宾客越来越多,虞宁初很快就与舅母分开了。
    沈牧的妻子叫温玉芝,是礼部尚书府的闺秀,如宋氏当初夸的一样,温婉知礼,与风趣诙谐的沈牧性格大为不同。然则一物降一物,威严如沈琢都管不了沈牧,可一旦温玉芝在场,沈牧就自发收敛了那份轻佻,规规矩矩的,叫虞宁初、沈明岚、宋湘都好不习惯。
    “二表嫂比咱们都矮,娇娇小小的,调教夫君竟然很有一套,连二表哥都被她治服了。”
    私底下聊天,宋湘稀奇道。
    沈明岚道:“这你就不懂了,二哥这般变化,与二嫂会不会调教夫君没有关系,纯粹是二哥心里喜欢二嫂,不想让二嫂看见他不老实的一面罢了,譬如你在我们前面打听这场洞房打听那场洞房,若驸马爷来了,你还敢再问吗?肯定会变得比二哥还规矩守礼。”
    宋湘逞强道:“我才懒得装,我在你们面前是什么样,在他面前继续是什么样。”
    虞宁初往沈明岚身边挪挪,再拆她的台:“是吗?你在我们面前总是大手大脚,仿佛银子花不完,那日怎么在驸马爷面前装穷,损了你哥哥的威风?”
    宋湘脸上一红,又想故技重施来挠虞宁初的痒痒,看见虞宁初已经显怀的肚子,却不敢乱来,气得跺脚:“你等着,你们俩都等着,等你们生完了,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沈明岚算算日子,笑道:“等我们生完了,或许你又怀上了。”
    宋湘捂着耳朵跑了。
    可沈明岚又怎么可能轻轻松松放过她?
    到了月底宋湘大婚的日子,大婚前一日沈明岚来给宋湘添妆,趁着席后旁人都走了,只有她们三个好姐妹在,沈明岚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册子,递给宋湘:“这是我特别为你准备的另一份礼,你仔细看看。”
    宋湘看过颇多话本子,早知道夫妻之间是怎么回事了,却没有看过专门汇集各种“画作”的这种小册子,所以没有准备,当着虞宁初、沈明岚的面就打开了,只是看了一页,她马上又把小册子丢开,脸儿红红地瞪着沈明岚:“你羞不羞!”
    沈明岚捂着肚子笑:“我都嫁过人了,当然不羞,可阿湘你也不该羞啊,你比我们懂的还早呢。”
    宋湘:“那我也没看过这种啊!”
    沈明岚:“那就趁今晚好好看看,免得明晚傻乎乎的。”
    宋湘空有一身好功夫,却不能朝同样大着肚子的沈明岚下手,只能催沈明岚快点回去。
    沈明岚走了,虞宁初这几日却都要住在公主府,包括宋池,夫妻俩一起主持妹妹的婚事。
    宋湘的性格终究与普通闺秀不一样,姑嫂俩默默地坐了一会儿,宋湘突然凑到虞宁初耳边,悄声问:“那东西,真是图上画得那样丑吗?”
    问话的小姑子脸红,听到这话的嫂子也仿佛被火烧了脸,半晌才结结巴巴地道:“我,我没见过。”
    宋湘不信:“你跟我哥哥成亲都这么久了。”
    虞宁初根本不想继续讨论这个难以启齿的话题,偏过头道:“没见过就是没见过,你那么好奇,明晚自己看去。”
    刚说完,宋氏来了。
    虞宁初趁机领着丫鬟溜了,回到公主府专门留给她的院子,就见宋池站在春光下,正吩咐阿谨什么。
    虞宁初没眼看他,垂着眼往后院去了。
    宋池的视线却一直跟着她,总觉得她的神色不太对劲儿,有事躲着他一样。
    嗯,等会儿去问问吧。
    第119章 (公主出嫁)
    宋池与阿谨说完话就去找虞宁初了。
    在他面前,虞宁初向来藏不住心事,只是关系到宋湘,虞宁初又怎么能将姑嫂俩的话告诉宋池,便仗着身子重宋池不敢“逼供”,躲过了他的询问。
    只是夜里躺下后,她忍不住又去想宋湘的话。
    她并没有骗宋湘,虽然她与宋池有过无数次的亲密,可她真的没有见过。
    脑海里全是这种念头,她不自觉地依偎到了宋池怀里,手也在他手臂、腰间转来转去。
    宋池突然按住她的手:“勾引我是不是?”
