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除了罪己,对那人就没有惩罚了吗?”虞宁初微微不甘地问,哪怕郑皇后这一生也是个可怜人,但那不是她去嫉妒害别人的理由。
    宋池抚着她的长发,对着帐顶道:“帝后分葬,不赐谥号,不刻铭文。”
    对于一个去世的皇后而言,这惩罚不算轻,乃是记载于史的耻辱。
    可是人都死了,惩罚又有什么用?
    无辜的人便是得以申冤,红颜早已成枯骨,家破人亡,又有什么用?
    她紧紧地抱住宋池。
    宋池摸摸她的头发,无奈似的道:“该吃饭了,吃完了再给你。”
    虞宁初:……
    第127章 (辞旧迎新,宋池继位)
    端王封了太子,一家人就要搬到东宫去了。
    新太子宋池还是早出晚归的,搬家事宜全部交到了虞宁初手里。
    其实也没什么大件可搬,东宫里的桌椅床柜乃至各种瓷器都是崭新崭新的,只会比端王府现在用的更好,一家三口只要带走所有家产就好。
    虞宁初先看着丫鬟们收拾好宋池的衣物,轮到宋池的书房时,丫鬟们不能进去了,由阿默、阿谨这两个宋池的心腹亲自将宋池的藏书信件等装进箱子,虞宁初坐在一旁看着他们忙忙碌碌。
    她嫁给宋池一年多了,几乎没怎么来过宋池的书房,这会儿东看看西看看,处处都觉得新鲜。
    阿默从一个抽屉里取出一只圆圆胖胖的小瓷龙,这种单独收藏的瓷器,阿默想了想,准备找个匣子将小瓷龙装起来,再放进箱笼。
    他在那里物色适合的匣子,一转身,便让虞宁初看到了他手里的东西。
    惊讶浮现脸上,虞宁初下意识地对阿默道:“那是什么,拿来给我看看。”
    阿默立刻垂眸走了过来,双手奉上这只一看就不怎么值钱却被王爷特别收藏的小瓷龙。
    正是因为瓷器质地并不名贵,虞宁初才无比确定,这就是当年中秋她在京城某个套圈摊子上看中的小瓷龙,宋池身上纹的那条小龙,也完全脱胎于眼前这只。
    不过,这只小瓷龙不该在宋湘那里吗,怎么被宋池收起来了?
    虽然心里有疑惑,虞宁初看着小瓷龙的目光却无比温柔,唇角翘起,透出几分甜蜜来。
    春光照进来,美艳的王妃就坐在那片柔和的光晕中,这一笑,把阿默、阿谨都看愣了。
    “这个我收着,你们继续忙吧。”欣赏够了,虞宁初霸道地扣下了小瓷龙。
    王妃要王爷的东西,又有谁敢反对呢?
    阿谨更是猜到,王妃属龙,那小瓷龙的来历或许就与王妃有关,不然哪值得王爷珍视?
    阿默无意间献宝逗笑了王妃,阿谨想了想,直接搬来一个长长的抽屉,对虞宁初道:“王妃瞧瞧,这是王爷以前画的猫,画得多好。”
    将抽屉放到虞宁初身边的桌子上,阿谨就又去忙了。
    虞宁初发现,抽屉里有厚厚一叠画纸,最上面的画纸上铺了一层纱。
    她取开纱布,就看到了一只坐在花轿里的猫。
    猫与宋池养得那只很像,可谁家的猫坐过花轿?
    再看画纸下方标注的年日,正是她出嫁的前一晚。
    怦然心动,虞宁初抱过匣子,一页一页地看了起来,可能有上百张图吧,每一张都画了一只猫,或是坐在船上,或是坐在马车上,或是在吃荔枝,或是在吃扣肉,或是在荡秋千,或是在赏牡丹……每一幅图,都能让虞宁初想到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所处过的环境。
    看着看着,只剩最后一张了。
    这张画的是沈家的那处飞瀑,画里的猫蹲在虞宁初曾经躲藏的地方,也是她无意间撞见宋池在飞瀑上面的青石上作画的地方。
    原来早在那个时候,她已成了宋池心里的一只猫吗?
    阿谨悄悄朝王妃看来,就见王妃对着一抽屉的猫图,也露出了那种甜蜜的笑容。
    阿谨得意地看向阿默。
    阿默埋头整理着箱笼,压根没察觉阿谨做了什么。
    傍晚宋池回来,逗逗女儿再吃个晚饭,要进内室休息了,才在虞宁初的梳妆台上看到了那只熟悉的小瓷龙。
    再去看虞宁初,佯装梳头的王妃正从镜子里默默观察他。
    宋池笑了笑,什么也没说,仿佛此事一点也不需要解释。
    洗了脚,丫鬟们都退下了,见宋池竟然还想装睡,虞宁初坐起来半压在他身上,审问道:“那龙怎么在你这里?”
    宋池:“阿湘嫌丑又嫌重,回来路上丢给我了。”
    虞宁初:“那你为何没丢了?你不嫌丑?”
    宋池:“毕竟是我套中的,天赐的缘分不能违。”
    虞宁初迟疑道:“真是意外套中的?”
