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很奇妙,她没有后悔,还感觉很轻松,大抵是因为她是顺着自己的心意作出的决定,人一辈子,就是顺着自己的心意过活,才能过得开心一些。
    不是吗?
    提起阿如来,其实谢洮还是会不开心,还是会生气,但承认自己喜欢一个人没有那么难,承认自己愿意为了自己喜欢的那个人去付出,也没有那么难。
    唯一不开心的就是,她,楚辞,阿如。
    她们三个人之间就像是一个很复杂的伦理剧。
    目前的情况就是,她单箭头楚辞,楚辞和阿如互相有箭头,但是阿如已经死了,楚辞现在虚假的箭头她。
    听起来就想让人说贵圈真乱。
    谢洮也不想去想那么多了,也不想管楚辞到底是怎么想的了,只是有一瞬间,难免会奢望,楚辞是楚辞,疯女人是疯女人。
    楚辞是阿如的,疯女人是她的,那该多好呢。
    谢洮伤的很严重,醒过来之后没多久又睡了,炼丹师和江姝颜也没有再打扰她,就这么过了好几天,谢洮才恢复到可以慢慢坐起身,甚至撑着拐杖下床活动一下了。
    这还是因为内丹在她身体当中源源不断的为她提供力量,她恢复的才这么快,换成其他人的话,别说在床上躺上几个月了,都不一定能活着找到救命的人。
    能够下床之后,谢洮就拄着拐杖来来回回走一走了,在床上躺的时间久了,感觉身体都要生锈了,稍稍活动一下,每一个关节都咔吧咔吧响。
    最重要的是自从那天以后,谢洮就没有再见过楚辞了,她会忍不住的想,疯女人现在怎么样了,伤势有好转一点吗?有没有恢复意识。
    于是谢洮能够下床走动的第一天,就拄着拐杖去了后院,后院还挺大的,原来好像种了不少药材,她上次来的时候看到过。
    不过现在,药田已经不见了,院子中间挖了一个大坑,里面放满了水。
    谢洮凑近了才看到,一条手腕粗的白蛇在水里走来走去,小白蛇很好看,眼睛像红宝石一样,鳞片白的像雪,水里有许多药材一样的东西,上下漂浮着,小白蛇就在这些药材中间穿来穿去,挺活泼的。
    谢洮本来想蹲下的,腿实在是太疼了,后来干脆就坐在了池子边上,小白蛇本来在那里到处游的,后来看到了谢洮,就直接朝着谢洮过来了。
    她迅速的缠在了谢洮的脚腕上,尾巴尖快活的拍打着谢洮的脚背,谢洮对于蛇,还是恐惧的,但是小白蛇真的很难让人心生恐惧。
    主要是可爱。
    谢洮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没忍住的伸出手轻轻的摸了摸小白蛇的头,小白蛇就在她掌心里面蹭了蹭,很亲近她的样子。
    大姐伤的太重了,现在只有本能,看来大姐是真的很喜欢你啊。炼丹师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一边,幽幽的道。
    大概吧。谢洮也懒得再把这其中复杂的爱恨情仇讲一遍了,她转头去问炼丹师:无患谷那边
    找了留在魔宫的人,不用担心,她们没有办法拿无患谷威胁人了。炼丹师说到这里的时候还有些愤怒:正道中人果然都是些伪君子,轮到自己的时候就是祸不及家人,轮到别人的时候就是快把那些老弱病残拿来做人质,不要脸!
    对,不要脸!谢洮也跟着喷了两句,两个人又东扯西扯没句正形,聊了一些乱七八糟的。
    最后谈到丹药,谢洮好奇的问:你炼制成功了吗?
    没,还在炉子里呢,本来应该每天都盯着的,但是你们不过就算失败了也没事,再来一次就是了。炼丹师说完之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表情有些复杂,过了一会儿才问:你知不知道大姐为什么要我炼制这些丹药?
    我连她要炼制的是什么丹药都不知道。谢洮懒洋洋的道:她从来都没有跟我提过。
    炼丹师有些犹豫,但是想到谢洮和楚辞两个人,都能为了对方拼命,感情肯定是十分深厚的,于是也就没有再隐瞒:大姐让我炼制的丹药,是属于那种很小众,少有人用的,因为用的材料又极其珍贵,都快失传了,我也是意外才学会的,但从来没有尝试过,只知道效果是
    融魂。
    融魂?
