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群说给众人备好了酒宴,看得出,在这事上,这家伙确实用了心的。
    以应水郡目前米粮短缺的状况来看,能凑出眼前这样一桌饭菜可不是一件容易事。要知道这顿庆功宴,秦群可不仅仅要让李丹青等人满意,李丹青等人带来的十万流民他也得安抚好住处,一万多甲士也得吃上一顿美美的饭菜,一顿下来的花销多的不说,五六万银两是少不了的。
    李丹青等大风院弟子加上山水候候温刘自在等人都聚集在大厅中,同桌用餐,秦群倒也知道这样的一桌饭菜没有他的席位,说了些客套话后,便识趣的离开了。
    经历大难,众人都有些心神恍惚,此刻坐到了这秦府的大殿中,看着眼前琳琅满目的菜肴,众人方感到一股真正劫后余生的庆幸感。
    众人杯觥交错,诉说着当时在面对幽云人时的心境,有人再暗暗后悔没有向心仪的姑娘表白,有人被吓得心惊胆战,却咬着牙上前,而在李丹青得胜后他们又是如何的难以置信。
    这些当时看来几乎是侵占他们心神的思绪,此刻却也只是作为酒桌上的笑谈被众人哄笑着揭过。
    众人说得起劲,气氛也愈发的热烈。
    可就在这时,吕染忽然放下了手中的酒杯,神情有恙的低语了一句:“可惜杨院长……看不到今日了。”
    这话一出口场面上热络的气氛顿时冰冷下来,所有人都在一瞬间陷入了沉默。
    他们能够劫后余生固然可喜,但更多人却永远长眠在了应水郡。
    人会为自己的幸运而窃喜,可也会同伴的不幸而悲伤,这也是人之所以为人的原因。
    鹤非白握紧了手中的酒杯,宁绣尉迟婉等人眼眶突兀一下便红了起来。
    吕染见状也暗觉自己说错了话,在那时面露愧色,赶忙讪讪言道:“都怪我嘴贱,胡乱说话,我自罚三杯给诸位赔不是了……”
    吕染说着便赶忙给自己的杯中倒上了酒水,作势就要饮下。
    可这时一旁的鹤非白却伸出手拦住了她,他看向周遭众人,言道:“有些事不是大家不说就可以当做没发生过,而既然发生了,我们都得学着面对……”
    “这几日我自己一人也想了很多。”
    “师尊这个人,诸位可能算不得多么了解,但我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他的脾气,他的好与坏,我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他死了我比你们任何人都要难过,我自然无法要求你们与我感同身受,就像我也无法对你们失去的那些至亲之人一般感同身受一样。”
    “这样的苦痛只有靠我们的自己才能熬过去。”
    “外人的安慰也好,陪伴也好终究只是暂时的,我们能做的最重要的事情,无非就是记住他们,然后努力活下去。”
    鹤非白说着这番有些突兀的大道理,目光忽然一转,落在了不远处的李丹青的身上,他笑了笑:“不如李院长就接着这个机会,好好给我们说说你接下来的计划吧!”
    这话一出口,在场众人纷纷侧目看向李丹青。
    这番劫难之后,许多事情都悄然发生了改变,大风院没了,阳山也早已崩塌,有些人或许还能有家族的庇佑,但有些人却已经是无根浮萍。
    对于他们而言未来多少充斥着迷茫,而李丹青是他们唯一的指望。
    面对众人投来的目光李丹也是一愣,但很快便回过了神来,他苦笑一声言道:“我恐怕待不了几日,就得离开应水郡去往武阳城了……”
    这话一出口,在场众人纷纷脸色一暗。
    对于李丹青而言,应水郡终究只是他漫长人生中的一段旅程,他毕竟是李牧林的儿子,武阳朝的世子。
    他怎么可能永远呆在应水郡这一隅之地,众人多多少少都明白这一点,尤其是在那日武阳朝的来使宣读过武阳城中的旨意之后,更是如此。
    只是他们都不愿意去想……
    李丹青将众人脸上的失落看在眼里,沉声言道:“此去武阳城路途遥远,一别之后恐难有再见的机会,有可能姬齐那小混蛋见不得我得势,又把我赶回来,但也有可能他家要找赘婿,我这去了就回不来了。”
    众人听闻这话,脸上的神情愈发的难看,纷纷在这时低下了头,也没有再有心思去理会这个节骨眼上李丹青说出的那番并不太好笑的笑话。
    李丹青却在这时又言道:“本来想再寻个机会与诸位细说的,但既然聊到了这处,我也就索性问一问,在场诸位,谁愿意与我同行啊?”
