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床!这被褥!这镜子!”
    “哪一样不必咱们大风院的要好上千倍百倍?”
    坐在秋景学院安排的床榻上,李丹青像极了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一般,指着这房中的陈设,甚是兴奋的言道。
    说着他还拍了拍身旁的被褥,朝着坐在桌前的希温君挤眉弄眼:“小温君,要不要来本院长这里坐坐,这床可大可暖和了,两个人挤在一起也丝毫不会拥挤。”
    希温君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院长,今日你为何要将烈阳真火拿出来,此物珍贵无比,免不了会招来有心之人的觊觎……”
    坐在一旁的薛云闻言也有些困惑的看着李丹青,显然对于李丹青今日的意气之争颇为不解。
    李丹青却摆了摆手言道:“我武阳天下繁花似锦,在圣皇的治理下那叫一个天下天平,所谓夜不闭户路不拾遗不过如是,阳山又是名门正派……”
    “院长!”希温君跺了跺脚,有些不喜李丹青这个时候还要胡说八道的性子。
    李丹青讪讪一笑,这才正经言道:“难不成你们真以为当初我给姬师妃摇的几天床都是白摇的?”
    这话出口二人一愣,顿时反应了过来,虽然当初他们确实误会了秦承古的心思,但李丹青与长公主有染的传闻却是早已在这应水郡传开了,有这层关系在,想来不到万不得已,是没有人敢在明面对李丹青下杀手的,就是暗地里想要使绊子,那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手脚是否干净。
    想到这里的二人豁然开朗,眉宇间的紧张之色也舒展了不少。
    尤其是对李丹青依然不甚了解的薛云更是看向李丹青的目光略显复杂,如今想来当初李丹青那些看似顽劣的做法,似乎都有深意,是有所谋划之后做出来的事情,世人皆笑李丹青愚钝,如今看来却是世人都被这位世子所诓骗……
    薛云在心中暗暗感叹着,可李丹青却又开始在这房中翻箱倒柜。
    “这花瓶不错,这镜子也不错,嗯,这茶杯本世子也很中意。”
    “小小!小小!来!把这些东西都记下咱们走的时候一并捎走!”
    李丹青毫无羞愧的朝着房外大声吼道,但叫了半晌也不见王小小回应。
    希温君看着疑惑的李丹青,指了指屋外言道,有些无奈的言道:“从回来开始,就焉嗒嗒的蹲在那里发呆。”
    李丹青一愣,骂了句:“没出息。”
    嘴上虽然骂得起劲,但李丹青还是在饮下一杯茶水后,迈步走了出去。
    这一出房门,便见王小小蹲坐地上,一只手撑着脸蛋,嘴里喃喃自语着:“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
    李丹青撇了撇嘴,暗骂道:小屁孩还寻人吟诗作对!
    他这样想着,正要上前,却听王小小接着言道:“直教秃驴还俗,尼姑宽衣……”
    噗!
    李丹青一个趔趄,嘴里的茶水一下子喷了出来,溅了王小小一身。
    王小小回过头来,摸了摸自己头上的水渍,困惑的看了李丹青一眼,委屈的问道:“院长,你做什么?”
    李丹青捂住嘴,来到王小小的身旁坐下:“你这玩意,跟谁学的?”
    王小小眨了眨眼睛言道:“俺爹教俺的,他写的诗。”
    说起自己的老爹,王小小的脸上倒是挂满了骄傲之色。
    “嗯……你爹的文采可真是一绝。”李丹青竖起了大拇指由衷言道。
    “那是,俺爹可会写诗了,俺再给你念一首!”王小小就像是找到了知己一般,在那时又言道:“狗是狗,兔是兔,乌龟王八走一路,凤凰麻雀住一屋。”
    “还有还有……”
    “天上一片云,地上一坨雪,雪是地上云,云是天上雪。”
    “还有……”
    “嗯。小小。”李丹青一脸黑线的打断了来了兴致的王小小,他问道:“你爹……是干撒的?”
    “护院啊。大风院金牌护院!俺不是告诉过院长吗?”王小小奇怪的看了一眼李丹青问道。
    李丹青感叹道:“想不到我小小大风院竟然藏有此等卧龙凤雏之才,只可惜英年早逝,本世子无缘相见。”
    “你爹那么早就走了,你小子一个人在大风院过得不容易吧?”
