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庆帝给的令牌,足以调动府衙州县之人,而有谢云宴在仙阳牵制温志虎等人,她路上也没有遇到什么大的麻烦,只不过花费了些功夫“说服”上兰和关宁两地官员。
    她望着眼前之人,“你呢,我听说豫国公的人昨天夜里没忍住动了手,还杀了温志虎,你与他们交手,可有被他们伤到?”
    谢云宴摇头浅笑:“没有,他们不是我对手。”
    见两人旁若无人地说着话,而谢云宴的眼神黏在苏锦沅身上,压根儿没瞧见旁边还有其他人。
    汪茵坐在一旁重重咳了一声,见谢云宴抬眼朝着她睨来,她没好气的说道:“我说你俩能不能顾忌点儿旁人?”
    这还有外人在呢!
    芮麟微睁大眼看着苏锦沅和谢云宴,这两个人……
    苏锦沅倒还平静,被调侃的多了,哪怕被取笑也只当没听到。
    她朝着谢云宴说道:“漕司这边的事情已经安排好了,该收押的收押,该抓的也都全部抓了起来,剩下的人都还算是规矩。”
    “你跟芮麟先聊一会儿,我和阿茵连夜赶路太累了,先去洗漱一下,等一下再过来。”
    谢云宴点点头道:“好。”
    “怎么又要走啊?”汪茵骨头都懒了。
    苏锦沅拉着她起身:“来回奔波了两天,你不累吗?”
    “累……”
    汪茵骨头架子都快散了,从仙阳到上兰,再从上兰到关宁,快马加鞭一路不曾停歇,又带着人连夜奔波赶回来,去堵芮麟他们。
    她哪儿能不累。
    被搀着胳膊时,汪茵张嘴打了个哈欠,眉眼间满是倦色。
    苏锦沅拉着她出了房门时,她嘴里还在嘟囔:
    “都怪谢六,好端端的揽什么苦差事,说是来江南游山玩水,结果变成了玩儿命,我这辈子就没吃过这颠簸的苦,那马都快被跑死了两匹……”
    苏锦沅任由她靠在自己肩膀耍赖,笑着道:“那等回京之后,让他供你驱使一回?”
    “嘁,可别了,你能舍得?”汪茵翻了个白眼。
    苏锦沅笑道:“是你就能舍得。”
    汪茵顿时满意了,抱着苏锦沅的胳膊:“这还差不错,我跟你说,这男人如衣服,姐妹如手足,衣服没了可以再换,这手足可不能断。”
    “我瞧着谢六也就那样,长得不好,脾气还坏,心眼儿多的跟窟窿似的,顶多就算件破布麻衣,等回头我再给你找几件花衣裳,保准比他温暖贴心……”
    谢云宴:“……汪茵!”
    汪茵脑袋搁在苏锦沅肩膀上,嘀咕:“谁叫我呢?算了,甭管谁叫……我跟你说,我认识好几个脸蛋儿好看性子也不错的,等回京之后带你去看看……”
    谢云宴:“……”脸色铁青。
    芮麟:“……”
    噗!
    原本屋中气氛还凝重来着,芮麟对于谢云宴也满是防备之心,可被汪茵这么一打岔,那气氛紧张不起来了,他更是忍不住笑出声来,旁边徐骘也是跟着肩膀抖动。
    “谢大人好福气。”芮麟那漂亮脸蛋儿上全是促狭。
    谢云宴本就铁青的脸更青了几分。
    汪茵那狗东西,果然是个祸害!!
    芮麟见谢云宴一副气恼的样子,忍不住就笑出声。
    也不知道是不是知道了谢云宴的软肋,或许也是他跟苏锦沅的事情冲击,芮麟对于跟谢云宴说话倒没之前那么排斥。
    他坐在椅子上朝着谢云宴看了一眼,倒没想到他和苏锦沅居然不是叔嫂关系,他倒是没多少鄙夷,只是微歪着头说道:
    “谢大人此次南下,恐怕并非是为了跟萧少夫人他们游玩采买吧,瞧你们这动静,是朝廷想要清算漕运司上下?”
    谢云宴也没隐瞒:“陛下是有这意思。”
    芮麟挑眉:“可谢大人未必是真替陛下办事?”
    有些事情之前未曾多想,可如今想来,当初谢云宴刚到仙阳之时,他身份未曾暴露,谢云宴便主动接近甚至露了行迹,为的就是接近温家人罢了。
    他刚才也听闻温志虎之死,更知道是豫国公府的人动手,再加之之前谢云宴遇袭,宿铁被人替换,谭金一行成了鱼饵,这一切的一切。
    要说不是谢云宴从中捣鬼,他是决计不信的。
    芮麟正眼看着谢云宴:
    “温志虎跟随豫国公多年,就算真有嫌隙,豫国公府的人也绝不会轻易朝他下杀手,除非是有人挑拨,甚至误导他们,让他们以为温志虎已经背叛了豫国公,甚至会威胁到豫国公府……”
    他眸色漆黑,一字一句的说道,
    “那批宿铁不出意外,应该在谢大人手上,温志虎也是因你故意纵容才被人所杀。”
    “谢大人这般大费周章,挑起漕司和朝廷争端,将宿铁之事暴露于人前,逼着庆帝不得不下手惩治豫国公,想必不只是为了肃清漕运那么简单吧?”
