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晚眉眼弯弯,在下方福了福身,柔声回道:“陛下不嫌弃就好。”
    魏昀轻轻嗤笑一声,算是满意了,遂吩咐李福道:“拿回养心殿。”
    “……”舒贵妃等人喉头一甜,差点要咳出血来,她们好不容易搜罗来的奇珍异宝,竟被虞晚一副平平无奇的字画给比了下去,着实意难平。
    旁边坐着的安王满是兴味的看着这一幕,然而最令他挪不开视线的,是大殿侧边那甜笑嫣然的女子。
    现在应当称呼她为,虞贵人了。
    等虞晚坐下后,便轮到陆贵人献礼,她拿出早已备好的松鹤祝寿图,语气平淡地呈了上去:“……这幅画是嫔妾找京城名家所作,还望陛下不嫌弃。”
    魏昀点了点头,并未像之前翻看虞晚的墨宝一般关心,面容寡淡,显然提不起什么兴致。
    李福见状忙道:“陆贵人有心了。”说罢再叫了下一位妃嫔,派宫女上前献礼。
    虞晚方才听闻陆贵人的说法,不禁眉梢一挑,她明明记得雪菡姐姐的画作是自个儿亲手所作,没想到在大殿上,雪菡姐姐竟然不曾承认此事……
    她目光在殿内扫视了一圈,待见着许太医那张清俊的脸后,便顿悟过来。
    一时当真不知该说什么好。
    今日陛下万寿,许太医在旁待命,又因他身份不低,是以陛下便准许他上席,于是雪菡姐姐那幅松鹤祝寿图,照理许太医也能瞧见的,她兴许是想给心上人看些什么。
    许复凝眉,素来面无波澜的脸突然诧异地看了眼陆贵人,满含震惊之色。
    那幅卷轴的侧面,竟绣着一道竹叶暗纹……那分明是二人定情时,他送给陆贵人香囊上的图案,和今日这个竟然一模一样!
    原来她全都记得,一直未曾忘记那段岁月。
    许复衣袖下的十指紧紧攥起,复又松开,他别过脸去,当日再未看一眼陆贵人。
    等所有妃嫔都献完寿礼后,魏昀依旧面无表情,仿佛今日并非他的生辰一般,冷声道:“开宴吧。”
    于是殿内开始奏乐歌舞,各色珍馐美馔纷纷端了上来。
    徐常在摸了摸腹部,很快抬起筷子便开始享用,只是她动作这般刻意,殿内却无一人理会她,着实是件稀奇的罕事。即使她有孕,可后宫的风向依旧没变。
    新帝当初只赏了徐常在一匹缎子,其余便空无一物。
    舒贵妃等人知晓时,还暗地里笑话了徐常在一番,随后竟也赏了徐常在一匹缎子。至于太后那边,连做戏都未曾,安安静静仿佛不知新妇有孕一般。
    毕竟这是安王的孩子,又并非陛下亲生的。
    此刻太后端坐在魏昀身旁,她轻瞥一眼态度冷漠的新帝,又见徐常在如此贪恋眼前的食物,便知这颗棋子算是彻底废了。左右是个没用的废物,太后娘娘见惯了各色各样的人,连一匹缎子都不会给她。
    酒过三巡,众位大臣都喝了不少酒,此刻不胜酒力的,难免有些晕头转向。
    虞晚方才被几个妃嫔敬了杯酒,她抚了抚额头,觉得腹内有些恶心,又不知是何缘由,便起身朝殿外走去。有了上回的前车之鉴,这次她捎上陆贵人一起,两人形影不离地出了大殿。
    李福注意到这一幕,在魏昀身旁悄声附耳道:“老奴总觉得,虞贵人近日身子有些不适,可要请太医瞧瞧?”
    “今晚传太医。”魏昀面不改色道,说话间又喝了一杯大臣敬的酒。
    李福见此丝毫不做担忧,他知道陛下酒量一向好,可谓千杯不醉,于是便将目光放在了虞晚离去的背影上,突然他心中冒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一时惊得差点跳起来。
    旁边几个小太监见李公公反应如此之大,纷纷好奇的投来目光。
    连喝完酒的新帝都注意到了,只见他微微侧目,问道:“何事?”
    李福手指头都在发颤,联系到虞晚今日的异常,他不得不深思,于是便凑到魏昀耳边,低声开口道:“老奴觉着,这虞贵人……莫不是有喜了?”