    王小小摇了摇头言道:“其实还好,俺爹在时,隔三差五就会出门一趟,一走就是几个月,每次回来都醉醺醺的,俺问他干嘛去了,他就说自己去做大事了,什么大事也从来不说。”
    “最后一次回来,他告诉我自己要睡很久,让俺不要管他,俺信以为真,直到他这样在床上躺了三天怎么叫也叫不醒,俺以为他病了叫了郎中来,郎中才告诉俺他已经死了。”
    “那时候俺才十岁,只记得俺我爹活着的时候常念叨,俺娘是青州郡的人,死后他想要和我娘葬在一起,俺便花了八两银子让人把俺爹运到青州葬了……”
    “虽然有时候确实会想他,但至少爹和娘能在一起,也是好的。”
    青州郡位于武阳南方,距离应水郡少说也有上万里的路,八两银子就像把一个尸首运到那处,那无疑是痴人说梦,想也能想到,王小小是被人骗了,但李丹青还是不愿去戳穿这一点。
    他伸出手拍了拍王小小的肩膀言道:“没事,你现在虽然没了爹,但有本院长在,没人可以欺负你!”
    王小小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了什么,从怀里一阵摸索,然后那出一本泛黄的古书,递到了李丹青的面前:“对了,院长你见多识广,帮俺看看,这书上面写的撒。这是俺爹留给俺的东西,但俺看不明白。”
    李丹青接过那事物,却见古书上如同鬼画符一般写这些歪歪斜斜的东西,根本不像是文字,反倒更像是小孩玩闹时胡乱的涂鸦。
    李丹青看不明白,只是道:“回头我研究研究,咱们先说正事。”
    “正事?”王小小有些困惑:“什么正事?”
    李丹青揶揄的笑了笑问道:“你刚刚在想什么?”
    王小小的脸色一红支支吾吾应道:“没……没想撒……”
    这话出口,他的脑袋上便传来一阵剧痛,李丹青重重的敲了他一下。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喜欢姑娘有什么好害羞的?又不是喜欢男人!”李丹青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盯着王小小言道。
    王小小有些心虚的捂着头,不敢应话。
    “你看啊,你长得没本院长好看对吧?”李丹青又问道。
    王小小有些不确定的看着的李丹青,李丹青一愣,目光顿时变得凶恶。
    王小小倒也明白见风使舵的道理,赶忙在那时连连点头。
    李丹青这才心满意足的继续言道:“也没本世子这般能说会道吧?”
    王小小再点头。
    “你说你要是个姑娘,你会喜欢你这样的闷葫芦吗?”李丹青再问道。
    王小小有些苦恼的摇了摇头,终于忍不住问道:“所以,院长觉得白姑娘不喜欢俺?”
    “这不废话吗?”李丹青没好气的说道。
    王小小顿时有些泄气,在那时低下了头。
    “但是!”李丹青却又言道。
    “现在不喜欢,不代表以后不喜欢。但前提是,你得按着本院长交给你的办法来。”
    “什么办法?”王小小眼前一亮,抓着李丹青的手问道。
    他的力气极大,让李丹青的手有些发疼,李丹青赶忙挣开,又才言道:“这古人又云,好男怕缠,好女怕磨。”
    “首先呢,你得厚着脸皮,寻到机会就得往她身上凑。”
    “比如现在,白姑娘就应该很伤心,很迷茫,你那与其在这里胡思乱想,不如就去看看她。”
    “你得站在她的角度去安慰她,你看啊,她不想嫁给秦怀义,但也不代表就想要嫁给你,你就别提嫁娶的事情,只是告诉她这么做是为了让她和秦怀义的亲事暂时作罢,并不是你有什么非分之想,或者说你也可以告诉她,你就是有非分之想,但觉不强求。”
    “记住啊!这事只能说一次,日后提也不许提,让她自己去感受。”
    “渐渐的她就会对你放下戒心,这时你就要做选择了,看你是真心喜欢她,还是只是馋她的身子,要是馋她的身子,那本院长就有很多办法,譬如下……”
    李丹青越说越起劲,越说越是眉飞色舞,抬起头正要看看王小小领会到几分时,却发现身旁的王小小早已不见了踪影,倒是身后希温君正一脸古怪笑意的盯着他。
    “人呢?”李丹青问道。
    “在你说道不如去看看她的时候就跑了。”希温君言道。
    “嗯?这呆子!后面的才是精髓,学一半就跑……”李丹青不满言道。
    希温君却在那时,笑盈盈的坐到了李丹青的身旁,意味深长的言道:“我想要学一学世子的办法,世子刚刚说道馋身子了,后面该怎么办?下什么?”