    虞宁初不说话。
    宋池捏着她的手,越捏越放不下。
    怀孕后的她性情依然温柔可爱,只是一旦涉及到孩子,她便像个护崽儿的母老虎,决不允许他僭越半步,哪怕宋池将医书放到她面前证明这几个月份可以,她也不愿意。她不愿意,宋池也不想强求,可……
    宋池转过去,在虞宁初耳边说了几句话。
    这话宛如一支箭,准确地射中了虞宁初脑海中盘旋的那个念头。
    一个低声哄着,一个有好奇之心,没多久夫妻俩就双双坐了起来。
    宋池特意提了一盏灯放到帐中。
    虞宁初垂着眼坐在床边,余光看着他做各种准备,关键时刻她闭上眼睛,直到宋池挺拔的身影将她笼罩,确信他看不见自己的神情,她才悄悄抬起睫毛。
    这……
    许久之后,由宋池揽着肩膀频繁地漱口时,虞宁初还在惦记自己的小姑子好姐妹。
    她想告诉宋湘,没事千万别好奇这个,否则最后辛苦的还是自己。
    当然,徐简大概是不敢让宋湘这般的。
    宋湘与徐简婚后会搬到公主府居住,但婚礼还是要去徐府举行的。
    虞宁初与宋池只能坐镇公主府,将公主妹妹嫁出去。
    驸马爷来迎亲了,虞宁初终于再次见到了徐简,俊秀端雅的文官,着一身红袍,显得更俊美了,只是在一众公主的亲戚面前有些拘谨紧张,尤其是不敢直视宋池。
    虞宁初偏头看宋池,明明在笑啊,怎么就把驸马爷吓成了这样?
    不过,这样的新郎官倒是让虞宁初觉得新鲜,她参加过好几场婚礼了,从沈琢到曹坚到康王到沈牧,包括宋池,这几位或稳重或游刃有余,只有徐简,仿佛一匹青涩的骏马意外闯入了凤凰窝,被凤凰窝里的气势震慑住了,踟蹰不知所措。
    媒人扶着一身嫁衣的宋湘走了出来。
    徐简神色更加紧张,低垂着眼注视着公主的裙摆。
    其实直到今日,徐简还不明白公主到底喜不喜欢他,那日在公主府,端王殿下突然出现向他索要公主赠与的书稿,还问他是否对公主有意,无意便该与公主保持距离,有意则应正式提亲,而非私自接触公主。
    徐简不敢欺瞒端王,更不想让端王误会自己存心引诱公主,所以回府便与父母商议提亲之事了。
    他的提亲,更像是要给端王一个交待,否则他是绝对不敢冒然高攀公主的,哪怕他确实对公主动了心。
    没想到,端王竟然应了他的提亲,还请皇上为他们赐婚。
    赐婚圣旨一下,徐简又喜又忧,他怕公主只是听从王爷的意思才嫁的,他怕公主并不喜欢他,只是将就而已。
    这种忐忑不安的心情持续了半年,徐简不敢问任何人,怕因为自己话多坏了公主的清誉。
    糊里糊涂的,他竟然就要把公主娶回去了。
    “我只阿湘一个妹妹,你要善待她。”
    宋池只对徐简叮嘱了这一句。
    徐简垂首道:“简必不负殿下所托。”
    娶都娶了,他一定会对公主唯命是从,公主愿意与他做夫妻,他会竭尽所能哄她开心,公主不愿,他便睡在地上,绝不会冒犯公主分毫。
    新娘进了花轿,徐简爬上马背,出发之前,他回头,深深看了一眼后面的花轿。
    到了徐府这边,周围都是熟悉的亲戚面孔,徐简却依然紧张,他怕公主不喜欢他的家人,不喜欢那些此起彼伏的喧哗。
    新房这边总算安静一些,但也围满了来观礼的女眷,挑盖头时,徐简的手抖个不停,逗得女眷们笑出声来。
    红色的盖头终于被掀开了,耐心快要耗尽的宋湘抬起头,便看到了徐简脸上的汗,目光相对,他仿佛见了什么洪水猛兽,猛地低下头去,脸也微微偏开,看得宋湘心中一片不安,难道她的妆容花了?
