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得这些人的话,险些就要站起来反驳。
    若非这几日他都在刑部之中,都要以为这些人说的是真的了!
    他们将人严刑拷打至此,却将罪责全部推给林水月,真的是好大的脸!
    “皇上。”江路海忽而开口道:“此事虽全由林大人所起,但臣亦是有监管疏忽之责,还请皇上责罚。”
    “江大人倒是个好性。”
    “她做错了事情,却还要替她顶罪,上哪找这样的上司?”
    热闹中,梁少卿却听得身后的人讥笑了瞬。
    “皇上。”此前与林水月有矛盾的人,这会俱是坐不住了,纷纷上前。
    “林水月不熟悉刑部事务,又好大喜功,臣以为,不该让她留在刑部。”
    “臣附议。”
    “且那赵毅是屈打成招,论及林水月与他之矛盾,臣不得不怀疑,林水月是故意为之。”
    “此等心狠手辣,目无王法之辈,是断断不能留在刑部!”
    “刑部尚书江大人虽有监管不当之责,但臣以为,此事均因林水月而起,刑部的其他人断不能因为她一人之过,而受其牵连。”
    “请皇上明察。”
    钱海听着他们的话,心下彻底松了口气。
    当下也有了点精神,抬眼打量林水月。
    他这一看,不想竟是对上了林水月那双黑漆漆的眼眸。
    钱海瞬间心跳失衡,面色变了瞬。
    他额上出现了层细细密密的冷汗,正欲移开自己的目光,却听得林水月出声道:“江大人确实罪不容赦。”
    这话一出,整个殿内都蓦地静了下来。
    许多朝臣不敢相信地看着她:“江路海好心为她分担罪责,她竟还说得出这样的话来?”
    “当真是无情无义啊。”
    “所以我说,这女子当什么官?林水月才能仅限于书画之上,到了刑部,以为那就是让她逞能耍狠的地方,眼下闯下了这么大的祸,却还死不悔改。”
    “似她这样的,当从朝上赶出去才是。”
    “只怕江大人如今也是后悔不已吧,竟是为了她这样的人求情。”
    “确实是不配了。”
    钱阁老等人站在了最靠前的地方,见着这般景象,不由得说道:“咱们这位林大人的仕途之路,只怕是任重而道远。”
    “想要在朝上立足,本就不易,更别说她如今就是个活靶子,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呢。”
    田阁老见状,却是淡笑了瞬:“我看不然。”
    话音刚落,便听得林水月道:“皇上,那赵毅最后的口供,确实是臣审问的,但臣未对其用刑,且在此之前,赵毅也并非是由臣来审问。”
    “林大人,现在知道害怕,只怕有些晚了吧?”当下就有官员迫不及待地反驳她。“整个刑部之中都说是你审问的赵毅,如今你却矢口否认,你觉得是当相信你一人的话,还是刑部上下几十个官员的话?”
    林水月不语。
    这朝上对她更是口诛笔伐。
    “不是你审问的,那又是谁会将赵毅伤至此?”
    “刑部之中除你之外,俱都是些有经验的老臣了,就算是用刑,大抵也会估量着度,只有你,会因为私仇而对赵毅下死手。”
    “大人此话,只怕太过绝对了。”林水月淡淡地看了眼说话之人,面色平静。
    “不是吗?若是其他人动的手,你倒是说说看,他们为何要对赵毅下死手?”
    林水月勾唇道:“赵毅此前就是刑部的官员,对他下了重手,自然是因为他知道了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朝上静了瞬。
    方才逼问她的官员,是御史台之人,名叫边放。
    边放皱眉道:“你的意思是,这整个刑部,都为了叫他闭嘴,而特地将此事栽赃给你?”
    他话里的意思,分明是在嘲讽林水月自不量力。
    这等事情,过于天方夜谭,任谁都不会应答。
    偏巧,林水月还就是那个独特之人。
    她点头道:“大人所言不错。”
    边放:……
    一时间,是叫他不知说这林水月天真好呢,还是愚蠢的好。
    竟是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没注意到的是,刑部的官员在林水月的话说出口之后,俱是有些瑟瑟发抖。
    其中之最,当属那个反咬林水月的钱海。
    “林大人,这是大殿之上,容不得你胡说八道。”
    “这等荒谬之语都能说出口,她是真的失心疯了吧?”
