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天磊慢慢坐直身子,回望父亲:“原来是这种感觉,憋屈,难受,还有愤怒。”他笑了笑,“有那么一刻,我冲动得想带兵杀进京城。”
    hu总督斜眼瞅去,这话听得他舒心,至少儿子还有血性,不只是唧唧歪歪像个娘们儿似的难过:“为个女人,值么?”
    胡天磊沉思许久,摇头笑道:“不知道。”顿了顿,他又叹道,“我哪里比不上冯瑛之?他祖父是阁老,我亲爹是总督,他长得是好,可我也不差啊,最重要的事,我喜欢她,可冯瑛之呢?那不过是公主府和阁老府的联姻罢了。”
    hu总督嗤笑一声,眼睛往下瞄:“谁让你管不住自己,睡了杜家那女娃,永安郡主瞎了眼也不会找你。”
    胡天磊挫败地把头发往后一撸,汗涔涔的额头下是一双略微下垂的眼眸,神色不明:“别提了。”在江南的时候,他就是这么被拒绝的。
    hu总督不给面子地哈哈大笑:“老子倒觉得挺好,吃一暂长一智,年轻时把教训都吃了,以后你就不会因为管不住下面而坏事。”
    胡天磊重重一叹。
    此时,校场中的二人突听到脚步声,齐齐朝后望去,只见胡天舒趁着晚霞踏步而来,玉树临风衣袂飘飘,嘴角带笑:“差不多了?”
    hu总督翻个白眼:“来给你弟弟求情?”
    胡天舒笑道:“这不是让爹你做坏人教训他一顿,然后我做个温和的兄长来安慰安慰他么,刚柔并济才是好法子。”
    hu总督:“他这性子,就是被你们给惯出来的。”
    胡天舒摇头否认:“天磊是个明白人,知道轻重,这性子没什么不好。”他蹲下把弟弟扶起来,将他的手臂拉过肩膀,扛着走,“来,哥带你去好好玩一把,天涯何处无芳草,你说不定是憋太久的缘故。”
    hu总督被他们搞得没脾气,摆摆手:“快滚快滚,老子快看不下去了。”说完,大步向屋里走去,把这两只兔崽子搁后头了。
    兄弟俩肩并着肩,逆着夕阳往前走。
    胡天磊“哎哟”一声:“哥,你挤到我伤口了,疼。”
    “是爹踢的那两脚?”胡天舒避开一些,“他老人家下手还挺重,我应该早一步来。”
    “打一场也好,流点汗,心里会舒服点。”
    胡天舒轻笑一声:“想去哪儿玩?我请客。”
    胡天磊龇牙咧嘴:“我全身都没力气,还玩什么玩呐?究竟是我玩女人还是女人玩我?”
    从小到大,兄弟彼此了解颇深,胡天舒也习惯了他的口无遮拦,微微一笑:“这样也挺有趣,既然没力气就好好躺着,姐儿们知道怎么伺候,这还要我教你?”
    胡天磊脚下一顿。
    他瞪大眼,转头盯住他哥,憋出一句:“哥,你怎么做到用这么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说出这种流氓话的?”
    胡天舒都他弟的表情逗乐了,故作沉思样,一本正经道:“天赋异凛吧。”
    胡天磊嘀咕:“我看是厚脸老皮。”
    胡天舒笑声不止:“我看也别换衣服了,直接去花楼泡个澡。你呢,也别再觉得情场失意伤心难过了,你为永安郡主连江南都去了,流过汗洒过血,能做的都做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哥哥摸着良心说,你没什么好后悔的,该后悔的是她。”他笑意微敛,深沉的凤目中藏着一丝戾气,“我弟弟这样的良人,过了这村没那店。”
    胡天磊眼睛都快被他哥给说红了,感动得拍拍他哥肩膀:“亲哥就是不一样,谢了。”他又大笑道,“行吧,咱兄弟难得一起去潇洒,嫂子知道了不会生气吧?”
    胡天舒笑道:“你嫂子识大体,不会乱吃醋。”
    夜幕中,花街上灯火通明,飘香楼里满是莺歌燕语靡靡之音。
    老鸨正在门外迎客,忽见胡家兄弟结伴而来,尤其声名赫赫的胡三公子还满身脏污狼狈,顿时一呆。幸而她反应极快,立刻上前娇声道:“哟,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呀,胡家的少爷们竟大驾光临!”
    胡家就是这里的土皇帝,这声招呼一传出声,姑娘们都从窗台上探出脑袋,眼睛若有似无地勾着,掩嘴而笑。
    胡天舒直接将弟弟扶进门,神色温和:“先给三公子收拾干净,他今日累了,找个温柔解语的来。”
    老鸨笑道:“哟,三公子终于又吃回荤的了?”她抬头喊道,“晚月,你心心念念的人来了,还不下来!”
