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顿时就有一种危机感,立刻让老王先回去,护着张莫莫和宁小猫,以防万一。
    “你一个人,小心点。”老王一听我的话,感觉张莫莫那边或许会有危险,当时就急了,匆匆忙忙跟我招呼了一声,扭头就朝回跑。
    我把动作放到最轻,避免惊动前头的小毛,现在情况不明,我不能贸然出手,但至少得看看,到底会发生什么。
    小毛一直踮着脚尖,用那种很怪异的姿势走路,我看着都替他累得慌。又走了几步,前面的路出现了一个拐弯处,那团引着小毛的影子,顺着拐弯继续朝前移动。
    就是这么一刹那间,我猛然看到小毛前面那团小小的影子,好像是一只鸡。
    一只公鸡,身上的毛都快要掉光了,慢吞吞的好像在前面引路。我相信我的眼睛,绝对没有看错,那团小小的影子,就是一只公鸡。
    公鸡在前面走,小毛在后面跟,他们之间仿佛有一根看不见的线,在相互牵扯着。
    走着走着,渐渐就到了虎耳相对来说比较繁华的街道上。现在这个时间点,正是人们熟睡的时候,整条街道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也没有一点声音。
    我看见那只掉毛公鸡走到了临街一个木架子的旁边,紧跟着,小毛也走了过去。这个木架子是在一个饭馆的左手边,那家饭馆虽然不太大,不过在虎耳这里很有名,老板的秘制烤全羊算是一绝。木架子就架在转头砌成的烤炉上方,是用来挂羊的。
    掉毛公鸡走到木架子这里,站着就不动了,而小毛则慢吞吞的爬上烤炉,伸手把那根从背包里翻出来的绳子搭到了架子上面。他的动作很慢,可是我能看得出,他用绳子在架子上套了一个死结。
    这时候,我心里已经预感到不妙了。
    果不其然,我这个念头还没有转完,小毛踩着两块砖头,踮起脚尖,把头就伸进了那个绳套中。
    我不想露面,但是事情到了这一步,不露面也不行了,要是继续隐忍下去,小毛多半会吊死在架子上。
    我随手捡了块石头,一边朝前跑,一边用力甩出石头,想砸那只掉毛公鸡。
    我本以为这一石头砸过去,肯定能把掉毛公鸡给吓走的,但掉毛公鸡还是站在原地没动。我也来不及想那么多了,小毛的脑袋已经完全伸到了绳套里面,只要他的脚尖一松,整个人就会悬空。
    我一口气跑到跟前,直接冲上烤炉,把小毛给抱起来,从绳套里解脱。小毛的眼神有点发愣,我一巴掌抽到他脸上,抽的很重。
    这一巴掌,似乎是把小毛给打醒了,他的眼珠子本来在眼眶里来回的打转,这时候好像恢复了正常,猛的一摇头,看看我,又看看自己身处的环境,脸上全是茫然。
    就在这个时候,那只掉毛公鸡歪歪斜斜的倒在了地上。我眯起眼睛,心里很不自在,因为我发现,那只掉毛公鸡是只死鸡,已经死了很长时间,身子都烂了一半儿。
    “咱们先回去。”我觉得心里不踏实,小毛这边出了事,很难保证旅店那边会不会一切平安,我抓着小毛就跑,想先赶回去再说。
    小毛踮着脚尖走了这么远,现在清醒过来,腿脚肯定发麻,但是他还是一路紧跟着我,马不停蹄的赶回旅店。
    旅店里静悄悄的,但是张莫莫和宁小猫的屋子里已经亮了灯,老王一脸戒备,手里拿着铲子,横挡在门口。
    看到她们没事,我总算是松了口气。
    我和小毛跟老王碰头,几个人一起进了屋,张莫莫和宁小猫也全神戒备,在屋子里嘀嘀咕咕了一阵,可能是声音有点大了,惊动了老石。老头儿拿着一把破的不要不要的手电,过来查看情况。
    “没事儿。”小毛冲着老石摆了摆手:“我们睡不着,在一起玩牌。”
    老石不像是爱管闲事的人,小毛一打招呼,老石就又回去睡觉了。
    我把屋门关上,现在的情况不正常,但是暂时搞不清楚,危险到底从何而来。
    一直到这个时候,小毛还是稀里糊涂的,不知道刚才的具体经过。我看着他的样子,并非伪装,要不是我一路尾随,及时赶到,小毛这会儿已经挂在烤羊的架子上了。
    我把经过跟小毛讲了讲,最开始,小毛很惊讶,但是听着听着,尤其是讲到那只掉毛的死公鸡时,小毛就陷入了沉思。
    “我说小毛,你是不是有话要说?”老王不傻,看出小毛欲言又止,推了推他,问道:“我们来之前,跟你联系的那个朋友可是再三保证,说你是靠得住的人,你可不要有什么事儿跟我们打马虎眼啊。”
    “我不会打马虎眼,我只是在想,因为我不敢完全确定。”小毛抬起头,平时挂在脸上的笑容全都收敛了起来,咽了口唾沫,说:“我们可能遇见高人了。”
    “啥意思?”