    江路海沉声道:“林大人,我知道你对刑部此前对你的轻慢,心中有所不满,可此事事关的,是整个刑部的声誉,还请林大人慎言。”
    这江路海不愧是年纪轻轻便当上了刑部尚书。
    在他人都被吓得不能言语时,他依旧镇定自若。
    只是仔细看的话,会发现他额前的发已经被汗水打湿。
    事到如今,他也只能够赌一把,赌林水月只见了赵毅那一面。
    “我当是为何呢,原来是觉得自己被怠慢了。”
    “这不是稀松平常的事情吗?刑部上下的人,谁能够服她?”
    边放重新找回了注意力,高声道:“这是朝堂之上,请林大人莫要将个人私怨带上来,若你实在是坚持,也请掏出证据来,否则的话……”
    “大人忘记了。”林水月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她轻笑:“此前我便说过,我不做没有证据的事。”
    边放惊疑道:“那林大人倒是说说,你都有些什么证据?”
    “别是另找几个人证明她的话吧?”
    “这也能算得上证据?那刑部的官员还都说是她提审的呢,这要相信谁?信她随便找来的人,还是本来就在刑部的人?”
    质疑声中,江路海变了脸色。
    这是他自上朝之后,第一次看向了林水月。
    “皇上,臣有本要奏。”
    殿上的皇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随即道:“起来说话。”
    议事殿内的气氛变了变。
    周遭的官员面面相觑,敏锐地察觉到了皇帝态度的变化。
    林水月已然起身,她缓步,走到了刑部的官员面前。
    似是想要尽力记住他们的模样般,慢慢地看了过去。
    然而那些人在她的目光之下,身形颤抖,几乎跪不住,已经是半趴在地上了。
    “如同诸位大人所说,对赵毅用刑,本就是存了私心。”
    “这什么意思?她这不等于承认了吗?”
    “不清楚。”
    “她说自己有证据,结果上来就承认了?”
    引来一阵喧哗后,林水月面色依旧平静,她缓步,行至江路海跟前。整个刑部的官员中,就江路海最为镇定。
    “只是有私心的这个人,不是我,而是另有其人。”林水月说罢,便见江路海抬眸,眼眸深沉地看着她。
    “林大人究竟是什么意思?”
    林水月淡声道:“江大人不应该比我清楚吗?我倒是想问问诸位,赵毅手里究竟是掌握着些什么东西,才让你们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灭口?”
    “你信口开河!”钱海急不可耐地道,他双目赤红,眼含怒意:“这殿内的人谁不知道,那赵毅是与你有仇,如今你为了脱罪,竟是说出这样的胡话来!”
    “皇上,还请治林水月欺君之罪。”
    林水月却不看他,只看向江路海:“江大人,你说呢?”
    江路海闭口不言。
    “既然江大人不愿意说,那我便替你说。”林水月转向圣上,高声道:“皇上,臣入了刑部之后,发觉刑部上下简直如同一块铁板一样,被江大人治理得密不透风。”
    “臣确实是插不进手。”
    边放冷声道:“林大人这便是承认了自己在刑部之中不受重视,才急切地想要立功?”
    史宏杰忽而道:“先听林大人把话说完。”
    边放下意识皱眉,却也只能闭上了嘴。
    “原本我也以为,是江大人治理得当,以至于刑部较为排外,亦或者是他们本身对女子进入刑部有其他的想法,故而才会如此。”
    林水月微顿,神色也变得冷沉了起来。
    “可仔细查探后,臣发觉却并非如此。整个刑部上下一心,宛若铁桶的原因,是因为他们有着一个同样的秘密。”
    “这件事情,还与天牢中的死刑犯有关。”
    她每吐出一句话,钱海的心便往下沉了一分。
    而在她说出天牢二字后,他更是汗如雨下。
    他想开口制止林水月,不让她继续说下去,可张出口,发觉自己竟是已经发不出声音来了。
    他抬起手,发觉自己的手心满是冷汗,整个人都在不自觉的发抖。
    那边,林水月的声音不疾不徐:“此前,范大学士范郁在天牢中自尽身亡,令得范府一事,成为了桩悬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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