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一声惊响彻,紫色的电蟒划过穹顶。
    雨更大了几分,拍打在树枝、岩壁与泥土上。
    李丹青沉下了脸色,将朝歌剑握在手中,也将宋桐儿挡在了自己的身后。
    “二位的命倒是硬得很啊,这么高山崖摔下来,你们竟然还能好端端的活着,还能有心思谈情说爱。”
    “想想也是,这青山绿水,孤男寡女确实是良辰美景,滋生情爱的好地方。”
    “我贾观潮虽然只是一介粗人,但也明白这成人之美的道理,所以二位放心,二位死后我会将二位葬在一起的。”贾观潮这样说着,眯着眼睛看向了李丹青,又才言道:“这样的做法,不知道世子殿下能不能感受到我的诚意。”
    李丹青闻言脸色一变,自然也明白自己的身份恐怕已经被对方知晓,但很快他便压下了心头的异样,面色平静的言道:“ 活着做鸳鸯可比死了作对亡命鸳鸯来得舒坦,阁下的诚意在下恐怕很难消受?”
    宋桐儿也在这时言道:“你们既然知道抓错了人,就不要一条道走到黑了!杀了李丹青,你桑山恐怕又得面临改朝换代的窘境!既如此,又何苦自寻烦恼?”
    但宋桐儿的威胁显然并没有让贾观潮生出半点的犹豫,他微微一笑,说道:“实不相瞒,在下想的就是这桑山改朝换代。如此说起来,那二位可是当真非死不可了!”
    “说起来桐儿要怪也只能怪宋乾坤那家伙不识时务,公孙常与郢相君摆明了是要吞并你们的摇虚剑宗,我好心伸出橄榄枝,想要与他联手,他却畏首畏尾,我思来想去也只能请桐儿姑娘与子墨公子来上一趟,可不曾想这机缘巧合,却抓回了李世子。”
    “二位一死,朝廷一定责难摇虚剑宗,到时候宋乾坤想要保住自己的宗门,除了与我合作,便别无他选。”
    贾观潮这样说着,双眸眯起,狞笑道:“所以,二位也就不要再做他想了,今日便注定是二位的殒命之日!”
    贾观潮这样说着,他周身的气势在那一瞬间陡然张开,排山倒海一般的威压也随即滚滚袭来,将二人笼罩其中。
    李丹青与宋桐儿还未来得及与对方交手,淡淡是对方激发的这股威压,便让二人脸色煞白,呼吸困难。
    灵压成势!
    这家伙是神河境的强者!
    只是一瞬间李丹青便反应了过来,而这样认识让李丹青同时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他确实身负不凡的机缘,凭着盘虬境的修为,却可以与大多数星罗境的武者板板手腕,即使不能退敌,但也或许还能寻到一线生机,但面对神河境的强者,他那点机缘与修为,根本难以弥补二者之间巨大的鸿沟。
    意识到不可力敌的李丹青心思活络起来,他的眼珠子一转,沉声言道:“听阁下的意思,在下以为咱们似乎并不是敌人。”
    贾观潮也是见过些市面的人,他听闻这话眉头一挑,笑道:“李世子就不要再做垂死挣扎了,今日就是你把话说得天花乱坠,我也决计不可能放过你,这点世子可以放一百个心。”
    贾观潮这话可不是吓唬李丹青的,李丹青的身份摆在那里,如有又有只身退去四十万幽云大军的功绩在,李丹青只要活着,回到武阳城稍稍在朝堂上说上几句,对于桑山以及旬阳峰而言,都是灭顶之灾。
    “呵呵,阁下这话说得。”
    “你看我与桐儿如今都是粘板上的咸鱼,以阁下的修为要杀我二人那无非就是探囊取物,但听我说上两句,说不得会有所收获呢?区别也只是我们早死一会,亦或者晚死一会,对阁下而言并无什么损失。”李丹青笑呵呵的言道,目光直直的盯着对方。
    贾观潮眉头一挑,低着头思虑了一会,忽然展颜一笑,周身浩大的气势在那一瞬间被他收敛大半,他负手看着李丹青:“既然李世子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就算不看在世子的面子上,看在李将军的面子上,在下也得给世子这个机会。”
    “但丑话说在前面,我这个人没什么耐心,世子最好挑重点的讲,如若不然……”
    贾观潮说着,一只手在那时伸出,朝着前方一探,一个巨大吸力便猛然涌出,被李丹青护在身后的宋桐儿在那时发出一声惊呼,身子便不由自主的飞顿向贾观潮,颈项被对方死死捏住,动弹不得。
    “如若不然,恐怕我就得先杀了这如花似玉的桐儿姑娘了。”
    被扼制住的宋桐儿眉宇含煞,拼命的想要挣扎,但以她的修为如何能是贾观潮的对手,一番挣扎下来,也丝毫没有半点缓和自己的窘境。
