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坐了瞬,甚至起身去了林水月身边,问:“怎么个赌法?”
    林水月眨眨眼睛:“十两银子起注,分徽明、太学院两边。容公子可要来一注?哦对了,现在押太学院的人比较,赔率是三比一。”
    “你押的谁?”容京拿眼看她。
    却见林水月微笑道:“我是庄家。”
    ……真有她的。
    容京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掏出了一百两银票递给她。
    林水月乐了:“徽明还是太学院?”
    容京那个即将脱口而出的‘你’在嘴里转了一圈:“太学院。”
    “好。红缨,记一下。容公子押了太学院一百两。”
    她甚至连多余的字都不想写,也不知何时,将身边那小婢女教会了写字。
    红缨坐在一旁,奋笔疾书。
    那边,学子们既紧张又兴奋,转头一看,官员队列里竟是开了赌局。
    白羽:“怎么也想不到,京城竟有比我还要荒唐的人。”
    “谦虚了,你同这位林大人比起来,也是不遑多让。”瞿斐然戳破他:“我刚看见你的小厮往那边去了,说罢,你赌了多少?”
    白羽:……
    怎么就他眼睛那么尖呢。
    他眼珠子转了下,手伸了出来比划了下。
    齐铭晔:“五百两?”
    “五千。”
    这下徽明学子皆沉默了。
    若非场合不对,瞿斐然险些想敲开他脑袋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些啥。
    “钱能收回来。”沉默寡言的徐子乔忽而道。
    这话说得理所当然,徽明一众学子心中也是这么想的。
    未曾想,那白羽心虚地笑了瞬,道:“我押的太学院。”
    瞿斐然:……
    “所以这还未开始,你就投诚了?”
    白羽在他们审视的目光中,轻咳了声:“这不是投诚,而是识时务。”
    “瞧瞧这上下的架势,太学院,那可是半个皇学,岂是咱们一个小小的徽明可以赢得下的?我想好了,今日输人不输阵,便是输了,咱们好歹能赚点银子。”
    “现在赔率四比一了呢!”
    徽明众人对他奇葩做法是见怪不怪了,只这种还未开始就灭自己威风的事,到底叫人心头不爽。
    “不错。”未想,齐铭晔点头道:“今日若输了,白公子自愿拿出一万两银子,用以宽慰大家。”
    白羽:?
    瞿斐然:“若赢了呢?”
    “那便由白公子做东,宴请徽明上下。”
    徽明一众学子更是上道,想也不想地就对白羽竖起大拇指道:“白公子大气!”
    白羽都被他们气笑了。
    那边,天启与菏泽的辩论快要结束了。
    太学院的学子很是紧张,氛围较为低沉,抬眸一看,对面徽明竟还有说有笑,当即黑下了脸。
    “他们是觉得今日能够稳赢了,才如此猖獗?”
    “这是分明不把咱们放在眼里!”
    “且让他们笑吧,一会输掉了辩驳,看他们还怎么笑得出来。”
    太学院的人自视甚高,又有着昨日赢下文章头名的事在前,皆是看不上徽明。
    林淮尹眼眸微顿,并未与身侧的人多言,目光落在了徽明四子的身上,情绪复杂。
    而那边,伴随着一声锣鼓巨响,天启、菏泽辩论结束。
    局势一边倒,菏泽那边压得天启连话都说不出来,有一段时间竟是陷入了诡异的沉默里。
    输赢就格外的明显了。
    但这都在众人的意料之中,比起这两个书院,大家更为关注徽明与太学院。
    甚至连带着上首的皇帝,都看了过来。
    辩题是早前准备好的,而徽明与太学院这个辩题,则是皇帝亲选,由那荣忠宣读。
    底下的朝臣一听,均是热议了起来。
    林水月把玩着手中的茶盏,目光明亮。
    这道题,乃是此前晋朝真实发生过的一件事情,也比较具有争议,很是典型。
    说有一地方官,当年年头不好,遭遇大旱,使得民不聊生。
    而朝廷国库空虚,暂且调动不出赈灾银子来。
    等待过程中,此官员按耐不住,在日益攀升的死亡人数中,动了歪念头,于是乎收缴了一大笔贿赂。
    靠着底下进贡的银子,顺利度过了灾害,甚至在国库钱银抵达之前,就安定了民心。
    原本,是功绩一片。
    可随后,此人收受贿赂之事便被人揭露了出来。
    随后形成了两波声音,一波是说此人虽触犯了律法,但银两俱是花在了百姓身上,本着一颗救世之心,不该受到处罚。
    另一波则是道,无论如何规矩便是规矩,今时银两不够,便拿了底下送上来的脏银,那日后岂不是更加的胡作非为?