    对,你应该知道的吧?元婴期以上的修士,只要死后元婴没有被摧毁,就是可以夺舍的,只不过元婴期不能自己来,要有人帮忙,在失去身体以后,最短的时间内找到一具新的身体,而出窍期因为元神更加强大的缘故,长时间失去身体也没关系,可以慢慢寻找合适的身体。
    但如果一个修士,像江姝颜那样,只剩下了残魂,那么他们是无法夺舍的,这种时候就只剩下了融魂。炼丹师紧紧抿着嘴,迟疑了很久才道:把残魂和一个活人的魂魄融合在一起,修道者的魂魄要更强韧一些,一般都能够打败普通人,占据主动,活在这个身体当中的就变成了这个残骸,和这个人仅剩的记忆、本能。
    是什么人出事了吗?大姐她她不会为了外人去做这种事的,除非是亲近的人,是不是是不是当年我们那帮兄弟里有人出事了。炼丹师最担心的就是这一点,楚辞这个人,有什么事都憋在心里,自己一个人承担,一向是报喜不报忧。
    如果真的是他们当年那帮人当中有人出事了,楚辞也绝对不会告诉他,只会自己默默的将事情解决,等完全解决之后,才会后知后觉的告诉他们。
    可是可是他也想为朋友分担啊。
    谢洮一瞬间陷入了茫然的境地。
    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从前的时候谢洮一直想,疯女人真是疯得不轻啊,连自己的爱人都认不出来了,想想还有一点可悲呢。
    那么爱阿如的一个人,如今却连她和阿如都分不清,把爱意全部都灌注到了她的身上。
    疯女人那偏执而可怕的爱,就这么被无意中玷污了。
    又可笑又可怜。
    谢洮从来没有怀疑过,毕竟疯子就是疯子,疯子做出任何事情来都是正常,可是如果疯女人她其实没有那么疯呢?
    如果她从一开始就决定了,让谢洮变成真正的阿如呢?
    是啊,这么爱着阿如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转头就爱上别人。
    她的确是个疯子,她的思维的确也与众不同,但是或许在疯子的思维当中,她只是用另外一种截然不同的思维方式,把所有事情安排得清清楚楚的。
    胸口有点痛。
    好像又回到了那天,她的胸口被破了一个大洞,鲜血从被洞穿的肺部流淌出来或者流淌进去,让她呼吸的时候都感觉自己像一个破旧的风箱。
    好可怜啊
    好可笑啊
    这一次说的是她自己。
    她在那里拼了命,想要维护一个人,在那里可悲的想着,楚辞和阿如的爱情真是动人啊,好羡慕阿如,能被人这样疯狂的爱着,她做不了阿如,不如就做一个楚辞,没有办法被人爱,就去同样疯狂的爱别人。
    无论是被爱还是爱,应该都能够感觉到幸福吧。
    太愚蠢了
    太可怜了
    炼丹师还在那里喋喋不休,说着自己的担忧,谢洮的灵魂却像是从这具破旧的躯壳当中慢慢地飞了出来,低头凝视着她,凝视着楚辞。
    过了很久,谢洮打断了炼丹师,她脸上挂着虚假的微笑:我的胸口好像有一点痛,我想先回去躺一会儿。
    好吧,身体最重要。喋喋不休的炼丹师终于闭上了嘴,目送谢洮离开。
    谢洮站起身想走,结果那条小白蛇还缠在她的脚腕上,怎么也不肯放开,炼丹师赶紧上前:哎哎哎!你现在最好别弯腰会疼的!交给我吧!
    他把小白蛇连扯带拽,好不容易才撕了下来,重新丢回了池子里,苦口婆心的道:大姐,你现在要先泡药浴的,我也不想拆散你们呀,但是没有办法,身体最重要!
    谢洮浑浑沌沌的回到房间里躺下,翻了个身之后发现自己的胸口真的疼得很厉害。
    她也不想管,脑海里回响的全都是炼丹师的话,谢洮真的不想把人猜测的那么那么
    但是她忍不住,疯女人当初找到她之后,就带她来了魔界,然后开始到处找材料,走了许多地方,找了许多东西。
    疯女人疯了之后,神智根本就不清醒,脑子里只有一个阿如,她为什么要找这些材料,为什么要炼制融魂的丹药。
    如今这个问题有了答案,她想要真正的阿如,想要阿如活过来。
    谢洮又想起了当初见到江姝颜的时候,江姝颜特意把她送进去看到的画面,想到了疯女人对着她深情的叫阿如的画面。
    想的越多,就越痛苦。
    如果
    如果她长得不像阿如就好了。
    如果从一开始就没有遇到楚辞就好了。
    但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最可笑的是,感动谢洮,让谢洮对疯女人产生好感,甚至喜欢上那个人的最大原因是,那个人对阿如疯狂而又偏执的爱。
    如今看来,她谢洮,不过是这段爱情当中的一个道具。
    甚至连替身都算不上。
    江姝颜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钻了出来,她的残魂之前消耗的有些严重,现在看起来有点微微半透明,就很像鬼了。
    江姝颜虽然没有听到谢洮和炼丹师的谈话,但是感觉到谢洮不对劲了,她不太擅长安慰人,托着下巴深思熟虑了一下以后,叹了一口气。
    要跟我聊聊吗?
