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道心动摇,大道路止。虽说求仁得仁,但如今辉冕圣君,也还没求到这个仁,辉宴圣君到底还是说不出祝福的话,应道:“若皆大欢喜,再祝不迟。”
    辉冕圣君与辉宴圣君多年师兄弟,知道自己的这位师兄,这是忧心了,应道:“多谢师兄。”
    说着时,辉冕圣君终于打开大门,轻咳着走了出来。冷峻的容颜上,毫无血色,却依然立若松竹。
    辉宴圣君又叹了口气:“便是要去,也不必急于一时,先疗过伤不行吗?”
    “八百年了,师兄,再一刻都等不下去。”这么说着,便要御剑而起。
    那灵剑却被辉宴圣君压了压,并道:“也罢,便送你一程。”
    说着,便招出了自己的灵剑,一拂袖,将孟染等人一起载到了剑上:“此去途中,便劳几位小友,还是帮忙看顾辉冕一二。”
    孟染和乌长柳对视一眼,颇为无语。这一不小心,好像要围观全程的节奏,算怎么回事?
    辉冕圣君确实伤的颇重,方才辉宴圣君那般轻巧的压了压他的剑气,辉冕圣君便气血翻涌,唇间都溢出了一抹血色。孟染等人便只得在灵剑之上,起了妙手之舞。而长剑所向,的确是云烟宗。
    只是,都八百年了,孟染很怀疑,这事儿还能成?
    作为曾经寿命都不到一百年的人,孟染对于这种动不动就按百年为单位来进行计时的世界,表示很难懂。
    给辉冕圣君跳完妙手之舞,稳定了伤势之后,孟染还在胡思乱想时,辉宴圣君已经带着一行人抵达了属于云烟宗的山脉。
    ——
    雁翎听到门下弟子的禀报时,怀疑自己听错了:“紫云宫?辉冕圣君?”
    “是…是的。”过来禀报消息的筑基弟子云逸,现在一额头都是冷汗。云烟宗禁止门下弟子与紫云宫来往,原因么,他们多多少少还是知道的。雁翎圣君平常就不算是个好脾气的圣君,牙尖嘴利仅次于魏紫宗那位蒹葭圣君。而且一旦提到紫云宫,雁漠居基本上就要重修一次。云逸觉得自己挺倒霉,怎么就轮到他来禀报这个消息呢?
    出乎意料的是,雁翎圣君出乎意料的冷静。在得到肯定的答案后,竟然只是平淡的“哦”了一声,便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云逸冷汗涔涔的从雁漠居退了。
    第二天,到了昨天禀报消息差不多的时候,有人通知云逸,说雁翎圣君召他问话。
    云逸有点惴惴不安的进了雁漠居。
    雁翎圣君似乎还保持着昨天的那个姿势没变,看到他进来,听起来很平淡的问道:“你昨天上午,是不是来过?”
    云逸有点没明白什么情况,却还是老实答道:“是,我过来给圣君通禀消息。”
    雁翎圣君皱了皱眉,问道:“将通禀过的消息再说一遍。”
    云逸又觉得不妙了,却还是硬着头皮道:“紫云宫辉冕圣君,请求前来拜访圣君,如今还在护山大阵外等待回复。”
    “哦。”雁翎圣君应了一声,便忽然没了反应。
    云逸都没敢说,陪同前来的天舞门几人,已经被破邪圣君邀请进了派内。但天舞门的几位修者,并不太放心辉冕圣君的伤势,如今还在牌坊处的客舍候着。或者也是害怕是随同辉冕圣君而来,惹得雁翎圣君不快?
    接下来的几天,云逸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时间错乱了。亦或者是雁翎圣君的事件错乱了。
    接连三天,到了第一次通禀消息的时间,云逸就会被雁翎圣君的侍者传话,进去被问一遍,再把消息通禀一遍。
    到第五天时,在雁翎圣君再次“哦”了一声之后,云逸终于受不了这份折磨,伏地哭道:“圣君,徒孙知错了,徒孙这就下去帮您将辉冕圣君轰走。”
    话音落,没能云逸起身,雁翎圣君的身形从雁漠居消失了。
    在云烟宗牌坊附近的客舍呆了五天的孟染等人,看到一身白衣的女子,飘然若仙一般落在了云烟宗牌坊所在的大门口。
    这位圣君一出现,属于元婴修者的气场便充斥了云烟宗的整个牌坊。
    孟染等人对这位雁翎圣君并不陌生,但这次的雁翎圣君,看着就与以往相当的不同。面上的神色很是淡漠,并不是他们常见的那位未语三分笑说话却带刺儿的雁翎圣君。
    雁翎圣君站在云烟宗的牌坊内,看着云烟宗门外站着的那道若松竹般清峻的身影,语气里还有点飘渺:“易辉冕?”
    辉冕圣君在云烟宗门口站了五天,听到这声疑问,眸光终于动了动,开口时,声音里有丝长久没开口说话的暗哑:“是我。”
    两人隔着云烟宗的护山大阵,互相对视了许久。
    雁翎的神思不小心就回到了多年之前,那时候,也是隔着护山大阵,只不过,是紫云宫的护山大阵。
    那时候,她看着他的目光中满是眷恋与不舍。而他不是。
    近千年了,如今隔着云烟宗的护山大阵,他看着她的目光中满是痴缠与思念。而她不是。
    在确认面前的这个人,真的是易辉冕的瞬间,雁翎觉得自己一定是活得太久了,竟然连这一天也能等到。
    面前的这个人是易辉冕,那又怎么样呢?
    她不再是当年那个单纯憧憬着爱情的女子,她的肩上还担负着云烟宗这样一整个宗门的责任。她有师兄弟,她有徒子徒孙。如果将这些与易辉冕放在一起让她选择,她大概也会舍弃易辉冕。
    大道与她,他选择大道。大概只是她没有重要到无法割舍。而这些年,她开始慢慢学会将他割舍。就像方才那一番权衡,他也已经没有重要到无法割舍。
    但她还是会痛,毕竟曾经深入骨髓,毕竟早已是她生命的一部分。
    只是,再见了又怎么样呢?
    雁翎开口了:“你不该来。”
    “但我已经来了。”辉冕圣君的语气里,有着淡淡的笑意。
    “我已经不是那个雁翎了。”雁翎圣君开口时,面色很平静,眼里却仿佛有什么在飞快的逝去。
    “我也已经不是那个辉冕了。”辉冕圣君应得诚挚,想要挽留那些逝去的流光。
    “对,你不是了。在我当年站在紫云宫护山大阵外的时候,你就已经不是了。”雁翎圣君的面上,甚至出现了一抹笑意。
    辉冕圣君却开始有点慌:“不,我是说,我已经不是这个辉冕了。”
    雁翎圣君这次真的笑了起来,语气里还多了些嘲讽:“怎么,易辉冕,是大道的路上太过寂寞,所以,你又想起来要找我同行一段吗?”
    “雁翎……”辉冕圣君似乎语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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