    希温君脸上的笑容灿烂,李丹青却闻到了杀机滚滚。
    他一个激灵,赶忙从怀里掏出那本王小小给的古书,煞有介事的言道:“嗯,这本书有年头了,温君,你来看看,和本院长一同分析分析,上面写的是什么东西?会不会是武功秘籍亦或者记载的什么上古辛秘?”
    希温君哪里看不出李丹青是在转移话题,她白了李丹青一眼,正要离去,可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了那古书扉页上的古怪字迹。
    她的脸色一变,从李丹青的手中抢过此物,眉头紧皱的盯着扉页上的字迹。
    李丹青瞧出了古怪,问道:“还真是什么宝贝不成?”
    希温君摇了摇头,说道:“这是幽云的古文,我曾在太学阁中见过,据说此文早已失传,哪怕是在幽云境内也很难找到这种文字的蛛丝马迹,我只记得一些。”
    说着希温君伸手指了指那古籍扉页上的写着的四个大字中的第二个与第四个言道:“这个字是黎,在幽云神话中代表着掌管死亡的天神,这个字是渊,是幽云神话中掌管力量的天神,代表着无上的力量与权利。”
    “撒意思?”李丹青眨了眨眼睛:“这是本神话故事?”
    希温君摇了摇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言道:“当初在太学阁中听课我的心思都不在上面,所以只记得这么些……”
    “不过幽云古文市面罕有,这东西就算只是本神话故事,那在识货的人手里也应该价钱不菲。”
    “嗯?”听到价钱不菲是个字眼的李丹青,想也不想,赶忙在那时将这古籍收入怀中,一副唯恐被人抢去的模样,自然也就免不了惹得希温君一阵白眼。
    ……
    距离应水郡以南八百里外的轻舟城郊,有一处乱葬岗。
    轻舟城龙蛇盘踞,武馆镖局以及一些不入流的宗门都在这处落脚,早年出过不少乱子,死伤无数,城主便在城外划出一块地来,将那些死去的无人认领的家伙尽数葬于此处。
    时间久了,这地方也有了潜移默化的规矩,那些死于非命与无人认领的尸首大都被葬在这里。
    大抵是埋葬了太多枉死之人,这乱葬岗夜里总是阴风阵阵,生人根本不敢靠近。
    而相比于大多数就被胡乱埋在地上的尸首而言,位于这乱葬西侧的一处坟地显然称得上这块地界上的“大户人家”。至少他没有被和其他人一同埋在一个坑里,分头还用木头立了个牌匾,虽然木头在岁月的腐蚀下已经腐朽得千疮百孔,但还是隐约可见其上“王绝通”三个字眼。
    忽然,那坟头的土堆开始轻微耸动,一下又一下,从一开始微不可查,到最后渐渐变得剧烈。
    土堆上的泥土开始滚落,那木头做的的墓碑也在一阵颤动后从土中送落。
    一只手忽然从土里伸出,伴随着阵阵沉重的呼吸声,在这幽静的乱葬岗中响起,要是有生人经过恐怕会直接被眼前的情形吓得屁滚尿流。
    紧接着又是一只手从土里伸出,那呼吸声越来越重,伸出手的双手嵌入一旁的地里,伴随着一声闷哼,一道浑身被泥土包裹,身上的衣衫褴褛的身影从那土中坐起了身子。
    他的神情有些迷茫,朝着四周看了看,似乎还没有摸清自己的状况,他伸手拿起一旁的木头做成的墓碑,在看清上面写着的王绝通三个大字后。
    男人顿时勃然大怒,他站起身子骂道:“臭小子!老子都说了老子只是睡一觉!你他娘的真的把我给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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