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铜像上的耳朵,就能产生这么大的作用,说起来有些匪夷所思。我不敢相信,翻来覆去那半截狗脖子上的青铜碎块看了很多遍,可以肯定,判断无误,这两块碎片,就是从这颗青铜脑袋上脱落下来的。
    青铜铸器是有讲究的,不是什么器具,什么人像,都能用青铜来铸造,几千年的冶金史,青铜器已经有了完整而且明确的定位。如果参照一个人为原型,以青铜为材料铸造人像,那么,这个人必定不是普通人。
    我本来还想自己把这颗青铜头颅上的铜锈和污垢清理一下,不过知道这个东西可能有来历,我就不敢乱动了,怕把它弄坏。这颗青铜头颅不仅仅是一件文物,它或许还隐藏着什么信息,绝对不能大意。我就打算把它带回去,等回到华阳以后找个专业的人帮忙清理修复。
    到了这时候,半截狗的意图总算是明了了,它就是想带我来看看那两块青铜碎片的来历。我把背包里的东西都腾出来,然后把青铜头颅放进去,艰难的提着朝外面走。
    一边走,我一边在想,这颗青铜头颅,不可能是独立的个体,应该是一尊完整的人像。但头颅和身躯分家了,青铜人像的破裂,究竟是意外还是人为,现在不得而知。一想到这儿,我心又痒了,青铜头颅在这个地方,那么人像的身躯会不会也在这儿。
    想到这儿,我又调头朝回走,想再下水去看看。可是我一走向河岸,半截狗就咬住了我的裤脚。看样子,它是在阻止我。这条倒霉狗虽然是条狗,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它简直快成精了,应该知道我的意图。
    如此一来,我就知道,青铜像的身躯应该不在这条地下河里。
    我重新拖着装了青铜头颅的背包朝回走,那条陡峭之极的路来的时候还算容易,但拖着这么沉重的东西,就要了老命了。我想了很多办法,连拖带拽,费了至少一个来小时的时间,才把背包给弄上去。
    回到营地以后,我把背包妥善放好,天快要亮了。我烧了一堆火,把衣服烘干,折腾了这么久,感觉非常累,一边烘烤衣服,一边拿了些吃的东西。半截狗也趴在火堆旁边,不声不响。
    我弄了一个午餐肉罐头,打开了丢给它吃。面对食物的时候,半截狗显得小心翼翼,闻了好久才开始吃,而且吃的很斯文,我这边一个罐头下肚了,它还没有吃完。
    吃饱肚子之后,我靠着车子坐下来,想要休息一会儿。半截狗的两条后腿都没有了,趴在地上的姿势有点可笑。现在的它,就跟自己养的一条宠物狗一样,看不出丝毫危险,如果不是之前经历了那些事情,谁都不会想到,这条倒霉狗能把那么多人同时困住。
    看着它现在的样子,我思索再三,半截狗最开始的时候对所有人都充满了敌意,不仅没有放过别的人,也没有放过我。我进行过猜测,它多半是在守护塔儿湖地下那片空间的。
    我本来以为,半截狗守护这片空间,是为了不让人接近那片布满大门的地方,可是现在又想想,我觉得应该不是。这个地方已经被象雄人遗弃了,那片布满大门的空间,跟半截狗可能没有什么关系。
    半截狗想守护的,很可能就是沉在水里的青铜头颅,它不允许人触碰到这颗青铜头颅,甚至连靠近空间入口都不行,谁靠近了空间入口,只要被它发现,它就会毫不留情的予以阻拦。
    可是,它竟然亲自带着我,跑到水车旁边,把这颗青铜头颅打捞了上来,而且我把青铜头颅带出了空间,放到自己的车上。半截狗的智商,应该能看出来,我要把青铜头颅给带走。
    它对我,为什么这么大度?
