。
    从回到驿馆开始,到今天萧颐带兵走人,差不多是三天的时间,这三天对姜妧来说,萧颐差不多都是属于失联状态,虽然同在驿馆,但萧颐忙着政事压根就见不到人,不过虽然没见到人,姜妧对他的每日行程还算是了如指掌,拜陆励所赐,她连萧颐中午吃了几粒米都知道。
    这会儿突然得知萧颐连夜就带兵奔赴战场了,姜妧还真有些愣。
    要是没记错的话,萧颐这边满打满算只有两万人,安王手上却是七万大军。
    这简直就是单方面碾压啊。
    之前姜妧还没有很大的感觉,但现在,她却明显的感觉心中沉甸甸的,就仿佛有一块大石头压在了心头。
    “怎么会这么快...”姜妧抿唇。
    “战场的事瞬息万变,听说是安王那边准备夜袭,情况紧急不容耽搁,”青衣宽慰:“娘娘放心,陛下在边关历练多年,用兵如神,此次与安王对阵,对陛下来说不过小菜一碟,不会有事的。”
    这是小菜一碟吗?
    首先在人数上就是一大硬伤。
    姜妧静默片刻,突然哼了一声:“我担心什么?我才不担心呢。”
    既然萧颐早就料到安王要造反,那照他这黑心肝的程度肯定早就做好了打算,他才不会蠢到真的去以卵击石。
    嗯,对,不用担心。
    与其担心他,还不如想想今早吃啥。
    姜妧摸了摸有些瘪的肚子:“青衣,我想吃锅贴,再来一杯热热的豆浆。”
    “...好。”
    姜妧充分诠释了什么叫白眼儿狼本狼,深入贯彻落实前方紧吃后方吃紧,萧颐在外带兵打战以少搏多,姜妧就待在驿馆每天变着花样捣腾吃食,要不就是瘫床上看话本,仿佛只有她,和这紧张的战争氛围格格不入,就很另类。
    有时候连青衣都忍不住感叹,娘娘这心,还真不是一般的宽。
    看着瘫在床上翘着二郎腿悠然嗑瓜子的姜妧,青衣眸光闪烁,其实她没说的是,陛下率兵离开之前,在娘娘床边坐了有小半个时辰,就那么只盯着娘娘看,坐在那儿跟尊雕塑似的,那眼神...怎么说呢,青衣觉得她完全没有办法用词语来描述,想了半天,青衣脑中也只能蹦出一个词——
    爱重。
    .
    皇帝亲征,坐镇三军,有些涣散的军心都变得稳固。
    萧颐不愧是在边关历练多年的人,这个时候就体现出了他卓越的军事素养,虽然对方是浩浩荡荡数万大军,他这边只有寥寥两万人,人数悬殊颇大,但他依然沉着冷静,凭借着诡谲的战术,硬是没让安王大军前进一步,甚至还让安王吃了亏。
    安王气的在大帐里又摔了一套茶盏:“一帮没用的东西,这么多人,居然还奈何不了一个萧颐?”
    安王这些天可谓是春风得意,筹谋了这么多年,眼看就能将皇位收入囊中,结果明明跌落山崖的萧颐没死也就罢了,还率兵反扑,不过两万人,居然挡了他三天,这如何能忍?
    安王深吸了几口气,才勉强平复下了心中的焦躁,看向一旁站着的中年文士,安王虽然脾气爆,但对他态度还算好:“葛先生,你可有什么主意?”
    葛先生沉吟片刻:“就按先前的计划来即可,眼下陛下在梓州孤立无援,只要尽快攻破,到时候皇位还不是您的囊中之物?”
    “好!”安王拊掌,立马吩咐:“不惜一切代价,给我尽快拿下梓州,本王要亲手斩下萧颐小儿的头颅。”安王阴测测发狠。
    “是!”一帮下属领命离去。
    同时,河西道,王帐,虽然已经是深夜,但帐中仍旧灯火通明,陆励一身玄甲,满身肃杀之气,单膝跪地,静静的等待上座人的吩咐。
    主位,同样一身戎甲的萧颐清俊的面容在烛火的映衬下显得晦暗冷肃,如寒潭般的黝黑双眸尽显冷冽,他手中正拿着一封密信,一目十行的看完,萧颐随手将密信放到一旁燃着的烛火上,火苗飘起,瞬间,密信就被火舌吞没化为一片灰烬。
    “一切都已准备就绪,按原计划行动。”
    “是。”
    陆励沉着的应了一声,领命出去。
    等陆励出去后,萧颐往椅背上靠了靠,借着烛火,能清楚的看见他眼中布满的红血丝,这几天萧颐几乎都没怎么睡。
    帐中寂静一片,只能听到帐外来回走动的脚步声,烛火跳跃中,只见萧颐突然伸手,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小的物什,就近一看,似乎还能看到上面写着平安...是一个小巧的一看做工就十分粗糙的护身符。
    这正是当日姜妧在圆觉寺花了二十文“巨资”买的,萧颐也是前几日才发现,这枚护身符竟被李德全夹在衣裳里给他带过来了。
    萧颐摩挲着这枚护身符,脑中不自觉就浮现出当日的场景,再对比当下,连他自己都感到惊奇,不过寥寥数月,他的心思竟已发生了这般大的变化。
    也不知道姜妧这会儿在做什么?会不会忧心他...