    宋湘再去看那些女眷,见女眷们都目不转睛地打量她,有个大概是徐简侄女的小姑娘竟然都看呆了,宋湘总算放下心来。
    全福人将浑身僵硬的徐简按坐在新床上,与公主肩并肩坐着。
    徐简眼观鼻鼻观心,一双手放在膝盖上,不像娶媳妇,倒像娶了一位徐尚书回来,正要对儿子耳提面命。
    与之相比,宋湘大大方方,叫众人纷纷感慨公主的气度就是与众不同。
    “四叔好像是块儿木头。”徐简的侄女小声嘀咕道。
    宋湘瞥向面前的徐简,觉得徐简的表现还不如木头,木头一动不动的,至少显得稳重,徐简又是脸红又是冒汗的,今晚他不洗澡别想近她的身。
    不多时,徐简就被请去宴席上招待客人了。
    宋湘朝自己的丫鬟抱怨:“这个徐简,胆子怎么这么小。”
    珊瑚笑道:“一样米养百样人,驸马爷做新郎是不如王爷沉稳,可公主也没有像王妃那样娇羞啊,依我看,沉稳的王爷配娇羞的王妃刚刚好,紧张的驸马配不紧张的您,也刚刚好呢。”
    宋湘斜了她一眼,面上露出得意来,别说,徐简在她面前这么呆,她还挺喜欢的,她就喜欢“捏”软柿子,譬如她挠虞宁初的痒,就比挠沈明岚更有满足感。如果徐简像哥哥一样厚颜无耻油盐不进,她气都要气死了,哪还有乐趣可言。
    夜色渐深,徐简回来了,一左一右两个小厮架着他。
    宋湘再豪放,毕竟是第一次做新娘,还是紧张的,默默准备了各种开场的话好与徐简说,没想到出去一看,徐简已经醉成了一滩烂泥,让她那些腹稿都省了。
    徐简的贴身小厮仿佛在美艳的公主眼中看到了一丝嫌弃,不由地替自己主子解释道:“还请公主莫怪驸马,驸马自知酒量不行,平时都很少喝酒,可是今日客人太多,这个要敬酒那个又要敬酒,驸马根本招架不住,刚刚在外面吐得可难受了,还没忘叫小的们先扶他去收拾一番,就是不想在您面前失礼。”
    宋湘再去看徐简的脸,说是红吧,又红的不正常,眉头紧锁,果然很难受的样子。
    宋湘让丫鬟们扶徐简进屋,两个小厮低头退下了。
    徐简被丫鬟们仰面放到了床上,大红的喜被趁得他肤色更加白皙,嘴唇也红得仿佛涂了口脂,昏迷不醒地躺在那里,竟透出一股楚楚可怜的风情来。
    呸,宋湘连忙将这个念头甩了出去。
    “公主,现在怎么办?”珊瑚为难地看向主子。
    宋湘摆摆手:“既然驸马已经睡了,你们都退下吧。”
    两个丫鬟便也走了。
    宋湘站在床边看着徐简,站久了又坐下,突然徐简翻个身,吓了宋湘一跳,然而新郎官只是改了下睡姿,面朝里面睡得更香了。
    宋湘注意到,他的礼服上东一块儿西一块儿的洒了酒水。
    宋湘可受不了这身弄脏的袍子,撸起双袖,用力将死沉死沉的男人转过来,开始替他穿衣解带,费了好大的力气,总算将徐简的外袍成功脱了下来。
    春末,大家穿得都少了,外袍一脱,徐简只剩一身中衣。
    宋湘重新坐在床边,目光在徐简身上上下逡巡,确定徐简睡沉了,宋湘咬咬唇,伸出两根手指,悄悄提起徐简的裤腰,上半身也贴向徐简,如此才能看清啊。
    可是没等她脑袋歪得更低些,裤腰提得更高些,徐简突然又朝外翻身了,胳膊一抬一放,正好将宋湘压在了胸膛下,而宋湘的手也被他压在了腹部。
    宋湘一动不敢动,整张脸都红透了。
    徐简终于被这种不舒服的睡姿弄醒了,他茫然地往下看,看到一个戴着金簪珠钗的脑袋……
    徐简猛地坐了起来,人本能地往床里面躲,一脸惊恐地看着宋湘:“公主,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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