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景琛点点头,“好。”
    厉景琛出了房间,向后看的时候,果然发现房内一片漆黑,看不到任何东西,也不知是用了什么手法,造就了这样的效果。在厉景琛看向房内的时候,赵楚星走到了南边一排房屋的最中间那一扇门,推开门,示意厉景琛过来。
    这扇门内的房间一如先前,站在外面只能够看到一团漆黑,进入之后才发现别有洞天,说它是个房间,还不如说是一个过道,青石铺就的路面有些潮湿,站在过道内感觉到了与炎日夏日不同的凉爽,很是舒服。过道不长,很快就到了尽头,尽头没有按上什么门,却有绿萝垂下,如同一道绿色的珠帘,新奇别致。出了过道,竟然来到了刑部的后堂,厉景琛看到匾额上偌大的两个字,心中惊骇。
    “这边请。”赵楚星领着厉景琛往外走,走到了刑部的前堂,期间不时有官吏、差役、捕快走过,他们都是目不斜视,好像没有看见赵楚星和厉景琛二人一般,厉景琛恍惚的想,就好像他和赵楚星是隐形的一样。
    前后堂之间有一个很大的天井,穿过了天井就到了公堂所在的地方,厉景琛还以为自己是被叫着来作证或者什么的,却不然,赵楚星带着他走了侧面去了公堂旁边的小间,小间内东西摆设都很简单,毫无特色,唯有墙上的几个洞眼特别的醒目。赵楚星站到洞眼前,示意厉景琛通过洞眼往外看,厉景琛按照他示意的做,走到洞眼前往外看。
    洞眼开得角度刁钻,通过不同的洞眼可以看到公堂内不同地方的情况,大堂内“明镜高悬”四个字给人莫名的压力,它的下方是主审官,面貌不多做赘述,看起来也就是个普通人的样子,没有想像中铁面无私的包公脸。
    堂下左右持棍的差役面目严肃,只要上官一下命令就会毫不犹豫的架着犯人一顿好打。刑部作为主管全国刑罚政令及审核刑名的机关,与都察院、大理寺共同为“三法司”,但也不是什么案子都会直接到刑部这边来,一般案件自有掌管京畿刑案的顺天府掌管,只有涉及到皇亲国戚、江山社稷、特重大血案才会到这边来。厉景琛两辈子加起来这孩子第一次来到刑部,也是第一次看到刑部审案。
    堂下除了左右持棍的差役,还有一妇人跪在其上,通过现在这个洞眼只能够看到妇人的一个背影,穿着华丽、发髻明艳、簪环更是夺目,但一头亚麻色的长发被固定在汉饰多少带着些别扭。
    看到妇人的背影,厉景琛心中已经有了一些猜测,换了一个洞眼往外看,还是确定一下为好。
    妇人虽然垂着脸,但白皙的肌肤、姣好的面容,与大齐人截然不同的五官依然能够一眼就能够让人认出,她就是晋王身边的胡人侍妾,四娘的姐姐三娘。
    “堂下所跪何人,报上名来。”惊堂木一拍,开始了例行公事般的审问程序。
    “小女子大皇子晋王身边侍妾,胡三娘。”
    “因何事而来?”这些问话只不过都是走过场罢了,可有可无,但为了秉持公正,在大堂之上所说的每一句都要留作案底,故主审官员都不会觉得问这些是麻烦事情,不厌其烦的重复着。
    “小女子要状告晋王,一告他欺男霸女、草菅人命,掳我进府,少我养父;二告晋王不顾祖宗规矩,吸食阿芙蓉膏;三告晋王为了一己私欲,嗜杀成性,至西北燕山关数万将士丢了性命,杀镇西大将军厉温瑜,逼死厉将军妻子姜氏;四告晋王有不臣之心,私造皇袍,使用厌胜之术不利于陛下。”胡三娘从袖带中拿出状纸,高举过头,“这是小女子的状纸,所告内容都详尽的写于其上。”
    “来人,呈上来。”主审官拿到状纸后一目十行的看完,眉头紧锁,“你可知状告皇家有什么后果?”
