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出了语冬话语中的埋怨,褚曦淡淡扫她一眼,立时便让这不知分寸的丫头噤了声。
    褚曦没再就此事说些什么,但聪明如她,只是稍一思忖,便也将事情猜了个七七八八七哥自来与她亲近,却从不干涉她的交友与交际,这时候突然将她的帖子全部收走,除了事关闻斐,褚曦想不到第二个解释。
    最重要的是连所有请帖都一并收走,这让褚曦不得不怀疑,七哥这是不想让她出门了换句话说,她只要出门,可能就会遇上闻斐!
    所以说,对方是已经堵到她家门口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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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斐守在褚府门外三天了。她赌着一口气也不避讳,大咧咧在褚家大门外一站就是三天,几乎让这消息传遍了小半个长安城。
    等了这几日,闻斐到底还是冷静了许多,也意识到自己的所作所为有些幼稚。不过来都来了,少年人好面子,总要求个结果,于是便耐着性子一直等了下去。
    所幸闻斐的等待并没有白费,这日她终于等到褚家大门开启,出来的再不是褚家几兄弟熟悉的马车。陌生的车马让她下意识多瞧了两眼,到底没有失礼的贸然上前拦车。不过她没拦车,马车行至她面前却主动停了,有丫鬟从车窗探头出来对她道:是闻小将军吗?我家小姐请你一叙。
    褚家出来的马车,能称小姐的也不过褚曦一人。
    等候多日的闻斐有一瞬间怀疑这是不是什么调虎离山之计?毕竟她等候多时,这结果来得似乎太容易了些。不过这样的怀疑也只是一瞬,闻斐很快便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揣测抛到了脑后。她瞥了眼马车,说道:我不便上车,不妨另寻一处说话的地方?
    马车里的人显然听到了,车内顿时传来一道温雅女声:东街的翠微楼很是清幽,或许不错。
    女子的声音不疾不徐,很是悦耳,闻斐听罢莫名笃定了车上人的身份。于是她应了一声好,转身回去牵了栓在道旁的马,率先往东街而去。
    马蹄踏踏叩击着地面,马车辚辚碾过青石板铺就的道路,先后抵达了翠微楼。
    闻斐下马后回头瞧了一眼,正看见马车停稳,车夫打开了车门她下意识想要看看传说中的褚家姑娘长什么样,于是定睛看去,结果先出来的却是那个传话的丫鬟。而后等到褚曦下车,她又是一阵失望,只因从马车上下来的褚曦头上还戴着帷帽,却是将面容遮了个严严实实。
    失望的情绪转瞬即逝,不等褚曦发觉,便被闻斐收敛了起来。她上前两步打了个招呼,也顺便确定一下身份:褚姑娘?
    褚曦隔着帷帽看了看她,微微颔首:武威侯。
    双方互通了身份,也没什么可寒暄的,索性直接进翠微楼要了个包厢,方便好好说话。
    闻斐见褚曦不摘帷帽,难免拘束几分。她从没与这样的大家闺秀打过交道,不知如何开口,再加上受小将军性情影响,最后索性开门见山:我曾往府上送过三封拜帖,却未得回应。
    褚曦闻言,帷帽下的唇微抿:抱歉,此事是我家中失礼了。
    话开了头,褚曦似乎也没有因此恼羞成怒,闻斐也就放松了些。她原本是想斟酌言语,委婉一点提起两人婚事,但一开始就不客气的开门见山,这时候似乎也没了委婉的必要:褚姑娘,不瞒你说,我送拜帖求见,是想与你说说赐婚之事。