    罢了,还是不指望了。
    第98章 追妻第四十天   来人…
    姜妧成功做到了足不出户而知天下事...倒也没这么夸张, 不过关于和安王对阵的具体情况她还是知道的。
    就比如,她听说,安王想要夜袭河西道, 却被萧颐识破,结果萧颐来了一出请君入瓮让安王折损了五百多人。
    她又听说, 安王玩阴的,想派人把堤坝给炸了, 引江水淹河岸趁机出兵, 但同样被早有防备的萧颐给拦住了, 安王派来的人有来无回。
    她还听说, 萧颐转守为攻,带兵长驱南下,由于安王还没反应过来, 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狼狈南撤,给安王从河西道撤到了蓟州交界。
    …
    总而言之,听说的挺多,毕竟差不多每天都有书信来往,也不知道萧颐是怎么做到一边行军打仗一边还能抽出时间来给她写信的,有的时候只有寥寥几句,比如“吾安, 勿念”,从潦草的字迹来判断应该是在比较忙的时候写的, 当然也不排除敷衍的可能。
    有的时候则是洋洋洒洒好几张纸, 从早上吃了什么到晚上什么时候入睡都写的清清楚楚,感觉就跟记流水账似的,拿到手的时候, 姜妧的表情是这样的:(▼皿▼#)!
    说好的战事胶着已经到了白热化的地步特别繁忙呢?
    这几天天气不错,草长莺飞阳光灿烂,姜妧搬了个小马扎坐在院子里,手上还拿着一根细竹条,上面绑了两根鸡毛,然后就成了一个特别简陋的逗猫棒。
    因为都已经开打了,萧颐一走,没有了之前的人来人往,驿馆上下安静如鸡。
    姜妧在这种安静的环境下待了十来天,每天的生活千篇一律,唯一的娱乐生活可能就是翻看早上醒来枕头旁边放着的火漆封口的信了。
    但这两天还多了一点别的乐趣——
    逗猫。
    猫是某个夜晚在角落里发现的,还只是幼猫,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姜妧就给养着了。
    姜妧挥舞着逗猫棒,看着幼猫上窜下跳去捞鸡毛,逗了一会儿,姜妧有些兴致缺缺,目光不住的往门口瞟,瞟了半天,别说是人影了,连只鸟都没见到。
    好像已经三天没收到萧颐的消息了…姜妧发呆,好像听说萧颐亲自带兵搞反攻去了,虽然萧颐是用兵如神打仗很有一套,但…毕竟是以少对多啊。
    姜妧一出神,手上挥舞的动作就停了,已经改名叫猫崽子的幼猫瞄准机会就将逗猫棒扯了下来,扑上去就是一番撕扯。
    逗猫棒突然被扯走,姜妧还惊了一下,看着自个儿和逗猫棒玩的不亦乐乎的猫崽子,姜妧突然就没了逗猫的兴趣,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嘱咐青衣:“猫崽子你盯着吧。”
    “您去哪儿?”
    “补觉。”
    这一觉她睡得有些沉。
    迷迷糊糊间,还做了个梦,她好像梦见萧颐亲了她,跟她说,让她等他回来。
    她刚想说做梦去吧!
    结果画面一转,她又看到了萧颐,但这次却是看到他在尸横遍野的战场上,一支锋利的羽箭直直朝他飞去,穿破了他的胸膛…
    姜妧又一次被吓醒了。
    一摸额头,满手冷汗。
    外面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能看见天边的晚霞,还能听到时不时传来的小猫喵呜的声音。
    不会吧,不会这么背叭!
    姜妧的手无意识的攥紧了被子,突然就有些担心。
    …
    萧颐失联的第五天,前方消息传来,一支不知道打哪儿冒出来的援兵直接将安王的大本营给抄了,还顺手把之前被安王占领的蓟州等地给收复了,安王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腹背受敌又被切断了粮草供给,军队人心惶惶势气大减,连连溃败,在皇帝承诺缴械不杀的情况下,有大多数跟着安王造反的兵士已经自动投降。
    安王只能带着残部往山林逃窜,就跟只丧家之犬似的,毕竟大本营已经被抄了…
    来传这一捷报的是陆励。
    陆励一身玄甲,因为刚在战场上摸爬打滚了一圈,身上似乎都还带着血腥味儿,原本笑嘻嘻似乎没个正形的脸上也都被坚毅所掩盖,看起来总算是有飞翎卫统领该有的范儿了。
    听陆励汇报完捷报,姜妧心中也隐隐松了口气,就说嘛,萧颐肯定会留后手,果不其然有援兵。
    不过这安王也真够菜的,说好的造反整得跟过家家似的。
    姜妧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随口问:“陛下呢?有没有受伤。”
    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她还惦记着之前做的那个梦。
    她这几天都快精神恍惚了,时不时眼前就会浮现出萧颐中箭的情形。
    不过,现在看来应该是不可能。
    既然大部队都已经被打残了,那安王收拾起来应该也比较容易了,估计过个两天萧颐就能回来了。
    听见姜妧问,陆励难得沉默了片刻。
    这成功引起了姜妧的好奇:“怎么了?难不成真出事了?”
    陆励继续沉默,最终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点头,脸上适时露出一丝悲色:“陛下,不大好——”
    …
    姜妧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口气策马狂奔四五十里路赶到大军驻扎的河道口的。
    她只知道,当听见萧颐心口中箭重伤垂危,只靠一口气吊着的时候,她只觉脑中轰然一响,眼前都是天旋地转,要不是青衣眼疾手快扶了一把,她只怕都得脸朝地栽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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