    宋池捏了捏她的唇角:“不是意外,是我发现有位虞家表妹喜欢它,我想,如果我套中送给她,虞家表妹或许会对我另眼相看。”
    虞宁初的心里便冒起了甜蜜的泡泡,一串一串地冒个不停。
    两人换了换姿势,虞宁初正面趴在他的怀里。
    “后来呢,那位虞家表妹有没有领你的情?”她摸着他的下巴,故意问。
    宋池轻叹:“不曾,虞家表妹冷冰冰的,害我夜不能寐,日思夜想。”
    虞宁初的指腹挪到了他的喉结,绕着那里转圈:“那肯定是因为你时时非礼她,她才不待见你。”
    宋池箍着她的腰,声音开始带了一丝哑:“再不待见,最后还是落到了我手里。”
    四月初,黄道吉日,宋池正式册封为太子,虞宁初也授了太子妃。
    身份更尊贵了,但因为住在宫里,虞宁初不再方便出门,幸好宋湘还能时常过来陪她,家里的小郡主也越来越活泼可爱。
    小郡主就像一只小嫩芽,吸收着阳光雨露,从会爬到会扶着床边摇摇摆摆地走,从咿咿呀呀乱哼哼,到清晰地喊出“娘娘”、“爹爹。”
    与之相反,昭元帝日渐地憔悴起来。
    郑皇后去世不久,昭元帝就病了,御医劝他休息,昭元帝从来不听,还是像以前一样忙碌,只是他批阅奏折的时候会叫上宋池一起帮忙,有时候他会拿出一封折子,让宋池发表见解,有时候他会故意犯错,看看宋池能不能发现。
    宋池或许年少有为,但终究还是太年轻了,昭元帝难免有不放心之处。
    幸好,宋池一次都没有让他失望过。
    偶尔宋池会抱女儿来陪昭元帝吃饭,昭元帝再忙,只要看到小郡主,都会腾出时间,像一个普通祖父那般陪小辈玩耍,直到小郡主玩够了要走了,昭元帝才回发会儿呆,然后继续做事。
    康王的儿子还太小,又住在宫外,小郡主就成了昭元帝最宠爱的孩子。
    七月十二,明珠小郡主满周岁,昭元帝也来东宫参加小郡主的抓周礼。
    桌子上摆了琳琅满目的一堆东西,已经会走路的小郡主一会儿爬一会儿走的,挑挑拣拣,最后选了一盒胭脂,选好了就一屁股坐在那里,低着头琢磨如何打开胭脂盒。宋湘在一旁帮她,打开之后,小郡主像模像样地用手指挖了一点胭脂,试探着点在自己脸上。
    长公主宋氏笑道:“呦,我们明珠这么小就知道美了,长大了肯定更美。”
    小郡主喜欢听别人夸自己美,笑弯了一双眼睛。
    昭元帝负手站在一旁,看着被众人包围的女娃娃,不知怎么想到了另一个人。
    他也曾送过她胭脂,她打开后挖了一点涂在手背,觉得满意,才收了,一副倨傲的神情。
    昭元帝咳了咳,带着袁公公走了。
    次日早上,昭元帝没能起来,病来如山倒。
    昭元帝让宋池代理朝政,他做了快三年的皇帝,这会儿终于肯休息了。
    药也吃着,人也休息着,但如同草木枯败,里面已经坏了,浇再多的水也无济于事。
    中秋的时候昭元帝还能坐在轮椅上陪小辈们吃顿家宴,到重阳时,昭元帝已经不愿起来折腾了。
    这日,昭元帝突然来了些精神,让袁公公宣太子一家三口、康王一家三口、宋湘夫妻、宋沁进宫。
    他先见的宋沁。
    宋沁没有眼泪,只是跪在昭元帝的面前。
    父皇说母后害死了端太妃,一开始宋沁不信,认为父皇已经彻底糊涂了,完全受宋池摆布,直到康王找到他,证明那事确实是母后做的,宋沁才信了,才明白父皇为何一直对宋池兄妹那么好。
    但宋沁无法原谅父皇对她与哥哥的忽视,要么别生他们,生了却不养,不给他们应有的地位与待遇,这样的男人,算什么父亲?
    昭元帝看着女儿冷漠的脸,苦笑道:“父皇对不起你们,也不求你们原谅,只是你还年轻,父皇会交待你二哥,让他重新替你物色一个好夫婿,父皇希望你能遇到一个真心喜欢你的驸马,你们俩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
    一直到昭元帝让她退下,宋沁都没有回应半个字。
    昭元帝第二见的是宋湘、徐简。
    宋湘有了身孕,昭元帝没让她跪,也没有说太多,只嘱咐徐简好好照顾宋湘。
    昭元帝第三见的,是康王一家三口,然后又与康王单独说了几句话:“你大哥是重情守义之人,只要你们认命,以后不做糊涂事,他不会苛待你们。”
    康王叩首道:“父皇放心,儿臣知道该怎么做。”
    昭元帝很想问问儿子会不会怨恨自己,可问了又有什么意义。
    接下来,昭元帝见的是宋池。
    昭元帝有些累了,让宋池扶他躺下,歇了会儿才对宋池道:“子渊,江山交给你朕很放心,只希望你看在伯父真心悔过的份上,善待阿澈、阿沁,尤其是阿沁,她不太懂事,若她犯了错,你……”
    宋池接过话道:“伯父,阿沁是您的骨肉,便是我的堂妹,无论她如何冒犯我,我都会保她一生富贵,二弟亦是如此。”
    他没有说不会责罚二人,只是就算责罚,他也不会赶尽杀绝。
    昭元帝笑着点点头:“叫她们娘俩进来吧,你也陪着她们。”
    宋池已经猜到了,外面候着的小辈皇亲当中,只有虞宁初与女儿还未进来过。
    他出去片刻,然后抱着女儿,引着虞宁初来到帝王的龙榻前。
    从虞宁初出现的瞬间,昭元帝的目光就落到了她的脸上。
    他默默地看着这张熟悉明丽的脸,直到泪水滑落,直到目光模糊,直到一切都归于黑暗。
    是日,在位仅三年的昭元帝因病早逝,太子宋池奉天承运,继位称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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