    褚曦帷帽下的柳眉轻扬,可惜隔着纱幔闻斐看不见她神情:愿闻其详。
    闻斐听着她温温柔柔的声音,心中不知怎的竟生出些踌躇来,怕自己的直白惹她伤心。可有些话她不能不说,于是稍稍移开些目光,不敢与眼前人对视:陛下赐婚,我等本不该有异议,然我与姑娘素不相识,贸然约定终生,总是有些不妥
    褚曦点头,语调还是如之前一般的温雅:我明白了。
    闻斐听她这语气,实在不知她究竟是真明白了什么,或者误会了什么。有心想要再说两句解释,就听褚曦又道:陛下赐婚圣旨已下,武威侯若是不愿,我并没有异议,还请设法求陛下收回成命。
    褚曦这话说得一本正经,闻斐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点了点头让皇帝收回成命或许不容易,但以过往陛下对小将军的偏袒而言,事情也并非没有转圜的余地。大不了再去战场走一遭,开疆拓土的欣喜,绝对能让陛下忘记她拒婚的恼怒。
    又想了想,闻斐才解释道:我说不妥,并非觉得姑娘不好,也并没有冒犯之意。
    褚曦依然颔首,隔着帷帽淡定得不得了,闻斐见了都觉得解释多余。
    场面一时静默,本就不熟的两个人说些尴尬的话题,气氛也就更尴尬了。最后褚曦等了片刻,见闻斐无话可说,便率先告辞了。
    对方如此干脆利落,让在褚家门外足等了三天的闻斐心情一时有些复杂,不过好歹双方已经达成了共识,闻斐心里也轻松了不少。见褚曦要走,她也没有挽留,只亲自将人送出翠微楼,又送上了马车。
    恰在褚曦登车时,一阵风过,吹拂起她面前纱幔。
    闻斐站在道旁瞥见了帷帽下半张侧颜,精致美好,隐约间似乎还有几分熟悉
    第8章 抽薪
    闻斐到底没想起她回京当日,那个在二楼用寒瓜险些砸了她的姑娘。目送褚曦的车马远去之后,她心中顿时一派轻松,就连骑马回家时,马儿迈起的马蹄似乎都变得轻快了。
    事情既然有了定论,闻斐便先往太尉府去了一趟。
    与闻斐刚回朝赋闲不同,掌管着全国军事的祁太尉还是很忙的,闻斐去时他并没有在家,据说是去视察长安驻军了。闻斐听了也并没有着急,倒是趁着这空闲时候去看了看小表弟祁骏,顺便带着他骑了会儿马,把小孩儿哄得两眼亮晶晶的。
    直到傍晚时分,一身风尘仆仆的祁太尉才回府。见到闻斐在家中等他还有些高兴,毫无疑问又留闻斐一同用过晚膳,等到饭后两人才说起正事。
    闻斐去堵褚家大门这事,长安城里早传得沸沸扬扬了。甚至有人还问到了祁太尉头上,都被祁太尉以闻斐年轻气盛为由敷衍了过去。他等了几日终于等到闻斐登门,便开门见山问道:怎么,褚家那边终于有结果了?你见到褚家姑娘了?
    舅甥俩说话从来不客套,闻斐听问便道:今日见了一回,我与她说了赐婚不合适,她没什么异议,只说让我去请陛下收回成命。
    祁太尉听了这话总觉得有点奇怪,不禁问道:她就没说别的?
    闻斐想了想,很认真的摇头:我们拢共也没说几句话。
    行吧,祁太尉也算了解闻斐,这些年一直在军营里打混,养得实在是有些糙。她大抵也不知道寒暄客套,惹得人家姑娘不喜了,对方这才直接了当。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事放在闻斐身上也没什么不好,毕竟褚家女千娇百宠,她不愿意,褚家也会更坚定的放弃这桩婚事。
    这是舅甥俩早就商量好的,届时两家有志一同,这赐婚解决起来也就容易许多。不过听完闻斐的话,祁太尉想想还是问了句:既已达成共识,你打算怎么做?