    李丹青将这幅情形看在眼里,赶忙朝着宋桐儿递去一道稍安勿躁的目光,然后便沉声道:“方才我听阁下说,似乎也想要让这桑山改朝换代。”
    “在下就斗胆猜测一番,阁下似乎对于那位新晋的桑山山主公孙常并不满意。”
    李丹青这样说着,目光小心翼翼的打量着贾观潮脸上的神情变化,见对方并未否认,他赶忙又言道。
    “公孙常此人的根底我多少听说过,他是前任山主公孙秋雨的胞弟,与之一道在几十年前拜入桑山,只是修为天赋虽然不凡,但却处处被公孙秋雨稳压一头,大抵也是因为这心魔所致,公孙常被困在神河境,始终无法破境,抵达武君之境。或许是为了求变,在公孙秋雨登上山主之位后,这公孙常便与郢家走得极近,这次公孙秋雨出了事端,公孙常能登上山主之位,想来也有郢家在背后推波助澜。”
    “那如此说来,阁下与其说是不满意公孙常这位山主,倒不如说是不满意朝廷与郢家把自己的势力侵入到了桑山……”
    “然后呢?世子有什么高见,我觉得还是快些说为好,你可以慢慢等,但你家桐儿姑娘可能就熬不到那时候了。”贾观潮这样说着,捏着宋桐儿颈项的手力道又重了几分,宋桐儿脸色开始涨红。
    李丹青见状也神情有恙,但还是不得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继续言道:“我不清楚阁下到底有什么依仗,但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若是我与桐儿姑娘是在了这里,朝廷或许会依照阁下想的办法来惩戒摇虚剑宗,摇虚剑宗也会因此难以自保。但宋乾坤只要不傻,他一定会选择向郢家亦或者朝廷屈服,而不是与阁下合作!”
    “哼。”听到这话的贾观潮嘴里发出一声冷哼,他轻蔑的看了李丹青一眼,冷笑道:“我还以为世子能说出些什么高见来,原来还是这些老生常谈?”
    “你是想告诉我,以我旬阳峰的实力,就是加上摇虚剑宗,更朝廷也好,郢家也罢,比起来都是螳臂当车对吗?”
    李丹青皱了皱眉头,他不明白眼前这男人是有什么别的依仗,还是另有算计。但此刻性命攸关,李丹青不得不继续言道:“阁下可不要小看了郢相君的野心与决心,这些年他对武阳四族的手腕……”
    “哈哈哈!”李丹青这次的话还未说完,就被贾观潮狂妄的笑声所打断。
    “世子小看我了!”
    “我为的是我桑山千年基业!个人生死我早已置之度外!你们二人一死,那宋乾坤若是有些血性,自当与我并肩作证,他若是贪生怕死,苟且于郢家和朝廷的淫威之下,这样的盟友,我贾观潮也瞧之不上!大不了便是与公孙常那狗贼鱼死网破,即使不能拨开云雾见月明,那我九泉之下,也有脸面去见我桑山的列祖列宗!”
    李丹青听到这话不由得一愣,倒是不曾想眼前这个家伙根本就没有什么底牌可言,只是凭着一腔热血想要搏个你死我活。
    这幅情形让李丹青不由得又想到了在阳山时认识的那些家伙。
    唉……又是这样的戏码,又是这么拧巴的一个家伙,李丹青在心底不由得长叹一口气。
    “好了!我也算听明白了李世子的意思,你想劝我苟且活命,但可惜我们不是一路人,世子所谓的康庄大道于我而言是一条烂路,还是请世子与桐儿姑娘上路吧!”贾观潮这样说着,捏着宋桐儿颈项的手就要发力。
    “等等!”李丹青见状脸色一变赶忙大声言道。
    贾观潮一顿,轻蔑的看了李丹青一眼:“世人都说李世子是酒囊饭袋,但我以为世子能在边关击退四十万幽云大军,哪怕是有运气使然,但也绝非等闲之辈,世子可不要让我小瞧了你!更不要到了死前,来我这里乞命,慷慨而死,我还敬世子是条汉子!别堕了李将军的威名!”
    这家伙说的面色潮红,慷慨激昂,李丹青听得却是脑仁发疼,他算是看了出来,自己是高估了这个家伙。
    他也没有什么城府可言,比起阳山的张囚赵权之流,都相去甚远,只是一个死脑筋,一个为了自己的宗门,不择手段的莽夫。
    对付这样的家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眼看着被捏着颈项的宋桐儿脸色已经从涨红变做紫青,李丹青也心头焦急,他得在最短的时间,让眼前这个家伙相信自己。
    “不!阁下误会了!我要说的不是让阁下苟且偷生,我是想告诉阁下,在对付郢家的事情上,咱们是同一路人!”李丹青大声言道。
    “哼!世子就不要再诓骗我了!你以为我会信你!”贾观潮却冷笑言道,手上的力道却也在这时更大了几分。
    李丹青心头焦急脑子飞快的旋转,忽然他心头一动,大声言道:“青竹!”
