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楼之中。
    当那个着黑白道袍的年轻道人甫一踏足进来之后,立即全场鸦雀无声。
    所有人在这一刹那,都是心生感应。
    好似心中知道有一个人出现在了门口一般,于是抬头看去,就看到了这个人。
    只一踏步走向金楼中心的二十一个席位,便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视线。
    太极门少杨爷心中一跳:
    “正主终于来了。”
    陈氏太极门掌门人,面色也是一肃:
    “这位就是三天前传声给我们的那人?居然这么年轻!”
    柳白猿、臂王张策、梁坤、黄飞鸿、苏灿、赞先生、陈华顺、彭乾吾、等等南北武林的一众高手,全都站了起来。
    “是那个传音的道人?”
    “好年轻!”
    即便三天过去了,他们当中还是有许多人不能够理解陈希象是如何做到的传音入室,而人不在屋外,这太过匪夷所思了。
    道人走近席位,皮肤细腻,如玉石一般,散发着淡淡的光泽,一眼望向了在场所有高手,缓缓道:
    “三日前贫道亲请十八家武林门派,今日无一人缺席,总算大家还肯给贫道这个面子。”
    今天这席位上,一共二十一位。
    除了陈希象、李存义、宫宝田之外的十八位,都是李存义从南北武林历经一年时间请到佛山来的。
    赞先生站起身来,微微作了一揖的道:
    “原来三日前只闻其声的便是真人,今日真人当面,我们也都来到了,真人到底想做什么,不如直言了吧。”
    他被陈希象三日前震慑的不轻,所以言语之间,有一些恭敬,有敬畏之心。
    而座位席上另一家太极门的掌门彭乾吾,则是捻动胡须,望着陈希象眸光生出些许冷漠笑意。
    尤其是他这时候还瞥了一眼徒弟赵心川。
    本来他没想到赵心川居然能给他带回来那么一份大礼,其上说明了令他匪夷所思得到功夫练法和境界,这让他对于徒弟有些改观了。
    却没想到赵心川十分诚实,居然告诉他,他拿回来给自己的只是一册副本,而正本交给了救他一命的一位道门真人。
    就是今日这道人了!
    待赞先生开口之后,杨式太极门的少杨爷也缓缓喝茶一口,道:“今日真人请来天下高手,为的是何,在场如我,应也清楚一些,这天下南北武林,向来恩怨深厚,尤其是在我等到了佛山之后,就更是多出了数家门派弟子的争斗厮杀事件,最后不得不引出老辈人物。”
    本来太极门之中,就有门派之别。
    彭、陈、杨几家谁也不服谁,都说自己是太极正统,恩怨积累严重。
    叶问与吴仲素看到大人物们全都到场之后,已然开始步入了正题,说到了今日的正事。
    紧接着,他们眸光期望的看着那被几家掌门询问的年轻道人,只听他口中缓缓叹息:
    “今日把诸位全都请来,一部分的原因,诸位大都清楚。”
    “一就是妖拳一脉正伺机反扑武林,威胁在外,我师兄李存义主动提起了‘北拳南传’,想消除南北隔阂,为子孙后代计,提议成立一家‘中华国术馆’,想让南北诸派的各大高手都加入进来,培养出更多的出色后辈,才有望维持各家各派的传承。”
    “二是贫道来到佛山之后,见了一桩妖拳为了破坏南北武林融合,化身奸细,在其中挑拨离间的事情后,所生出的想法。”
    “在贫道看来,南北武林的恩怨,便来源于世间说什么南北武林之分,只因地分南北,拳也分了南北,便将人也分了南北,实乃一切祸乱之源。”
    “古今天下大势,向来是合则平,分则乱,今日贫道就打算合诸位一起把这南北之分直接去了罢。”
    闻言之后。
    各家拳派掌门人都默声。
    只凭一句话吗?
    宫二在屏风后面默默地注视着下方的那个年轻道人。
    柳白猿抱胸坐在原地,推了推墨镜,平静开口问道:
    “去?你打算怎么去?”