    闻斐仗着皇帝偏爱,倒是没多想:我去寻陛下说,陛下会体谅的。
    祁太尉自来沉稳谨慎,闻言不由一阵无语:圣旨已下,你别仗着陛下恩宠就这般肆意妄为。教训完外甥又语重心长道:君心难测,别为将来埋下祸根。
    这话很是中肯,也是亲舅舅才会说得这般直白。而道理闻斐不是不懂,可她觉得眼下自己正年少,张扬些也无不妥。更何况以陛下那脾性,比起她舅舅的老成持重,其实更喜欢她这样的年少轻狂。至于将来对方会不会转了性情翻旧账,那都是以后的事了。
    在这个问题上,舅甥俩总是谁也说服不了谁的,因此祁太尉提醒一句之后也就不再多言在他看来,二十出头的闻斐其实已经长大成人,她既然能统领三军,便也能独立处事。
    闻斐有闻斐解决事情的方法,祁太尉不打算过多置喙。不过他将闻斐上下打量了一番,还是不免忧心:阿斐,你如今也过弱冠了,成家立业总是不可避免。即便这次你能拒得了褚家赐婚,之后这样的事也会源源不断,还得早做打算才是。
    舅舅看外甥,总是怎么看怎么顺眼的,更何况小将军本身也十分优秀。她是不可多得的将才,又有陛下偏爱,早在回京之前就是长安城里炙手可热的人物。再说品貌,闻斐除了性情骄纵些并没有什么缺点,容貌上因着女子的缘故,虽少了几分硬朗,却也俊秀十分。
    说句不客气的话,能出布衣皇后的家族,至少颜值是拔尖的。而闻斐这样耿直的脾性,褚家姑娘看不上,可也自有偏爱之人。
    总的来说,闻斐在婚恋市场上的行情很好,好到会让舅舅发愁的地步。
    至于让闻斐放弃如今挣下的身份,回归正途这种事,祁太尉不会想更不会说。因为从闻斐求他走上如今这条路起,闻斐便再没有回头的机会,他也一样!
    闻斐也知事情严重,心中几个主意闪过,却习惯性先问一句:舅舅对此可有什么法子?
    祁太尉沉吟片刻,又看了闻斐一眼,斟酌提议道:我有个部下早年战死,留下一女,你若愿意的话,我可收她做义女,然后与你成婚替你遮掩。
    早年祁太尉也是沙场战将出身,能打的程度并不比闻斐差,也是因此才能得到皇帝青睐平步青云。而祁太尉本身也是重情重义之人,那些年得到的赏赐大多被他拿去抚恤阵亡将士了。遗孤他也收养了不少,此刻能被祁太尉提及的,显然是十分值得信任之人。
    这是个不错的主意,但闻斐听了却微微蹙眉,最后摇头道:还是不必了。只为了替我遮掩,何必连累旁人一生?
    祁太尉闻言也没多劝,只道:那你自己仔细想想吧。
    闻斐应了,打算回去好好想想,随后便转了话锋与舅舅说些轻松的话题。她顺口问了舅舅今日视察驻军的事,而后两人说着说着,就提到了闻斐目前赋闲在家的情况。
    祁太尉对此一点也不操心:陛下对你颇是看重,不会令你赋闲太久的。你便趁这机会多休息休息,等过些时日,说不定陛下便会令你接手长安驻军。
    闻斐对此倒不在意,随口说道:比起驻军,我还更想回羽林去。
    羽林郎是天子近卫,羽林也是天子培养心腹人才的所在。闻斐如今都已经封侯拜将了,再回去做羽林郎显然不合适也不可能,到底不过一句戏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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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边闻斐已经放下了一桩心事,甚至能和太尉舅舅商量起将来的婚事。那边褚曦回府后,却没将闻斐打算解除婚约的事说出来,褚家也因此几乎炸了锅。
    褚曦也是要面子的,被人堵着门退婚这种事,实在没脸说,便打算先缓缓。然而知道她今日出门去见了闻斐的褚家兄弟,甚至是褚家父辈的叔伯们却都不淡定了整个褚家就这么一个女儿,千娇百宠犹觉不够,怎么能轻易让狼叼走呢?!