    如果真要刨根问底的去寻找原因,那么我只能认为,当时跟半截狗短兵相接的时候,它的牙齿已经快要咬到我的脖子了,但千钧一发之际,我从半截狗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额头上有一片很淡很淡的光闪了一下。随即,半截狗立刻抽身而退,再没有为难我,也没有为难我的那些同伴。
    沿着这条线去想,是不可能想出答案的,以前老贺跟我探讨过这个问题,最后还是没有结果。
    想着想着,我的眼睛有些睁不开了,应该说,我现在是挺安心的,半截狗就在旁边守着,不会出什么问题。心里一宽松,睡意袭上心头,不多久就睡着了。
    这一觉睡的很踏实,到了中午一点钟的时候我醒了过来。半截狗还在旁边趴着,等我醒来的时候,它就颠颠的朝远处爬去,一直爬到十几米之外,然后用爪子在地上刨。
    我不知道它要干什么,跟过去看了看。半截狗在一个小洼坑里面刨来刨去,刨了有三十厘米深,土里就露出两块和地瓜一样的东西。
    我不认识这东西,估计是塔儿湖水量比较充沛的时候长出来的,如果天气干旱,这些块茎就在地下蛰伏。
    这玩意儿能吃,半截狗啃了两口,把另一块推给我。我用小刀削掉外皮尝了尝,感觉味道还不错,有点像雪莲果。
    睡了几个小时,精神养足了,我把空背包带上,然后重新钻进地洞,去地下河的河边把那些丢在这儿的东西重新装好。我还是打算到那片布满大门的空间看一看,那片空间带给我的恐惧很深,可我不想放弃这个机会。
    我顺着那条已经走过的路向前而行,半截狗跟在后面。说实话,这条狗又丑又脏,而且少了两条腿,爬动的时候姿势有点搞笑,又有点诡异,可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对它生不出厌恶,相反,在这样漆黑又死寂的环境里,有半截狗跟在身边,好歹也是个伴儿。
    这片空间里没有危险,很顺利的就走到了那道石壁上的小门跟前,当我弯腰想要钻进小门的时候,一直老老实实的半截狗突然就张嘴咬住了我的裤脚。这是它表示阻拦的动作,我回头看了看它,半截狗夭折我的裤脚使劲朝后面拖,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它不想让我从这扇小门钻进去。
    我跟半截狗无法交流沟通,可是看着它此刻的眼神,我觉得半截狗好像对小门后的空间有印象,它可能来过这儿,也可能在里面遭遇到了什么,所以,这道小门给它留下了心理阴影。
    “别闹。”我揪了揪自己的裤腿,让半截狗松嘴,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随手打了个手势,表示进去以后会很快出来。
    说不清楚半截狗是不是真的通灵了,但是当我打出这个手势的时候,它竟然真的松开了嘴巴。
    这是一条多愁善感的狗,趴在那里,眼睛里似乎又氤氲出了一片水汽。这种眼神,可能会触及心灵,我突然觉得,它阻拦我进入这道小门,好像并不是说小门后面有多危险,它的眼神里,有一些不舍和不甘。
    嗡......
    半截狗可能无意中让脖子上的两块青铜碎片碰撞了一下,虽然只是轻轻一碰,那阵嗡嗡的声响也不算高,但彼此的距离太近了,青铜碎片的声音一传出来,我的脑袋就懵了。
    视线如同一片水波纹,在模模糊糊的荡漾着,眼前的光线好像也开始一明一灭,在这种缥缈之极的视线中,我好像看见,曾经有一个人,带着半截狗来过这里。
    那个人,只是一团很模糊的影子,他就从这扇小门钻了进去,半截狗在外面等。那个人可能钻进去以后就再没有出来,半截狗等了很久很久。
    或许,就是因为半截狗有这样的经历,它才会阻拦我进入这道小门,它害怕我一进去,可能也会一去不回。
    青铜碎片带来的影响持续了一会儿,我的视线恢复了正常。我很想说点什么,可是即便我说出来,半截狗大概也听不懂。
    我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它的脑袋,然后转身钻入了小门,这一次,半截狗没有阻拦,趴到了小门外的地面上。
    小门之后的路线,对我来说也算是轻车熟路了,一直朝前走,就走到了那片到处都是大门的空间处。
    不知道是不是我有了相应的经历和经验,以及一些心理准备,这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我觉得没有上一次心慌。那种让人感觉恐怖,感觉朝前再走一步就万劫不复的气息,依然还在,只不过我的反应不是特别强烈。恐惧是不可能消除的,但此刻心头的恐惧,还在承受范围之内。
    我不敢抄里面走的太远,我没包为公那种熟记道路的本事,只能在空间边缘附近来回转一转。
    这片空间非常非常大,即便绕着外围走一圈,也不知道得走多长时间。所有的门,都是一模一样的,分辨不出它们有什么区别。我慢慢的走了有二十分钟,就尝试着,朝深处稍走走。
    当我用手电朝前面照过去的时候,黑暗死寂的空间里,骤然间有一点亮晶晶的光,借着手电光线的折射映入了眼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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