    她家头牌当年被三公子高价拍下初夜,然后便包了下来。一直到三公子看上京里头什么郡主才彻底置之不理。可这位祖宗不发话,她也不敢让晚月乱接客,不想竟真能等到这祖宗回心转意。
    言语间,一绝色女子从楼上婀娜而下,目光幽幽,仿若红线缠绕,抬眸望一眼胡天磊,又娇羞地低垂臻首。
    胡天磊却直接得很,瞥一眼就笑道:“还不过来扶着?爷都快站不住了。”
    晚月轻移莲步,几乎用整个身子支撑他的重量,走得颇为吃力。
    胡天磊开口:“先去浴池,身上臭的很。”
    晚月轻轻点头:“嗯。”随即又跟了句,“不臭。”
    胡天磊喉结一动,笑出了声。他低头瞅去,看她扶得实在吃力,脚步都不太稳,顿时来了兴致调笑:“还没开始呢,就腿软了?”
    晚月涨红一张脸,并不怕他:“管好你那张嘴。”
    胡天磊故作意外:“你不就喜欢爷这张嘴么?”说完,手臂从她肩膀上划过,若有似无摩擦过柔嫩肌肤,撩拨手段半点不生疏,笑道,“行了,我自己走,看你累着爷都心疼了。”
    晚月一双眸中仿佛漾着水,含情脉脉,咬唇跟上。
    胡天磊是真被他爹训得浑身瘫软,本来想直接回卧房睡觉休息,可对他哥的美意又盛情难却,而且心里也憋着一口气,那女人都出嫁了,他凭什么不能来花楼?
    再加上,他哥那句话也让他蠢蠢欲动,“天涯何处无芳草,说不定是憋太久的缘故呢?”
    挺有道理啊,试一试就知道是什么缘故了。
    他懒洋洋泡在汤池子里,热气腾腾的,整个人的筋骨都松软了,背后有人力道适中地一下一下擦拭,小心翼翼避开淤青,按压松弛肌肉。他舒服得眯起眼睛快睡着了。听哥的果然没错,今日来对了。
    忽然,女人在他耳畔吐气如兰:“三爷,你身体的感觉跟以前不一样了。”
    胡天磊转过身看她,背靠池壁,右手轻轻扶着她柔软无骨的腰肢,却无进一步动作。
    他只是望着她,嘴角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哦?什么感觉?”
    女人的衣服已经全湿,勾勒出凹凸玲珑的身材。她主动献上红唇:“更有力量了。”
    胡天磊挑眉一笑,正想仰躺着享受美人服侍,只听门外传来声响,他听出这是他哥的脚步声,神色微敛,站起来披上外衫:“哥?”
    门外果然是胡天舒,他歉意地开口:“天磊,父亲刚派人传来消息,要我们速回府中,有要客来访。”
    胡天磊没有半刻停留,马上整理好衣衫,跨步走出去。
    兄弟俩以最快速度回到府中,路上传令人只来得及告诉他们是北边有客来访,访客有两人,一男一女,年龄与他们相仿,身穿胡服,长相却是汉人。
    hu总督对这两人极为重视,盛情迎入书房,相谈甚欢。
    胡天磊和胡天舒摸不准这其中是何缘故,按理说,胡家和西北驻守边疆的徐家关系不过平平,甚至还有彼此制衡之势,徐家理应不会在此时遣人来湖广。又说那两人穿胡服……总不能是父亲和匈族勾结吧?以前也没听说过有这情分。
    两人万般猜疑之下,跨进书房,只见hu总督大笑一声,起身介绍:“天舒,天磊,快过来,咱们的老熟人来了。”
    胡天磊一看两位客人的背影,就心里咯噔一下。
    男子身材高大,结实有力;女子身形瘦削,她头发有些短,刚刚到肩膀位置,有些不伦不类。
    等这两位客人转过身来,连胡天舒都愣了下,两个他都认识,当初还在胡家住过几日,一个是杜子文,另一个是……杜子静。
    胡天舒下意识地瞥了身旁弟弟一眼。
    只见胡天磊绷着一张俊脸,对上父亲警告的目光,只好露出笑来:“两位,久违,哪吹来的风把你们引来了?”
