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药因着难得,且是慢性药,发作起来需要几年的时间。
    可太子在这册子上直言,说他等不到了。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坐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于是他想到了别的主意,那就是利用皇帝最为在乎的东西,反复刺激着皇帝。
    他在册子上记下了一切能够惹怒皇帝,能叫皇帝变幻最多的东西。
    其中之最,当属他的母亲安晴。
    为了能够将其效用发挥到了最大,他甚至打算往安晴身上泼脏水,他这些日子以来,已经开始着手做这件事情。
    册子上记录的,是每次他隐隐透露安晴不对劲时,皇帝的情绪变幻。
    所用的词汇,比起想象的可怕。
    例如前几日是,孤与父皇说,孤幼时那个嬷嬷总是时不时地提起,安晴从前那个青梅竹马的哥哥。
    父皇听到那人名字后,果然勃然大怒。
    孤见父皇额上青筋暴起,显然是情绪波动巨大,可见其作用极大,应再继续扩大之。
    为了能让皇帝早点死,他竟是能给自己母亲背上脏名。
    有那么瞬间,皇帝都有些恍然。
    他不知道这几十年来,究竟是做了些什么,才会养得戚怀这般肆无忌惮,无情无义。
    他想到这些日子的彻夜难眠,头疾发作时几欲崩溃的自己,一时觉得,这也是他的报应。
    他纵容戚怀多年,戚怀便把这份恶,直白地发作到了他的头上。
    到得最后,皇帝已看不进去这册子上的任何一个字。
    他倒下身子去,捂住了半张脸,静默无言。
    而裴尘则未再多言,起身离开了这边。
    他走出殿门,见得外面等待的田阁老,轻轻颔首。
    田阁老瞬间安了心。
    而外间的万民请愿,则是足足持续了三日。
    这三日里,许多人是滴米未进,就在此地候着。
    一直到三日后,宫门被人从里推开,走出来了个冷脸的将士。
    那人面无表情地道:“皇上有令,释放林水月。”
    说罢复又直接把宫门关上。
    然而反应过来的百姓们,俱是欣喜非常。
    皇宫天牢外,人头攒动。
    紧闭着的大门打开,林水月轻抬步,当瞧见了外面的盛况后,瞬间愣住。
    第148章 春闱至
    天牢这条路, 并非是京中主干道。
    且世人多对这等地方有所避讳,极少从这边经过。
    而今日却一改往常,一贯冷清的天牢外, 站着许多的百姓、学子还有林水月相熟的官员。
    见得天牢大门打开, 林水月走了出来,人群中小小地欢呼了下,更多的则是感怀。
    他们终是把这位林大人留下来了。
    相对无言, 气氛却尤为热烈。
    林水月驻足许久,终是抬手, 向着人群的方向,躬身行礼。
    见她弯腰下去,不少人避开了这个礼。
    到底是有感性的没有忍耐住,低声道:“大人日后一定要好好的!”
    林水月听到了,她抬眸轻笑,认真地点下了头。
    冬日暖阳之下, 她乌发黑眸, 瞳仁里恍若盛着这世间最为皎洁的月。
    临上马车前, 红缨上前来搀扶她, 一双眼睛哭得发红。
    她一瞧见林水月,便不由得撇嘴:“小姐以后再不能撇下奴婢了。”
    林水月轻笑, 待入了马车, 对上了双星眸。
    “瘦了。”裴尘知她要同外面的百姓会面, 并未直接出现, 只在车内等着她。
    分明分别没几日,这短暂的时日里却好似过了几年。
    林水月只笑:“不过才几日,就看出瘦了?”
    裴尘不语。
    林水月见他向来温和的面容绷得有些紧,星眸牢牢地盯着她也不说话, 便知他这是与她生气呢。
    她微顿,随即靠向了他。
    见素来风光霁月的他,眼下带了些乌青,身上的冷香都淡了许多,下巴处还冒了些青色的小胡茬。
    她心下一软,轻声道:“生我气了?”
    她歪在他身上,马车缓缓前进,他忙搂住了她。
    一低头,撞见了她那双冷眸,他就算是有再多的气,也都散了。
    只能轻叹道:“夫人也不是第一次说话不算数了,其余的都好,只我看不得你以身涉险。”
    林水月头抵着他的下巴,闻言轻笑:“我这不是没事吗?”
    裴尘微顿,收敛起面上的神色,认真道:“那你若有事,叫我余生怎么活?就这么抛下我不管了?”
    “夫人虽嫁了我,眼中却还是没有我,自来都是个心狠的。”他说着,扶正了林水月的身子,就想收回自己的手。
    他想抽手,林水月却不让。
    她就跟没骨头似的,又歪了上去。
    裴尘低头看她,就见她眼眸亮晶晶的,只盯着他笑:“夫君怎能如此妄自菲薄,我不光眼里是你,心里也都是你。”
    裴尘叫她这一声夫君搅乱了心神,一时不察,手便被她拿了去,紧贴着她的。
    她还对他笑:“你听,这心跳如鼓,皆是因为你。”
    裴尘一时难以招架。
    他原想着此番必定要同她说清,日后必不能只身涉险。
    就是真的有一定要做的事情,也不可将他完完整整摘出去,他与她本是一体,她到底是怎么想的,才觉得她若是被论罪,他会肯独活?
    哪知她分明是清楚了他的想法,将平日里同他私下纠缠学来的,都用了出来。
    “夫君。”林水月见他不语,以为他还在生闷气。
    她低头闷笑,上前轻吻了下他的唇,复又道:“夫君。”
    裴尘恨不能封住她这张恼人的嘴。
    他沉默着,在心底念了几遍清心咒,随即道:“先别夫君,你先应承了我……”
    话未落,便被她堵了回去。
    裴尘到底拒绝不得,他们成婚日子不久,林水月在许多事情上都很是被动,难得这般主动,他扛不住,也抵挡不得。
    一时纠缠至府门,她稍稍退开了去,他这才回神过来。
    见她眸光潋滟,朱唇似火,身上的衣衫略微松开了些许,他眼神深沉,移不开目光去。
    她却将衣衫轻整,瞬间退回了人前那清冷疏离的林大人样子。
    甚至还朝他微微颔首道:“裴大人辛苦了。”
    裴尘:?
    待得反应过来,她已经领着红缨夜辞几个丫鬟入了府门。
    只留得他坐在马车中,许久未曾回过神来。
    从表情到了整个人的反应,都像是那起被人享用了的良家子般无可奈何。
    “大人?”砚书在马车外叫他。
    裴尘回过神来,下了马车。
    他手中事忙,太子倒台所牵连的,并非只是太子一人。
    而皇帝对林水月的处置里,虽未直接革了她的官职,但朝中的人都清楚,经此一事,林水月没有再返回朝堂的可能。
    积压的事务堆积到了裴尘手里,但眼下裴尘什么都管不了。
    只追着林水月入了主院中。
    刚进门,就见夜辞无比惊讶地看着他:“大人怎么回来了?”
    见裴尘微顿,她忙解释道:“夫人沐浴去了。”
    裴尘这才注意到她手里的衣物,他眼眸深邃,轻声道:“我来吧。”
    夜辞:?
    她一时反应不及,手中的东西被裴尘夺走,随后眼睁睁地看着裴尘将整个院里伺候的人都赶了出来。
    自己去帮林水月的忙了。
    天牢中不比自家,林水月回府第一件事情便是沐浴。
    她自来不喜欢人贴身伺候,听到身后的动静,还以为是夜辞将衣物送了进来,便头也不回地道:“放着吧。”
    却听得一阵声响,回头就见得裴尘进了浴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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