    小毛被那只掉毛公鸡引走的时候,可能什么都不知道,但是听我讲了经过,他就揣摩出了些端倪。
    “这儿可能来了藏区的人。”小毛朝窗户外面看了看:“至少是在藏区呆了很长时间,对那边很熟悉的人。”
    小毛从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在外面闯荡了,他十六七岁跟着别人到藏区那边倒腾虫草,有一次摔断了腿,在一个老藏人家里住了三四个月。
    老藏人是个好人,几乎走遍了整个藏区能走的地方,见识渊博。小毛在他家养病期间,老藏人照顾的无微不至,也喜欢和小毛聊天。他给小毛讲过很多奇闻异事。
    在很早以前,占据高原的宗教信仰是原始苯教,公元八世纪,吐蕃崛起,象雄衰落以后,藏传佛教代替了苯教,成为全民信仰。
    小毛其实特别聪明,脑子也转的很快,他听我说,是一只死掉的掉毛公鸡把他引走的,一下子就想起了以前老藏人跟他讲过的几件事。
    老藏人说,藏传佛教传入高原的时候,因为缺少典籍和宗义,所以虔诚邀请当时享誉印度的阿底峡尊者入藏。这种邀请进行了很多次,最后一次,藏区派往印度的团队里,有一个翻译,得到了阿底峡尊者的青睐。阿底峡尊者经常把这个翻译带在身边,外出行走。
    有一次,在恒河岸边,翻译看见一个老婆罗门。这个老婆罗门看上去已经垂垂老矣,行将就木,几乎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
    老婆罗门带着一个小孩儿的尸体,用尽全力,最后来到了河边。老婆罗门用恒河水洗干净小孩儿的尸体,自己也进行沐浴,等沐浴结束,老婆罗门盘坐在河边,闭上了双眼。翻译当时认为,老婆罗门将要坐化了。
    阿底峡尊者看见翻译瞧的出神,也就没有阻拦他,两个人站在距离老婆罗门不远的地方,一直默默的注视。
    没过多久,老婆罗门果然坐化了,但是,那个被他带来的小孩儿的尸体,竟然活了过来,扬长而去。
    翻译非常惊讶,询问阿底峡尊者,阿底峡尊者告诉他,这是外道的一种“还魂术”。
    这件事情,让这个翻译永生不忘,等他回到藏区以后,全力钻研这门所谓的“还魂术”,经过漫长的时间,还有数代传承,藏传佛教对这门还魂术有了整体的认识以及全信的诠释,也就是藏传佛教中那若六法里面至高的法门:迁识夺舍。
    “啥?迁识?夺舍?”老王听到小毛讲起这些,有点不信:“你是不是仙侠小说看多了?”
    小毛也不跟老王争执,继续讲了下去。
    那若六法是藏传佛教白教宗师玛尔巴留下的,在藏语中,那若六法的顶级法门叫做“仲觉”,翻译成汉语,就是迁识夺舍。这四个字并不复杂,从字面就可以理解其意,大概的意思是,把自己的意识,记忆,灵识,从自己的躯壳中转移出来,迁入另一个人身躯中。
    玛尔巴首先把迁识夺舍传给了自己的儿子,据说,他的儿子学会此法之后,有一次骑马的时候摔落下来,就是借助迁识夺舍,就了自己一条命。
    “我说的,你们能听明白吗?”小毛对着老王比划了一下,说:“比如,现在我快要死了,但是我会迁识夺舍,我就用这个法门,把自己所有的意识和记忆全都硬灌输到你身上,你自己的记忆没有了,脑子里全是属于我的记忆,那你说,你算是小毛,还是老王?”
    “连记忆都变成你的记忆了,我还是屁的老王。”老王哼了一声:“还有,为啥非要是灌输到我身上?”
    “我只是打个比方而已。”小毛感觉跟老王解释不清,又转头看看我:“你能明白吗?”
    “大概明白。”我点了点头,因为我见过跟我长得一模一样,而且连记忆都相同的人,所以我对这方面肯定比其他人理解的更快,也更深刻,我完全明白,如果一个人拥有了我的思维,我的记忆,那么从某个方面来说,他其实就是我。
    “说的直白一点,迁识夺舍,事实上和转世是一个道理。”小毛看见总算有个明白人了,表情很欣慰:“转世。”
    “毛哥,不要胡扯八道了。”老王好像对这些事情不信:“人就这一辈子,哪儿来的转世?”
    “我没有胡说。”小毛很认真的说道:“知道东科尔活佛多居嘉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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