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刚开始被她拿来立威的汪家,到范府上下,后是江路海,如今到了谭大人身上。”
    “各位扪心自问,这些人,谁不是与她有过矛盾的?江路海压她一头,便被她一路打击至此前功勋无人问,追究责任致死。”
    “白大人及其亲眷下场更是可怖,那到手的王妃之位,都被她三言两语拨弄。她才是晋朝那个说一不二的人吧?”
    诛心之语不绝于耳,整个会场中都充斥着对林水月的讨伐。
    白羽皱下眉头:“这势头不对。林大人处决的那些人,分明是他们自己有问题,而今被他们说的好似林大人在结党营私,把一切不赞同她的人都推出朝堂去。”
    齐铭晔微叹了口气:“朝堂之事,岂是那么简单的。”
    林水月能一路走至今日,所倚仗的是鄞州的那四十万两堆积起来的官声,以及皇帝的崇信。
    如今她动了太多人的利益,尤其从谭正华此事上,所涉及的太多。
    这些臣子并不想再受她钳制,早前一再的退让,也是为了让林水月出尽风头。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林水月今日再对谭正华动手,已经是将路走绝了。
    议论声不断,林水月却恍若未闻,她甚至未曾回答谭正华的话。
    只是沉声道:“孟兆平入狱后,你利用孟兆平之事,引得余夏代替谭寅科考。”
    “余夏耗尽心力,从考场内出来,听到的就是自己父亲伏诛之事。”
    “此后深受挫折。”林水月微顿,看向那谭正华的眼神更冷:“你原本并不打算留下余夏的性命,可谭大人机关算尽,唯独对嫡子宠溺非常。”
    “谭寅自小便妒忌处处压他一头的余夏,见其落难,是无论如何不想让余夏就这么死了,他求了谭大人,在罗宇的再三保证下,谭大人也觉得余夏此人不足为惧。”
    “于是你们设计陷害了那孟兆平还不够,将他唯一的独子磋磨多年,后为了羞辱于他,更是将他卖入京里唯一的小倌院中。”
    余夏这个名,就是在潇湘苑中另取的。
    令谭寅没想到的是,余夏进入潇湘苑后,远不如他预料的好控制。
    他摸不清潇湘苑背后的主人,更不能像是从前一样插手入其中。
    他只能每隔一段时间就去潇湘苑内羞辱余夏一通,在听得余夏招惹了三公主,太后派人至潇湘苑传口令,要求潇湘苑将其卖掉时。
    他这才得意洋洋地出现,想将余夏再次买回来折磨。
    不想这个计划被林水月打乱了。
    “除此外,还有谭大人知晓余夏被我买下后,往林府当中下的三批杀手。”林水月一挥手,便有一个黑衣人被带了进来。
    那人脏污着一张脸,露出了双眼睛来,眼神涣散。
    嘴里被白布堵着,发不出一丁点的声音来。
    谭府派出的全都是死士,这些人经过特殊训练,刺杀不成就要自尽。
    林水月布下天罗地网,才抓到了一个。
    为了让谭府安心,还另在义庄找了具尸体顶上。
    “人证、物证俱在。”林水月冷冷地看着谭正华,问:“谭大人还有什么好说的?”
    “谭寅抢走了余夏的人生,而今这个策论大典,余夏上不得吗?”
    “今日撞了余夏马车的人,也被抓入天牢中,那寡妇的供词已出,指认了谭寅。”林水月面无表情:“如此,谭大人还要替自己同谭寅狡辩吗?”
    谭正华与她对视。
    他眼中黑沉沉的一片,恍若雨即将要来时,那酝酿惊雷的云层。
    他盯着林水月看了许久,忽而大笑起来。
    “事已至此,我还有什么可争辩的?”谭正华笑出了眼泪来。
    这个晋朝重臣,自入朝开始,便穿着妥帖的衣裳,发髻整齐。直至今日,他尚且风度依旧,近五十岁的年纪,鬓边一丝白发都没有。
    他年轻时面容清俊,如今也斯文儒雅。
    唯独说出口的话,仿若那淬了毒的钉子。
    “这朝堂上的斗争,向来都是谁更有手段,谁就做主。我老了,不比当初。”他深深地看着林水月,冷意不减:“今次之后,只愿林大人如那常青树一般,长盛不衰,将所有与你作对的,你瞧不顺眼的人,拉入泥潭。”
    “而后这晋朝啊,就是林大人一人,只手遮天了!”
    他说罢,丝毫不顾及这是在皇帝面前,大笑出声。
    不等周围的侍卫上前,就自发起身,同他们离开。
    行至林水月身侧,他停顿了下,冷笑道:“林大人这官路走得太顺畅了,我也好,白大人也罢,都成了你的垫脚石。”
    “只你行事这般不忌讳,难道没有想到有遭一日,你也会以舞权弄术之名,打入天牢吗?”