    杜子静面色未变,略一拱手算作礼数,连正眼也没一个,又转回身面朝hu总督。
    杜子文看他的眼神有些阴沉,他淡淡一声:“见过两位公子。”也转过身去。
    杜家这两人跟上一回遇见时变化极大,若不是面容一模一样,几乎要以为芯子里换了个人。杜子文从一个文弱书生变得魁梧有力,杜子静更是夸张,初见时还是内向秀美的大家闺秀姿态,如今眉目坚定……看起来更像永安了。
    hu总督心情极好,直言不讳:“哈哈,到底是杜厉会□□人,你们在异族住了这段时间后,看上去有点像模像样了。”
    胡天磊冷哼一声。
    hu总督又扔了个警告眼神过去,嘴上却道:“现在人到齐了,两位可以述说来意。”
    杜子文跟杜子静对视一眼,起身开口:“我们是来跟胡家买粮草的。”
    hu总督闻言,哈哈大笑起来,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半晌,他目光一凝,神色已转冷:“如今匈族进犯国土,大战在即,我卖你们粮草好让你们继续残杀百姓?没把你们直接拿下就算看在杜厉的面子上了。”
    杜子文并不意外听到这番话,他不慌不忙继续道:“匈族牧羊放牛,四处为家,那块土地上肉食虽多但粮食一直不够,你可知之前是如何维持下来的?”他并非真心提问,而是为了引出后话,“一部分是跟中原粮商的交易,另一部分则是跟徐家交易。”
    hu总督面不改色心不跳,咧嘴一笑:“明眼人都知道徐家养寇自重养出祸患来了。”
    杜子文盯住他:“那hu总督可知,这回是徐家故意放匈族入关,还是真的翻脸为敌?”
    hu总督眯起眼,朝旁使个眼色。
    切,被个小辈牵着话头走,他才不干这丢份的事儿。
    胡天舒心领神会,上前一步,笑得儒雅客气:“匈族和徐家关系如何,我们并不关心。倘若徐家真的背叛朝廷勾结异族,皆时也该由皇上定夺。”
    杜子文感觉棘手,这两父子一唱一和,油盐不进,而且态度暧昧不清。
    僵持之际,杜子静也站起身:“hu总督,我们兄妹二人不带一兵一卒前来,即是一种表态,而您接待我们兄妹二人住下,也已是一种态度。明人不说暗话,只要您卖粮草,我能保证湖广一带安全无虞,绝不会有半个匈族来骚扰。”
    余下的半句她没说,若是不卖,恐怕杜厉只有带兵来抢了。
    hu总督定定看着她一会儿,淡淡:“容我考虑一夜。”
    杜家兄妹点点头,立刻退下,去到胡家为他们准备的客房休息。
    书房里只剩下胡家父子三人。
    胡天磊皱眉:“爹,你不会真打算跟杜厉勾结吧?别好处没捞到惹了一身腥。”
    hu总督还在嫌弃小儿子感情不够果断,讽刺道:“你心上人的亲爹,我敢不应吗?万一你在地上打滚耍赖怎么办?”
    胡天磊立刻伸出手推拒:“别别,我戴不上这么大的帽子,跟我有半码子关系?一码归一码,我不喜欢和匈族勾结。”
    他见老头子还面带犹豫,实在不知道亲爹今晚哪根筋抽了,拖着椅子往前坐,苦口婆心道,“徐家养寇自重勾结匈族那是没办法,皇上在京城虎视眈眈呢,可咱们家没这顾虑啊,杜厉再怎么生猛,也有徐家在前面挡着呢。”
    hu总督没说话。
    胡天舒上前开口:“父亲担心徐家故意引敌入关,欲趁乱取李家而代之?”
    hu总督摇摇头:“不,徐则不是这样的人,他要反早反了。呵,那小子刚才想唬人,老子能被骗到?”
    胡天舒又道:“那父亲是在担心何事?”
    hu总督沉默片刻,叹一口气,从抽屉上拿出一封信函,递给两个儿子:“你们都看看,看完直接烧了,京城来的消息。”
    两兄弟凑在一起飞快看完内容。
    胡天舒蹙眉,抬手将信函放在烛火上,看着它烧成灰烬。
    胡天磊却忍不住勾起唇来,笑道:“老皇帝身体不行了?现在都是强撑的?爹?这消息靠得住吗?”
    hu总督一看到他笑就来气,指着鼻子骂:“你高兴个什么劲?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是不是想着混水捞鱼?最好京城大乱你好带兵杀过去把女人抢回来?你脑子里除了女人能装点别的么!”
    胡天磊耸肩:“我没这么说,都是你说的。”
    胡天舒压低声音:“若当今驾崩,父亲不看好太子?”
    hu总督叹道:“太子的确不够聪明,不过若是内阁靠谱,本来也出不了乱子,我也就死心塌地做个封疆大吏。”
    胡天磊挑眉,慢悠悠拖长了语调:“哦,本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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