    “小女子都知晓,但事关重大,小女子可以不顾身家性命,一定要状告成功。”胡三娘声音一如先前,并没有什么铿锵之声,简简单单几句却让人听出了她的坚决。
    “本官会受理此案,你所告如有半点污蔑,你都会受到严惩。来人啦,拖下去,百杖之刑。”主审官收下状纸,其实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当胡三娘带着晋王私造的皇袍、挖出晋王弄的小人离开晋王府的时候,刑部就已经接到了要主审此案的命令,只是程序还是要走的,不能够有半点的错漏。
    棍棒加诸在*上的声音,沉闷、浓烈,每一下都打得胡三娘痛苦万分,但她苦苦的挨着,经受了那么多,她想要活着,好好的活着,和妹妹离开京城这个是非地,再也不踏足大齐。
    大齐规定,状告皇亲国戚,无论案件是否属实,告状的人都要受一百杖的刑罚,是死是活,都要看命了。胡三娘挺了下来,只是打完一百杖也去了大半条性命,原本光鲜亮丽的胡人侍妾,此刻血肉模糊,但眼睛亮得惊人,糊着鲜血的手指在状纸上留下了浓烈的指印,她的嘴角挂上了令人惊惧的笑容,看起来竟然那样的明丽。
    此后,刑部会就此案进行审理,状纸还会送交到皇帝的手中,加上此前施仲谋的状纸,皇帝想要保住晋王也是不可能的。
    皇帝其实很矛盾,一开始他要保住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处处为他遮掩,晋王行事张狂,皇帝也忍了,甚至晋王破坏了他在西北燕山关布置的关节,他也当作不知,只是为了留下这个愚蠢的儿子好让朝堂上的势力更加的平衡,纵使自己的儿子也是可以当枪使的。但后来,皇帝又改变了策略,他发现利用晋王,可以重伤威胁到自己皇位的人,而且晋王越来越不像话了,有了不臣之心、被歹人利用,留着只会对江山社稷有害,还不如去了。
    有了种种的想法和顾虑,皇帝也就变得犹豫不决,一会儿不让事情扩大化,一会儿又让锦衣卫调查,使得一潭水变得更加的扑朔迷离。
    都说君心难测,皇帝的想法的确是凡人无法揣摩的,厉景琛自认是个凡人,他只做力所能及的事情,绝对不去揣测上位者的想法。
    大堂之上已经尘埃落定,空气中仿佛还弥散着血液的腥味,说不上是激动还是震惊,厉景琛左右手交握着,死死的抿着唇。昨日进府之前,他就让吴兴德一并梁大去找了胡四娘,让胡思娘联系胡三娘,再让胡三娘出面状告晋王,只是这么一来,事情都是建立在胡三娘愿意豁出去性命的基础上,百杖之刑可不是每个人都用勇气去承受。
    厉景琛只是让胡三娘状告晋王强掳民女、仗势杀人和燕山关的事情,没有想到晋王有这个胆子做下谋反之事,真是上天也不愿意放过晋王。
    “厉校尉,皇上让在下告诉校尉,他一直念着厉将军,从来没有忘记过他,当燕山关事情发生的时候,皇上从来不相信是厉将军所为,只是没有证据。现下,皇上得知是晋王所为,很有可能还牵涉到阳陵侯和晟国公,陛下十分的重视,定要还了厉将军青白。”赵楚星顿了一下,又说道:
    “七殿下的事情想必厉校尉已经知晓了,校尉有所不知,在七殿下的手中发现了晋王的衣袍一角,还有,晋王昨晚是在宫中的。”
    厉景琛面上的震惊不是假的,七皇子祁珺池是晋王杀的?搜索上辈子的记忆,厉景琛可怜的发现,对七皇子他知晓的并不多,但可以肯定七皇子是活到成年后才病死的,但这一世七皇子提前了几年死了,还是人为死的!赵楚星说是晋王祁宏志所为,但厉景琛怎么都无法相信。
    “我,我……”厉景琛连说了几个我字都没有说出话来,眼眶发红,父亲终于可以沉冤得雪了,上一世没有完成的事情,这一世竟然可以了,不可思议,竟然觉得不真实。
    “时间不早了,校尉还是回去吧,刑部外就有马车在等候。”赵楚星一脸木然,习惯了刻板的表情他已经不知道怎么用面部的变化来表达情绪,稍微放柔了语调,赵楚星说道:“你是家兄承认的师弟,那也就是我赵楚星的师弟,圣意难测,但圣上通过我告知你这些事情就是在给你吃定心丸,厉将军不会蒙冤太长时间了。一切都有朝廷在,师弟只管安心的等在家里面就行。”
    后面的话就是看在私交上的善意劝解和告诫了,厉景琛知道好歹,立刻表示感谢,“赵大人是师兄的弟弟,那也就是我的亲人,你说的我都明白,这一拜一定要受,家父蒙冤已久,能够得到沉冤得雪的这一日,我已经感激不尽。景琛会安心等待,不再多做它事的。”
    “请师弟记住自己的话,多做无益。”厉景琛手上一堆乌合之众,做的事情其实都在锦衣卫的掌握之中,当初调查施仲谋的四方人马,神秘莫测的那一方可不就是锦衣卫的人,锦衣卫知道了,皇上也就是知道了,但皇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引导厉景琛去调查。可见皇帝真的是个反复无常、犹豫不决、心思深沉的人,圣意难测,这句话一点儿都没有错。
    厉景琛是从刑部的侧门出去的,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真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就在这时,一辆马车急匆匆在厉景琛身边停下,驾车的人惊愕出声,“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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