    此时,李存义和宫宝田的心中都微微紧张了起来,只等陈希象接下来的一段话说出口,必然要引起在场一大片哄乱。
    陈希象转身看向了柳白猿,负手开口道:“俗话说,冤有头,债有主,武林各大门派的冤仇爱恨,确是其实早已经不是这一代的人,而是不知道多少代人之前的事情,一点点堆积,冤冤相报,一代接着一代……”
    “今日贫道不妨直接跟诸位给一句话,为南北武林成一统,诸位门派、师门之间的恩怨,仇恨,便由贫道一人来接了。”
    “就在今日这金楼之中。”
    陈希象眸光一一扫过在场所有人,嗓音清冷:
    “不管今日诸位之前互相之间都有什么怨恨,今日,你们便可把贫道当做是与你们结仇之人,我替那令一人接了他的仇怨,一切恩怨,便都在今日,由贫道之手,为你们一一化解……”
    这句话一出口,顿时,金楼当中不知道多少人从这个年轻道人身上感觉到了一股蛮横的霸气。
    “这!”
    “好大的口气!”
    “这是要以一人挑遍全天下高手吗?”
    “这话是说,所有仇恨都可以往他身上装,今天想要报仇的,都可以来找他,若能打死他,就算报了仇?若不能,就得听他的话,化解了那桩恩怨。”
    席位上。
    柳白猿望着陈希象轻声自语:“双脚踢翻尘世浪,一肩担尽古今愁,好个真人,不说能不能做到,这份豪情当真令人生佩。”
    武林中千古恩怨,有的不知道延续了多少代了。
    就譬如陈、杨太极门,这就是上一代的恩怨了,因太极杨露禅自立门户,又创出杨氏太极,便引得陈家沟太极不满,所以在外行走的时候,陈杨两家一直都不对付。
    更比如广东十虎出身的铁桥三、黄麒英等人,因许多在莆田南少林拜师,因此又与嵩山北少林下来的武师有先天的不能化解之门派恩怨。
    这些门派之间的恩怨,简直就是一团乱麻,就算是圣人在世,也不可能理的清楚几十上百年前究竟谁对谁错,武林人士又大多是意气之争。
    往往会为了一件小事,或者被落了颜面,然后就此躲入深山老林苦练功夫,然后再找回面子。
    太多仇怨便是如此出现的了。
    现在。
    这年轻道人打算一肩挑起这千古武林仇怨,用最简单,最蛮横的方式,直接将他化解。
    陈希象背手立在厅内,眸光落在今日到场南北武林二十位高手,道:
    “贫道话讲完,我看不如先从太极门开始吧。”
    霎时,厅内的南北武林所有高手,以及叶问、宫二等小字辈的人,都看向了那三家太极门的人。
    彭乾吾眸光在陈武候和少杨爷之间停留。
    却是下一刻,他站起了身来,摸着胡须,对着陈希象一笑:
    “陈杨两家太极门争正统这件事,与我彭家无关,老夫真不介意正统这名字给他们谁都行,不过,老夫却很介意一件事,那就是我彭家的东西,不是谁都能拿走的。”
    “你大真人既然想要化解恩怨,那不如就把我彭家的东西先拿出来,交还给老夫。”
    他这一开口,其他人闻言迷茫。
    陈希象拿了彭家太极门的什么东西吗?
    一旁的赵心川面色快速一变,立即道:“师父,那秘籍不是咱们门里的啊,是弟子在外收获所得,因真人救……”
    他话才没说完,彭乾吾冷幽幽的眸光回身盯了过去,冷笑道:“好啊,我真是养了个好徒弟……”
    赵心川立即心中一跳,意识到自己在这大庭广众之下,直言悖逆师父。
    “滚一边去!”