    语冬第一个被夫人叫去问话。可惜当时闻斐与褚曦说话时,包厢里并没有留旁人,所以她自然是一问三不知。连语冬都不知道两人谈论了些什么,车夫之类的就更不知道了。
    褚家人一时间都忧心起来,原本就看闻斐不顺眼的,这回就更不顺眼了。
    一家人避开褚曦又聚着商议了一回,比起小辈们的小打小闹,褚家叔伯们拍板的决定便是釜底抽薪外面有狼惦记着,不让褚曦出门显然是下下策。不提能避几时的问题,就是成日管着褚曦不让她出门,家人也怕憋坏了她。于是他们决定直接将褚曦送走!
    褚家祖籍江南,恰好褚曦祖父今岁身体欠佳,褚家人索性便以尽孝为由将人送去江南。
    褚曦没有理由拒绝,本来还想将闻斐的决定与家人们说一说。然而看着一家子情绪上头的样子,她又觉得没必要。毕竟闻斐是想要退婚的,看她家这些长辈兄弟也没一个想将她嫁给闻斐,她说不说其实都没差,双方的目的也算殊途同归了。
    就这样,在闻斐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她名义上的未婚妻被家人火速送走了。与褚曦达成共识后并不关注褚家消息的她,时隔多日后,甚至是在太子表弟的口中知道的这消息
    第9章 流言
    闻斐回长安也有些日子了,只是被皇帝突发奇想的赐婚绊住了手脚。直到与褚曦达成共识之后,这才抽空往宫中去了一趟从前闻斐便是羽林出身,出入宫廷都是常事,如今虽不比当初那般随意,但以外戚的身份求见皇后姨母,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说到底,祁家的发家离不开祁皇后,祁皇后坐稳后位也离不开娘家,双方本就是天然的同盟。更何况如今祁皇后育有太子,祁家与闻斐更要与太子保持亲近。
    当然,结党营私什么的,如今倒不必担忧,毕竟小太子今年才七岁。
    闻斐入宫求见时,小太子正在皇后宫中,闻斐踏入宫殿一眼瞧见二人便行礼道:臣闻斐,拜见皇后殿下,太子殿下。
    祁皇后笑得温柔,忙抬手道:自家子侄,阿斐不必多礼。说完一双美眸将闻斐上下打量一番,便又带着关切说道:此番征伐北蛮,阿斐一去便是年余。战场上刀箭无眼,我尽听闻你打了胜仗,有了俘获,也不知你这一年多可有保重自身,没伤着哪里吧?
    这番话说得有些温吞,可其中的关切也是显而易见的,闻斐听了也忍不住心中一暖,便答道:劳姨母费心了,阿斐一切都好,些许小伤都是不碍的。
    祁皇后听闻她受伤,难免又关心几句,双方你来我往气氛倒也融洽。
    待姨甥二人说得差不多了,闻斐一低头才发现,一直安安静静的小太子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近前。他不言语只仰头望着她,稚气的脸上有着故作的老成,但一双眼睛却是乌黑明亮,乍一看与祁骏看她的目光竟是十分相似。
    闻斐被这熟悉的目光看得心下一软,连语气都不免放轻了些:太子殿下这般看着臣,可是有什么话想要与臣说?
    如今闻斐官拜一品,年纪轻轻还封了侯,已是祁家除了祁太尉外第二个出息的人。祁皇后自然也很乐意看这表兄弟两人亲近,是以早在闻斐回长安之前,祁皇后就已经将她的丰功伟绩与小太子说过了。小儿最是崇拜英雄,小太子因此也对这战功赫赫的表兄十分感兴趣。
    此刻小太子背着小手,已仔仔细细将闻斐打量了一遍,却是皱着眉头说道:母后说,表兄是大英雄,能征善战所向披靡可孤看表兄,怎的这般瘦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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