    “武阳四族青家的遗孤!青游方的女儿青竹!”
    “她被我所救!现在还在我的帐下,向郢家复仇之事,我们一直都在策划!”
    武阳四族可不是什么寻常的阿猫阿狗,那句夏家渊中虎,青家雀从龙,郢家蛟蟒并,徐家夜蝠行。在很长的岁月里,对于武阳人而言,他们代表着这武阳天下仅次于皇权的力量,凌驾于圣山与三府九司之上,只是这些年除了郢家之外,其余三族要么家破人亡,要么渐渐落魄,这才让世人对此有所淡忘。
    但倒退个十来年,青游方的名讳还是足以威震这武阳天下的。
    而当年青游方连同着整个青家被冠以叛国的大罪,满门抄斩,只有青竹与其母亲被编入妓户的事情也曾让不少人暗暗捶胸顿足,为青家鸣不平,为朝廷的狠辣举动,而心生愤恨。
    时隔多年,这些事情早已被世人淡忘,此刻李丹青再次提及,贾观潮也是一愣,好一会之后才反应过来。但这番话,换来的却不是对方的认同,而是更加猖狂的笑意。
    “世子觉得我会信吗?你?李牧林的儿子,救下了一个差点被株连九族的罪臣之女?你为什么这么做?难不成李牧林当初还真的想反了不成?”贾观潮冷笑着质问道。
    李丹青这个时候也顾不得什么规矩道理,眼看着宋桐儿的状况越来越危险,李世子也把自己胡编乱造的潜力发挥到了极致!
    “我爹想不想反,我不知道。但我想啊!”
    “当年我爹手握六十万白狼军!天下人都说这武阳天下有姬家一半,也有我李家一半!那凭什么我得管他叫陛下?谁不想每日往那龙椅上一座,几千号人就跪地高呼,祝你万岁万岁万万岁?”
    “只可惜我的谋划,才刚刚开始,我爹就一命呜呼!所以,咱们其实是一路人!”
    贾观潮听到这话,眉头一皱,倒是出奇的暗暗点了点头:“道理是这个道理,要是我到了李将军那个位置,保不齐也会想皇帝轮流做,今年到我家。”
    李丹青见对方有些松懈,赶忙趁热打铁道:“所以啊!你我都是同路人,你杀了我,你自己也知道对付不了郢家和朝廷,但你留我活命,我们可以合作,就算短时间内无法赶走公孙常,但至少我们有机会!我此去武阳,朝廷会给我封赏,到时候我帮你参上那公孙常一本,说不得事情就有转机呢!”
    “无论如何,总比你白白死了来得划算?”
    贾观潮皱起了眉头,捏着宋桐儿颈项的手在那时松开,终于得以喘息的少女,嘴里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
    贾观潮在那时猛地一推,将宋桐儿推到了李丹青的身前,李丹青见状赶忙保住宋桐儿,用手轻轻的拍着对方的背脊,以此缓解她的症状。
    “证明给我看!”贾观潮的话在那时传来。
    李丹青一愣,有些错愕的看向贾观潮,神情多少有些困惑。
    “什么?”他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世子说得很好!我得承认我心动了!但你得证明给我看,你和我是一路人!”贾观潮盯着李丹青,面色阴冷的一字一顿的说道。
    “你要我怎么证明?”李丹青沉声问道,心底隐隐泛起些许不祥的预感。
    “既然李世子也说了,摇虚剑宗的宋乾坤是不会做出与朝廷为敌的事情的,既如此摇虚剑宗自然是我们的敌人,这宋桐儿可是他摇虚剑宗年轻一辈中的翘楚,况且她还知晓了世子的秘密,不如杀了她,一来可以保主世子的秘密,二来也可以消减摇虚剑宗的实力,这一举两得的事情,想来世子是不会拒绝的吧?”贾观潮这样说着,目光直直的落在了李丹青的身上。
    李丹青的脸色骤变,宋桐儿也是身子一颤。
    “难道就没有别的选择吗?”李丹青沉声问道,身子朝后退去一步。
    而这样的做派落在贾观潮的眼中,贾观潮的嘴角勾起笑意,同时那股排山倒海的灵压也在这时朝着李丹青与宋桐儿涌来。
    “看样子世子还是让我失望了。”贾观潮这样说着,一只手就在这时朝着李丹青张开,周身的灵力在这一瞬间被他催动到了极致,就要出手。
    而于此同时,李丹青的眸中闪过一道决意,一样事物忽然从他的袖口滑落,落入他的手中。
    那是一枚黑色的令牌,令牌中间被雕刻着一个“冥”字。
    随着李丹青心神一动,那“冥”字纹路上,血色的光芒猛然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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