    彭乾吾冷声一喝,转头看向了陈希象:“你化解其他门派恩怨之前,先来和老夫算一算帐吧,按你所说,输了就乖乖把真正秘籍交还老夫。”
    他一开始见到赵心川献上的唐紫尘手记,喜出望外,却随后得知,这居然是赵心川给他的副本,正本被赵心川送给了另一人。
    彭乾吾本就多疑,因此下意识就怀疑他自己得到的这本之上,并未全部记述那本秘籍的所有内容。
    今日既然遇到正主。
    彭乾吾本就对唐紫尘手记内容奉为天人之学,更是贪欲完全无法遏制,想要得到“更多”,认定了陈希象手上有“更多”。
    彭乾吾说罢,他转身一瞥身边的青年,道:
    “跟爹一块把咱们彭家的东西拿回来吧。”
    青年身躯笔直,淡淡道:“是。”
    当下,这两个人全都朝着陈希象走了过去。
    从南方来的万籁声见那青年跟着彭乾吾走了出去,似乎是要上阵父子兵,眸光凝重:
    “这青年,就是彭乾吾的第七个儿子了吧。”
    彭氏太极门有别于陈家沟,是一个名叫彭孝文的祖师开创出来的,到了彭乾吾这一代,已经是第六代。
    在这一代,彭家更出了一个可比肩彭孝文的天才,境界功夫,已然抱丹,可与在场的万籁声自己和李存义、宫宝田等人相当,可惜他是彭乾吾和异族女子所生,在家规森严的彭家,不能继承正统。
    一些小字辈的人没听说过这件事。
    但是如赞先生、梁坤、黄飞鸿、柳白猿等高手,都是听说过彭家这个天才的。
    青年跟着父亲彭乾吾走出席位,凝视着陈希象,缓缓道:
    “武功修行,功夫越高,越是双拳难敌四手,境界越高,毕竟大家都是人,我即便修成丹劲,最多也不过同时与三个化劲高手交手不败,孙禄堂的记录也不过是丹劲时期以一挑五化劲高手。”
    “今天我与父亲同时与你交手,对你很不公平,但却也没有办法。”
    他说罢,对陈希象作了一个揖。
    “废话那么多干什么,拿回我们家的东西。”
    彭乾吾对儿子的作为嗤之以鼻,冷笑一声,脚下一旋。
    哗啦!
    霎时,金楼之中,居然起了气流斡旋,以他脚下为圆心扩散。
    彭乾吾一下子动了。
    柳白猿墨镜下的眼眸紧闭,用双耳感知,心中道:“彭乾吾贵为掌门,在修为上,绝对可比陈家沟之主陈武候,一身太极柔劲,宛如游鱼,只用腰腹发劲,第一下的劲力尤其不可防备。”
    同时,彭七子的身躯紧跟在他父亲之后动作,动身刹那。
    轰!
    空气中似有雷霆炸开!
    彭七子发劲的瞬间,腰胯成圆,赫然是最完美的丹劲姿态,一下子好似如鸿蒙开辟的那一个点。
    一手杀出,空气中气浪滚啸,直接掀飞了不少桌子上的碗筷,令其发出喀嚓喀嚓之声。
    在彭七子这一瞬间出手所引发的轰然劲力之下。
    梁赞和黄飞鸿心中都凛然。
    “北方果真多出拳术天才,这太极门青年,年纪轻轻,就炼成了丹劲,比李存义和宫宝田年轻时都厉害万分。”
    “父子一同出手,天下间怕是能接下这一招的人,没有多少。”
    然而,处于攻击中心范围的陈希象一身宽大道袍这一刹那间被两团呼啸而来的劲风吹的猎猎作响。
    他袖袍下双手下垂,面对这两道攻势,眸光低垂,然后……扬手。
    一下,
    两下。
    只是两下而已。
    砰!
    彭乾吾眼睛凸出,额头爬满青筋,大口张开,血液和吐沫扯出视线,只接触到了陈希象一尺范围之内,便轰飞而出,直接嵌入了一面墙壁之中。
    轰!
    彭七子仰头喷出鲜血,只看见了一只袖袍甩过来,便好似天地之间一切都朝他挥了过来,如不周山倒,如四极崩塌之巨力。
    丹劲修为。
    也是一下罢了。
    彭七子眼神麻木,被一下打飞的挂在了金楼之顶的房梁上,恐怖的冲击力落在那里,让木屑和灰尘如雪爆洒。
    瞬间的两下挥手而已,一个丹劲、一个化劲,便就这么似乎两个稻草人一样,飞了出去。
    在场诸人死寂一片。
    看着这彭乾吾父子对陈希象出手,不过眨眼之间,便被一人一下打的倒飞出去,一个挂在了墙上,一个挂在了梁上。
    呼呼呼!
    再一秒,由陈希象出手所造成的呼呼气浪,宛若湖面涟漪一般,从空气中扩散而出,最后冲击到了金楼紧闭的八扇木门之上,令其好似受到空气海啸拍卷而去,剧烈震荡。
    就连金楼外的大街上,都在刚才那一瞬间感觉到那整座楼轰隆颤抖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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