    谢云宴没有被拆穿心思的窘迫,也没有半丝被人看穿的慌乱,他只是淡声说道:“芮公子想替芮大人报仇吗?”
    芮麟神色一凛。
    谢云宴说道,
    “芮大人当初枉死,芮家上下皆被冤害,凭你一己之力,想替芮家翻案无疑难于登天。”
    “你能带走芮家亲眷,能劫了宿铁,甚至能杀了温志虎,将来或许还能杀了方玮庸,可是芮大人清白却永沉于海,芮家满门也背着逃犯的罪名,一辈子不敢露于人前。”
    “我想,这应该不是你想要的。”
    芮麟听着谢云宴的话目光闪躲,他知道谢云宴说的是真的,芮家想要的从来都不是谁的命。
    他义父未曾贪腐,却无辜枉死。
    芮家上下未曾有罪,却只能躲躲藏藏。
    芮麟所做的都是想要替芮家翻案,可他年少还未入仕,所能动用的也不过只有当初芮攀留下来的一些人脉,单凭一人之力,想替芮家昭雪太难。
    他静静看着谢云宴说道:“谢大人想让我做什么?”
    芮麟直言道,
    “我义父当初死时,家中证物早就被人销毁,且他先前收集漕运上贪腐之物也都被人拿走,只留下那封可笑至极的血书。”
    “如果谢大人是想要让芮家出面做什么,我恐怕帮不了你。”
    谢云宴微侧着头:“那血书是真是假?”
    “当然是假的!”
    芮麟毫不犹豫,“我义父绝不会做那种事情,更不可能写下那所谓认罪的东西!”
    徐骘也在旁开口:“谢大人,我本是芮家家奴,跟随芮大人多年。”
    “那血书虽然看似跟我家大人字迹相同,东西也是在芮家找到,可那绝不是我家大人写的,我家大人虽算不上清正廉明,却也从未与漕司的人同流合污。”
    “豫国公曾几次暗示我家大人,我家大人都从未接过他的话,那血书必是有人仿照了我家大人字迹所写……”
    谢云宴闻言看着二人:“既然血书是假的,都能定了芮家的罪,那若你们拿出芮大人私藏遗物,或是有人暗害他的证据,又有谁能证明那东西是真是假?”
    芮麟惊愕瞪大眼,徐骘也是猛的看他。
    他直接取出一封书信递给芮麟,待他打开来看之后,淡声说道,
    “芮大人被人所害之前,就隐约察觉到事有不对。”
    “豫国公多次招揽不成,漕司上下勾结更容不下异类,他早就怕这些人会恼羞成怒狠下杀手,所以就提前将自己查到的一些东西送往亭山书院,交由义子芮麟保存。”
    “芮大人高瞻远瞩,早知道豫国公狼子野心,随行的还有两封书信,并嘱托义子,若他和芮家有所不测,就将其呈交给陛下。”
    芮麟耳朵里听着谢云宴的话,低头看着手中书信。
    那信中字迹竟是和芮攀如出一辙,且信纸泛黄,瞧着像是已经有些年头,信纸下方还有芮攀私印,以及他对他的嘱托。
    “这是……”
    “不过是江湖上的一些小手段。”
    仿印,仿字,再将信纸做旧,比之当初豫国公他们从芮攀尸身旁边弄来的那所谓的“血书”,可要看着真的多。
    谢云宴看着芮麟:“这东西,应该比那血书更像是芮大人留下的东西吧?”
    芮麟抬眼看着谢云宴,半晌才说道:“的确跟我义父字迹相同,若再由我拿出,没人会相信作假,只是……”
    “我以为萧家的人,是不会用这种阴诡手段的。”
    谢云宴丝毫没有被讽刺的恼怒。
    芮麟见他神色平静,也失了试探的心思:“只这东西,未必能将豫国公如何。”
    “那如果再加上这个呢?”
    谢云宴递出另外一封信。
    芮麟伸手接过,待看清楚那上面些的是什么时,瞬间瞳孔猛缩。
    他手心微抖,就听到谢云宴声音冷漠,一字一句的说道,
    “勾结南越,放南越大军入关,为一己私利害死临川数万将士,让萧家满门尽亡。”
    “加上这个,可够?”
    ……
    谢云宴跟芮麟在里面说了很久,等出来时,芮麟神色有些恍惚,只对于谢云宴却没了之前的排斥和防备。
    他看向谢云宴时,多了些同病相怜的愤慨。
    谁也没料到,临川那场大战居然是因此而败。
    汪茵已经去休息,苏锦沅就坐在院中的石桌旁,听到身后动静回头时,就见芮麟和徐骘都是眼眶微红。
    苏锦沅见他们离开之后,对着谢云宴道:“他们这是怎么了?”
    “没怎么。”
    谢云宴紧抿着唇,低声说道,“不过是知道一些让人难堪的真相。”
    苏锦沅心中隐约有些猜测,果然就听他说,
    “温志虎死前告诉我,大哥他们真的是因为宿铁的事情才会被人所害,他说当初是豫国公的人放南越大军入关,也是他的人隐瞒了临川战报,阻拦增援,活活耗死了大哥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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