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无疑激励了其他学子,纷纷发奋,等待下一次历练机会。
    其二,是尹叙被圣人提为中书舍人,昔日学中典范,终究摇身一变成为了天子近臣。
    这件事相较前一件,引起的轰动较小。
    本来嘛,尹叙的年纪早该拜官,却一力撑起了新学门面,放着朝中政绩不挣,来这挣成绩。
    如今他有此调动,在旁人眼中来看才是正常的。
    更有人猜测在不久的将来,尹家三郎该承袭其父衣钵,这大周朝堂,终有他尹氏一足之地。
    不过,三人依旧保留了国子监生的身份并未脱离,甚至还会在重要的课程上返回学习。
    如此安排,还是一个支持与延续新学之举,也好叫他们与其他同窗多多交流,给出指引。
    第三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当初圣人下令召各地贵族子女入长安学习,虽无人敢明确拒绝,但多少有理由推搪暂缓。
    这当中又包括河北道的秦氏。
    也不知是不是因此次南下支援一事秦氏吃了亏,圣人却并无相帮之意,秦家人一拍脑袋,表示这才想起家中小女本该早入长安,只因当时身体病重一直未能启程。
    是以,秦家女终于在秦家军的护送下抵达长安。
    进城那日,圣人命尹叙前去迎接,让人意想不到的是,那位据说是大病初愈的秦家女郎,一见尹叙便如天雷勾动地火,眼神都亮了,从城外一路到宫中,她的眼神都没离开过尹叙身上。
    而后,圣人又命尹叙作为师兄安置秦家这位姗姗来迟的小师妹,尹叙恭敬领命,带着人到了国子监。
    于是,众人眼看着秦怀月像一只活泼的兔子般在尹叙身边蹦来蹦去,见到什么都好奇,什么都要问一问他。
    尹叙的性子最是温和耐心,为人亦有休养,皆一一答了。
    少女紧紧盯着他,眼里的欣赏与钦慕根本不作遮掩。
    此情此景,叫人不由得想起前一个追着尹叙跑的人来。
    那位可不是什么善茬。
    彼时正是午间休息的时间,秦怀月初到此地,今日只是过来熟悉环境。
    尹叙把她带到了博士厅,与诸博士见礼,而后,又随着博士来到女学教舍。
    他们一来,教舍里便引起了些轰动。
    云珏正趴在桌上睡觉,揉着眼睛醒来,第一眼便瞧见一个模样明艳的少女含着笑,趁博士不注意,飞快凑到尹叙耳边与他低语。
    尹叙自走进来,注意力便落在午睡不披衣服的少女身上,眼神隐隐不悦。
    秦怀月这么一凑,他躲闪不及,乍一看去,尤似两个人在背着老师偷偷亲近。
    有好事之人尾随而来,正正好看到这一幕,顿时血脉贲张激动不已。
    教舍内,谢清芸握着一卷书,面色冷清,阮茗姝玩着新买的笔;盯着云珏若有所思。
    云珏揉揉眼睛,盯着这一幕,拧着眉偏了偏头……
    第71章 云珏她是不是不行了!?……
    “秦娘子,往后这里便是你读书之地。你便……”
    因云珏是最后入学的,加之她本也无心向学,便一直坐在最后面,“便坐在云娘子旁边吧。”
    秦怀月和云珏对视一眼,大方一笑:“有劳学正。”
    很快,云珏旁边被安置了新的座位,秦怀月将会坐在她的身边。
    尹叙只负责带人来,人带到他便功成身退,他要离开时,秦怀月朝他走了过去。
    “尹叙!”
    她期待的看着面前的男人:“我才刚到长安,想趁着今日得闲到处逛逛,你能不能……”
    “陛下还在等尹某回宫复命。秦娘子若缺什么,大可向下榻府邸的奴人吩咐,告辞。”尹叙果断拒绝,转身离开。
    秦怀月脸上的热情淡了些,转头看向教舍内的云珏。
    云珏已经支着脑袋看了许久,两方目光一对上,教舍里的氛围无端变得紧张起来。
    不少听过云珏闹腾手段的娘子纷纷屏息凝神,唯恐她直接跟秦怀月打起来。
    下一刻,秦怀月冲云珏弯唇一笑,尽显大方姿态,云珏打了个呵欠,埋头继续睡。
    两个准情敌的第一次交锋,竟然这么快偃旗息鼓,众人一时间说不上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失落。
    甚至,她们隐隐猜测——云珏她是不是不行了!?