    且贪墨就是贪墨,抄家重罚,一个都不能少。
    在这个辩题里,认为官员该罚的为正方,不该罚的为反方。
    很不巧,徽明抽到了反方。
    “徽明的运气也未免太背了。”
    “反方除了用之于民之外,几乎没有什么立足的论据,与之比较起来,正方能说的可就多多了。”
    抽签的人还是白羽,一走下来就遭到了瞿斐然的白眼。
    “你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白羽耸了耸肩。
    然而,那边锣鼓已经敲响。
    他们只有一刻钟的准备时间,一刻钟后,便要各自陈述其观点。
    “无论如何,贪墨就是该罚,否则岂不是视律法于无物,朝廷还有何威严可论?”
    “可这位大人说来也实在是委屈啊,那收上来的银子左右不过十万两,他自己还倒贴了两万两上去,才堪堪度过了危机,若是为此要重罚于他,岂不是寒了天下臣子的心?”
    “不论出于何等理由,也不是贪墨的原因所在吧,加之他一个地方官,如何能够掏出两万两白银来的?对待贪墨之事这么的熟悉,说不准就是此前也有过这等举动。”
    “我还是觉得……”
    一片吵嚷之中,林水月岿然不动,甚至又磕起了瓜子。
    “哐当!”热闹纷呈中,锣鼓被人重重敲响,辩论开始。
    按照规矩,当由正方开始发言。
    正方站起来的,乃是谭寅。
    谭寅是谭素月的兄长,今岁已有三十,却未能得中进士。
    谭寅一起身便直接道:“律法之所以是律法,便是要让人遵守的,不管做了何事,他都是触犯了律法!”
    底下应和声一片。
    胡西西不知何时摸到了林水月的身边,一边从林水月的盘子里摸了把瓜子来吃,一边迷惑地道:“所以呢?”
    谭寅在说什么,这话不是大家都知道的吗?
    让他辩驳,谁让他陈述一遍题目了?
    她一时无言,就见徽明那边,瞿斐然站了起来。
    “若但论罪,依学生拙见,不当只有这位官员受罚,而是整个户部上下,连同救灾不当的官员,都得要罚。”
    “若非他们办事不利,怎会累得一个地方官需得要到此等地步,朝廷上下看不见百姓的惨状,他却日日得以看见。”
    “他若有罪,那朝上的官员便都是有罪,耽误了事情的人更是罪无可赦,何至于要让他一个人送命?”
    瞿斐然一开口,不光言之有物,且口齿清晰,思维顺畅。
    三言两语就将那谭寅堵得是一愣一愣的,连带着多余的话都讲不出来。
    太学院那边见状,复又站起来了一人,反驳起瞿斐然的观点来。
    然而所说的话里,只有干巴巴的律法、有罪之类的话语,难以像是瞿斐然一般通畅,来往没两句后,竟又词穷坐下了。
    胡西西摇了摇头:“按照这个场面,太学院可赢不了徽明。”
    林水月不置可否。
    却见林淮尹起身,声音清朗:“今日的辩题,是这位官员有没有罪,而非是朝上其他的官员之错处。”
    “如同瞿公子所言,朝上的许多官员都有过错,但他们有错,不代表此人就无错。贪墨之事,前有旧例,后应有威慑。若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少不得有损律法之威严。”
    “日后凡谁遇上了事情,都想着用贪墨的方式来解决,那晋朝上下岂不是乱了套?”
    林淮尹话一出,周围的官员皆是点头。
    胡西西又道:“说得也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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