    话落,方才还面色寡淡的新帝,此时突然挑了眉,却是怔在当场,连下一个向他敬酒的大臣都未发觉。
    那位可怜的大臣见陛下不回应他,又不敢开口催促,只能将酒杯举在半空,不停地用眼色示意李福。
    ……陛下您快回神啊!
    第45章 【045】   虞晚的出现,给他的世界带……
    所幸魏昀并未停顿多久, 他很快回过神来,顺势饮下手中那杯酒。
    大臣心中松了一口气,端着酒樽退回席间。
    魏昀这才瞥了眼李福:“待太医查探过后再说。”
    他自幼冷情寡言, 可以说从未想过子嗣的事儿,只是先前并未赐虞晚避子汤,她怀有他的孩子是迟早的事情。
    魏昀坐在上首, 突然拧了拧眉。
    虞晚的出现,给他冰冷无情的世界带来了诸多不一样的色彩, 甚至有些问题是他从未想过的。
    却说大殿之外, 虞晚和陆贵人正在院内一处假山后散步, 二人都喝了些酒, 此举也算是提神醒脑了。
    等酒意渐渐消散而去, 虞晚抿了抿唇,问身旁的陆贵人道:“雪菡姐姐, 妹妹可否问你一个问题?”
    陆贵人有些茫然,下意识答道:“什么问题?”
    虞晚满眼认真地望着陆贵人:“有些话妹妹想问许久了, 只是姐姐不曾与我交底,我也不方便多问。可今日……姐姐卷轴上绣的那竹纹, 未免太显眼了。”
    陆贵人闻言一怔, 没料到虞晚今日如此直白,就差没点名道姓说她的心思了, 一时陆贵人微微沉默,到后来不知想起了什么, 脸色也逐渐惨白下来。
    虞晚见此,连忙轻声解释道:“姐姐别误会,妹妹并无恶意,也不会告诉旁人。只是在此想提醒姐姐一句, 下回还是莫要如此大胆的好。”
    陆贵人眨了眨眼,突然上前紧紧握住虞晚的手,双眸含泪道:“妹妹,你不懂姐姐的苦。”
    虞晚微微拧眉,她刚想说话,冷不防听闻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霎时间,虞晚心中一凌,慌忙转过头去,却见安王独自一人出现在假山后头,他面色微醺,似含酒意,看来只是偶然间路过此地。
    虞晚轻捏了捏身后陆贵人的手,随即上前朝安王见礼:“安王殿下,真巧啊。”
    陆贵人连忙调整好心绪,落后虞晚半步行了半礼,以尽量平静的语气轻声道了句:“安王殿下。”
    安王此时见着虞晚,注意力自然都在她身上,一时倒是无暇顾及陆贵人。他那双桃花眼冲虞晚笑了笑:“虞贵人今日为陛下准备的寿礼,当真是别致。”
    虞晚想起她那副平平无奇的墨宝,不禁失笑:“自是不如殿下精心准备的好。”
    “不过是一方绝世砚台罢了。”安王随意一笑,他突然上前一步,凑近虞晚道,“若是到了本王生辰那日,虞贵人可会像对陛下那般,送本王一份生辰礼?”
    二人的距离一下子拉近许多,虞晚甚至能闻到安王身上的酒味。然而安王从来都不在她的视线范围内,于是虞晚微沉了面色,语气客套又疏离道:“若是陛下有意大肆给殿下祝寿,嫔妾等人自是不会落下这生辰礼。”
    安王拧了拧眉,他前些日子听闻寿康宫里传来的消息,说是虞晚如今和陛下有夫妻之实。
    他当晚便彻夜未眠,怎料如今面对虞晚,心绪竟还是难以平静。
    然而这一切,只是为了一颗棋子罢了。
    “你不必抬出陛下的名头。”安王瞬时沉下脸色,似乎执着于从虞晚口中得到一个答案,竟继续逼问道,“本王只问你,送还是不送?”
    虞晚无意纠缠,转而朝陆贵人道:“雪菡姐姐,咱们回去吧。”
    陆贵人也看出安王今日有些不怀好意,一时连忙拉着虞晚,打算绕过安王,自这条小径上离开。
    怎料安王犹不肯罢休,竟是一把捉住了虞晚的皓腕:“休想离开本王!”