    看着没有往日活泼,也不怎么往男学那边跑了。
    果然是被拒绝了太多次,乏了吗?
    这日散学时,云珏被一个小厮打扮的人拦在马车前,对方递过来一个包袱,让她回府再看。
    云珏当真进了房门才把包袱打开,里面是一件精致可爱的小披风。
    披风不厚,里面还夹着一张纸条,是云珏认得的字迹。
    纸上说,趴睡难耐,若有铺垫会舒服些。
    彩英探着脑袋,在一旁看得神情复杂。
    作为侍奉云家小女郎的忠仆,没有人比彩英更懂得照顾人。
    “天气都渐渐转热了,哪里还会着凉。就算急着示好,好歹也动动脑子呀!”
    云珏把纸条折折好,又把披风拎起来仔细翻看,脸上漾着浅浅的笑。
    “大概他觉得我会冷吧,心意嘛,明日帮我把这个带上。”
    彩英:……
    赵程谨回来便一头扎进书房,生人勿进,云珏无所事事,竟然在房间里抄起经文来。
    看她翻出笔墨,彩英手里的茶盏险些没拿稳:“女郎……”
    云珏抬眼看她:“怎么啦?”
    彩英连忙摇头,主动过去帮云珏研磨。
    仅凭云珏平日里的言行举止,很少有人能相信,她是那种能坐下来安安静静抄经的性子。
    最厉害一回,她从卯时抄到亥时,不进食不饮水,一整日抄下来,抄的浑身酸痛,头晕眼花,抄到再没一点精力胡思乱想,就能倒头即睡。
    而这些,都源于女郎刚刚回到夫人身边那年发生的意外。
    她曾被乱军从桥上丢下去,若非掉进水里,早已一命呜呼。
    大夫说她命硬,掉下去时没有别的磕碰,就咽了几口水,养养就好。
    但其实,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女郎总是睡不好,还做噩梦,常常在梦中吓醒。
    夫人无法,只能带她去寺中上香养身,听暮鼓晨钟,病除心魔。
    寺中高僧赠她一份经书,让她每日潜心抄诵,便可静心凝神,她便照做了。
    此法果然生效,女郎很快脱开梦魇之困,却也养成了一个习惯。
    每当她心中害怕,又或者为什么担心时,便会抄经静心。
    “女郎心里是不是有些委屈?”
    云珏笔下节奏不乱,调子软软的:“我委屈什么呀。”
    彩英:“女郎和尹三郎的事从未瞒着奴婢,奴婢自然希望女郎事事都好,时时都好,万不会随意给女郎添堵。可……”
    云珏笔尖一顿,侧首看向她:“可什么?”
    彩英心一横:“奴婢替女郎觉得委屈。”
    “明明是两情相悦,怎么就成了见不得人的事?此前,尹郎君说你们在历练期间,女郎你又是奉命来求学,不好叫人知道。可现在历练已经结束,他也有了官职,往后只会平步青云,接下来就该说媒议亲了,还不能公诸于世吗?莫不是……”
    云珏看着她:“莫不是什么?”
    彩英垂着眼,嘟囔道:“莫不是听了什么闲言碎语,有了二心,今日压着,是为来日方便断绝。”
    房中有一瞬间的寂静。
    吧嗒,是笔轻轻搁下的声音。
    云珏看着窗外昏黄的夕阳,说:“彩英,多疑的人,会活得很累的。”
    彩英怔愣:“啊?”
    云珏眼底映着金橙色的光:“因为多疑,所以不敢相信这世上有不移的情,不毁的诺,不负的心,反而会让很多原本简单的事情变得复杂。”
    “其实真的遇上了移情毁诺与负心,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既愿意相信,便该做好为这个选择负责的准备。”
    “即便与所信所愿背道而驰,前路总不会断的。”
    “多思多疑是一天,安心信任也是一天,我愿选后者。”
    说完,她又低下头开始抄经。
    彩英心想,您若真的深信不疑,那此刻又是为了什么抄经安心?
    一不留神,她把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云珏的笔再次顿住。
    这一次,她没有看彩英,也没有解释,而是盯着纸上隽秀的字迹,很快又继续落笔。
    彩英看出她态度,终是不再多问。
    大概,要摒除杂念,消疑定心,便需要这么一个过程吧。
    ……
    尹叙这头的情况并不好。
    圣人提了他的位置,叫他能更直接的参与诸事,可看到的越多,他的心越往下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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