    周围就我这么一个女人,你要向我倾诉的话我是不介意的,而且我可能很快就会消失在这个世界上,连一点残渣都剩不下,不会有机会把你的秘密告诉任何人的。
    谢洮是不太愿意把自己的猜测告诉江姝颜的,倒不是防着江姝颜或者怎样,单纯的是因为无论有多少证据,这也只是她的猜测。
    而且说了又能怎么样呢?她不是那种倾诉完了之后就会觉得轻松的性格。
    于是辗转反侧了好几次之后,谢洮也没能把那句话说出口,只是反过来问江姝颜:我知道你跟很多人有过一段,那么你喜欢过这当中的某一个人吗?
    江姝颜果断干脆:没有。
    一个都没有吗?
    没有。江姝颜掏出了自己的烟枪,吧嗒吧嗒的抽,像在组织语言一样,过了一会才道:你说爱的话一个没有,但有一个人,是我至今都亏欠着的。
    她若是真的能够孑然一身无牵无挂,也不至于死在心魔劫底下了。
    只是江姝颜性格就这样,不喜欢卖惨,有些话就轻描淡写的过去了:给你讲个故事,反正我也快死透了,我死之后哪管洪水滔天,所以讲给你也无妨,你要到时候会讲给别人听也无妨。
    江姝颜最开始的时候不是魔修。
    她只是一个很小很小的小门派当中的掌门的女儿。
    但是她的体质很独特,特别适合做鼎炉,也特别适合跟人双修。
    她后来遭了变故,才入了魔道,想为自己的家人复仇,这才开始修合欢道。
    江姝颜没说变故是什么变故,她又曾经经历过多少痛苦,那些饱含血泪的过去,都被她一笔带过了,显然她不愿意多讲。
    她讲的最多的是
    我刚刚开始修合欢道的时候,有个人过来找我了,我的青梅,她说,江姝颜你跟我走,我会变得很强很强,强到再也没有人能够伤害到你,到时候我帮你报仇,好吗?
    我那个时候刚刚遭遇了变故,整个人都很极端,我说你不过是一个最低级的修道者,你谁都打不过,在这里夸下海口又有什么用呢?你保护不了任何人,也改变不了任何事,有本事你现在就去为我报仇啊,只要你能提着一个,一个我仇人的头颅回来,我就跟你走。
    她说好,然后就去了,可是我没有等她,我转头就去了魔界。
    我不知道她当初有没有有没有真的去帮我报仇,但我知道,她从来都没有对我说过谎,她对我许下的诺言,全部都做到了,我逐渐清醒过后,才意识到这一点,后来我有悄悄回去一趟,在我父母的坟墓旁,看到了一颗悬挂的头颅。
    但她那个时候不过是一个金丹期而已我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也不知道她回来没有看到我的时候是怎么想的。
    但此后余生,我都在愧疚当中度过,因为我伤害了最后一个真正爱我的人。
    江姝颜是残魂,已经没有眼泪了,谢洮却觉得她在哭,她的灵魂在哭。
    我不敢去见她,只能躲着她,我已陷入泥潭,一生都在污糟之中,而她天赋那么好,是必然必然能飞升,就不要再和我扯上关系了,但是在死去的那一刻,我是有一点点后悔的,只有一点点。
    还想再见她一眼,想看她过得好好的。
    那个人是白叶?谢洮轻声问。
    江姝颜没说话,但那态度基本上等于默认了。
    两个人并排坐着,各有各的苦楚,都陷入了长长的沉默当中,谁也没有再说话。
    过了很久之后,江姝颜磕了磕烟枪,大概对于自己少有的脆弱而感觉到了羞耻:能不要跟别人讲的话还是不要跟别人讲了,太丢人了,反正也没有人会在乎我的故事。
    所以你就是因为自己be了,所以天天催我he?谢洮有些无语的道。
    江姝颜还很好学,被谢洮科普了一次behe以后,就记得牢牢的了,她大概以为这是最近几年修真界的流行语,用的还挺嗨的呢:对啊!我一个孤苦可怜的残魂,就是喜欢看别人he不行啊!
    你们两个到底是怎么回事!可以为了对方死,可以为了对方付出一切,但就是不肯好好的在一起?
    是不是替身真的那么重要吗?我感觉她是真的喜欢你的,虽然很多人都说,活人是永远比不过死人的,因为死去的人就会变得完美,变得无懈可击,变成人心头的白月光,但我觉得她如果能像爱阿如一样爱着你的话,那也不需要去计较那么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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