    他使了几分劲,虞晚被安王弄得身子一个踉跄,差点就要摔倒,一时也微微升起几分怒意,她抬眸直视着安王,冷冷道:“殿下请自重。”
    “本王若是不放手,你又能如何……把所有人都唤来么?那你怕是马上就要被打入冷宫了。”安王嗤笑一声,他俯低了头,凑近虞晚的耳畔道,“知道么?你那好妹妹如今整日在安王府兴风作浪,若非本王看在你的面子上,早已逐她出府去了。”
    虞晚微微睁大双眸,她何时有个妹妹在安王府了?
    这人不应该是她的堂姐虞菁么?
    陆贵人见安王行事乖张,然而她也是女子,一时竟奈何不了安王。
    就在此时,一道低沉浑厚的男子声音冷不丁在安王身后响起:“放开她!”
    来者竟是卫国公。
    今日新帝万寿,卫国公作为朝臣之一,理当赴宴祝寿。
    虞晚见到父亲替自己解围,一时又惊又喜地唤了他一声:“父亲!”
    卫国公淡淡瞥了眼虞晚,随即冷眼瞧着安王道:“安王殿下,微臣也曾是战场杀敌的将领,不若今日你我二人比试一番力气?殿下在这儿同一介妃嫔比试,实在无趣得很。”
    这话一落,安王自是听出卫国公的讽刺,他轻哼一声,挥手放开了虞晚。
    虞晚连忙带着陆贵人躲到卫国公身后,连个身子都没露出来。
    安王冷眼瞧着虞晚这乳燕归巢般的一幕,不禁冷笑着开口道:“本王倒是不知,卫国公和虞贵人的父女情分,何时又续上了?”
    卫国公浑然不惧,高大的身影立在虞晚前头,沉声道:“殿下未免管得太宽。”
    说罢,他转头朝虞晚道:“你二人不如先回席。”
    虞晚正有此意,她知道父亲一向身板硬朗,对上安王应当不会出什么事儿,反倒是如今她和陆贵人一起待在这儿,难免会挑起安王的怒火。于是虞晚点了点头道:“那嫔妾二人先回去了。”
    却说这大殿另一边。
    舒贵妃心里憋着一肚子火,她见虞晚一走,魏昀便显得有些兴致缺缺的模样,一时心里更气,索性让自家宫女扶着她起身,到殿外去走走。
    她原本坐于上面的三个位子之一,按理说是不得随意离席的。可舒贵妃今日气得狠了,也顾不得那么多礼节。
    此时徐常在终于享用完美食,她抬头一看,只见一道翠绿色的身影在门口闪过,恰好离自己没多远的距离,且那道背影,看着仿佛是虞贵人那小贱蹄子的模样。
    几乎是瞬间,徐常在便灵机一动,她连忙起身往那道背影的方向追去。
    待得舒贵妃听闻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刚刚回头时,便看见有一道人影往自己身上撞了过来。
    “呯!”
    徐常在这一记摔倒的声响,在大殿内有些突兀。
    许复几乎是下意识便起身,他知道徐常在肚子里怀着陛下的子嗣,便连忙上前扶起徐常在,怎料她自个儿摔了一跤,就跟个没事人一般,丝毫不让许复来扶自己,反而坐在地上中气十足地哭喊道:“来人啊!虞贵人谋害皇嗣了!”
    话落,大殿内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来。
    舒贵妃微微愣了愣,看向眼前认错了人的徐常在,心里愈发窝火:“徐常在,你究竟在说什么胡话?!分明是你自个儿撞上了本宫,怎还倒打一耙呢?”
    徐常在原本还想在闹,结果抬头一看,发现是舒贵妃,一时也是愣在原地。
    太后坐在台阶之上,她冷眼瞧着下面这一幕,忍不住冷声吩咐宫女道:“去看看下面怎么回事。”
    魏昀同样注意到这一幕,他很快也吩咐李福:“去把无关人等支开,叫朝臣们都散了吧。”
    徐常在怀有身孕之事,京城中的朝臣们心里都清楚,只是这徐常在并不受宠,若是朝臣见了今日这一幕,心中难免多想,届时计划便无法顺利进行。
    “贵妃娘娘,您怎么在这儿?”徐常在几乎是傻眼了,她想折腾的人是虞晚,未料到自己今日竟然认错了人,这都折腾到了舒贵妃头上去。
    在后宫除了太后,舒贵妃几乎一家独大,因此在往日里,徐常在是怎么都不敢惹舒贵妃的。
    今日却撞在了枪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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