    这话一出口,方才还神情落寞的众人纷纷眼前一亮,在那时抬起了头。
    洛安安与尉迟婉以及宁玖,父辈都死在了应水郡的战场上,自然没有那么多牵挂,听闻此言第一时间看向李丹青:“我们愿意,请院长带上我们。”
    李丹青对她们本就心存愧疚自然不会拒绝笑着点了点头。
    刘言真则眼巴巴的看向身旁的刘自在,刘自在见状苦笑一声,心头暗道一声女大不中留,却还是点了点头。
    他作为影卫,留在应水郡还有其他要事,自然不可能离开,不过让刘言真跟着李丹青,他的心底也是百分百放心的只是多少有些不舍而已。
    “我和薛师兄商量过了,得先去一趟囚龙山,到时候事情做完,再来武阳城与院长汇合……”宁绣也在这时言道。
    姜羽面色有恙,低声说道:“这事我恐怕得和父亲商量之后才能决定。”
    就像李丹青说的那样此去武阳城路途遥远,除开本就无牵无挂亦或者早就对李丹青心有所属的刘言真等人以外,哪怕她们心头不舍,可毕竟还有家中牵绊,想要有所决断,也是极为艰难的。
    李丹青自然不会为难她们,只是一一点头。
    “我想留在这里,师尊一生都在为了复兴阳山而奔走……我想试着做好他没做完的事情。”鹤非白也在这时出身言道。
    这个决定倒是大大出乎了众人的预料,如今不仅阳山崩塌,连同大风城都付之一炬,说白了曾经的阳山今时今日是再也寻不到半点存在的痕迹,鹤非白想要复兴阳山,说是难比登天,那也算是客气的了。这样的决定能不能成功自然不好说,但这份心性却足以让在场众人暗生敬佩。
    “我们也留下吧,去了武阳城也只能拖院长的后腿,倒不如留在这里帮着鹤师兄。”曲玉曲栀两姐妹也在这时如此言道。
    吕染与赵二白互望一眼,也在这时言道:“我们也决定留下来了。”
    人各有志,虽然分别的滋味不好受,但李丹青终究不会强求,也纷纷点呕吐应是。
    周镜水也起身道:“我也不随院长去了……”
    “我爹……和他的玄衣军大战之后,就不知所踪,我想留在应水郡查明就里,我娘的仇,我不能不报。”
    “那我就在这里,祝路院长一路顺风,去了武阳城也能一展宏图!”一旁的金流香也在这时举起了酒杯,朝着李丹青言道。
    少女的眼眶微微有些泛红,看得出她的心底多有不舍,但阙圭商会的根基在北境数郡之地,她身为日后的接班人,自然不可能去到武阳城。
    岳凝霜与侯玉二人同样眼眶泛红,却终究无法说出与李丹青同行的话,也无法如金流香那般洒脱,只是低着头坐在那里,沉默不语。
    李丹青将众人的模样看在眼里,也举起了自己手中的酒杯言道:“虽说这路途遥远,但我这院长可还是院长,你们别以为本院长不在了,就可以偷懒取巧,等到日后我回来时,若是发现你们一个个修为没有进步,本院长可是要打屁股的!”
    李丹青的话,让心情不郁的众人在那时破涕为笑。
    李丹青赶忙言道:“好啦!”
    “别哭哭啼啼的,本院长又没死,去了武阳城说不定封了爵位,发了大财,到时候把你们都接来也不一定!”
    “总归!从现在开始,咱们今朝有酒今朝醉……”
    “当是离别时,再诉离别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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