    林水月面色平静,闻言连看都没看他一眼,他却笑道:“林大人,保重。而今才刚初夏,至我处斩时,少不得要到秋日了。”
    “待得那时,期待大人与我在牢中相见。”
    说罢轻甩衣袖,抬步离开。
    他走之后,殿中的氛围诡异。
    依照林水月所言,今日这策论大典余夏才是主角。
    余夏受伤,策论大典也不必办了。
    然而却无人提步离开,反倒是有无数的目光落在林水月的身上。
    沉默许久后,到底是有人按耐不住了。
    “皇上。”率先站出来的,便是那翰林院的王学士:“近来,朝中臣子皆若惊弓之鸟,处事小心翼翼,唯恐踏错一步就落入万劫不复之地。”
    “原本积极的朝堂,如今也若一潭死水般,凡遇事无人敢出头无人敢应承,凡在朝上应答,必先三思后行,甚至屡屡顾及他人目光。”
    他说罢微顿,许多人却向林水月投去了目光。
    “臣以为,刑罚是立法之根本,就不是用来排挤他人,党同伐异的工具。刑部归属于朝廷,而并非个人所有,官差不因处处探寻他人隐私,查探时人背景。”
    “如此威慑之下,朝堂如同刑堂,严苛之下人人自危,于江山社稷而言,并非是好事。”
    “而一人独断专权,更是容易□□蛮横,与其作对之人,皆成为其刀下亡魂,此间事务,并不皆是非黑即白。”
    众目睽睽之下,王学士冷笑道:“林水月行事冒进,且私心甚重,得其好者,可成为大典主角,被其厌恶,则瞬间下狱。”
    “这般下去,涣散的不只是人心,更是一众朝臣的心呐皇上!”
    这话出口,满场俱静。嘉
    气氛瞬间压抑下来。
    落在林水月身上的目光,逐渐变得冷厉。
    王学士开了这个头,便有无数人站了出来。
    “王大人所言极是,还请皇上下令,命林水月离开刑部,或将手中大权移交。”
    “刑部并非为一人而立,空悬许久的尚书之位,如今也该落定。”
    “刑部所过之处,受到苛责的皆是与其有矛盾之人,种种之下,实在不能说她半点私心也无。”
    “请皇上明鉴。”
    “刑部需得重整,大权不能只落一人手中啊皇上!”
    一言出,无数人应和。
    六部中,除去了林朗所在的礼部之外,竟是皆有人出面。
    更不论与林水月自来不对付的翰林院及其他,连带着内阁中,都有阁老对林水月颇有微词。
    众人齐心协力,所有的刀尖都指向了林水月。
    徽明众学子脸色难看非常,白羽想也不想地就要起身。
    “别动。”齐铭晔道。
    白羽不可置信地转向他:“咱们得了林大人倾心相待,而今竟是对这等局面视而不见?”
    “林大人今日是为了谁才如此的?”
    瞿斐然低声道:“那你站出去又能如何?你一个身无长物的举人,又是实际上的受益者,这会站出来向着林大人说话,岂不是另类赞同他们的话?”
    “顺林大人者昌,逆她者亡,你要把她往死路上逼吗?”
    白羽闻言,一时沉默。
    然则更加红了眼眶,他一字一顿地道:“你我皆知,林大人并非如此。”
    “事实重要吗?现今最主要的是,林大人她动了太多人的利益,朝堂之人在她火焰最高时,要朝她下手了!”
    白羽握紧了拳头,对他们劝导的话是一句都听不下去。
    他想发疯,想站起来大声地道林水月没有错。
    然而他也知道,如今一举一动都会令得林水月成为活靶子。
    他忍无可忍之下,憋着一口气自场内跑了出去!
    “白羽……”瞿斐然急道。
    “让他安静会吧。”徐子乔眼里装着深沉的情绪,淡声说道。
    瞿斐然只得坐下。
    他们这边的动静,未引发他人瞩目。
    眼下所有的压力,都集中在了林水月的身上。
    皇帝静静地看了这些群起而攻之的臣子许久,随即冷声道:“按你们所言,他们贪墨、结党营私、舞权杀人,俱是林水月之错。”
    “是林水月拿刀架在了他们的脖子上,令得他们如此行事的吗?”
    一片死寂。
    “可在此前,他们确实与林水月交恶。”王学士微顿后道:“臣以为,林水月并非毫无私心可言。”
    张弘亦是躬身道:“皇上圣明,臣以为林大人自任刑部侍郎以来,确实为朝中肃清了不少的奸佞。”
    “功劳有之,但其手腕狠辣,且刑部任由着她一人差遣之,也是事实。”
    “刑部乃律法根本,自来不因任何人的意志为转移,如今沦落得好似林大人后院中的私卫,便当得是林大人过错所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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