烫脚!
    哦不,是烫嘴!
    他怪异地抖身子,那滑稽的模样把秦宛如逗笑了。
    彩英又从庖厨里换了一只勺子来,哪晓得那家伙贼心不死,不一会儿又飞到窗台上偷窥,伺机而动。
    秦宛如被气笑了,没好气道:“你这小畜生,长了豹子胆,敢在我秦三娘嘴下夺食,明儿把你拿去炖汤!”
    王简抖了抖翅膀,掉了一根毛。
    欸,还真开始换毛了?
    这回怕他夺食,秦宛如拿手护着碗,警惕地盯着他。
    一人一鸟僵持了许久,秦宛如忽然改变了主意,唤道:“小八哥过来。”
    王简没动。
    秦宛如道:“恭——喜——发——财,说了就给你吃。”
    王简:“……”
    虎落平阳被犬欺!
    想不到有一天他王宴安竟落到了要靠卖艺才能换一口吃食的地步。
    王简盯着她的碗,憋了许久才说道:“秦三娘,小畜生。”
    秦宛如愣住,气极反笑道:“还骂上了!”
    她拿着蒲扇去打他,王简立马朝外头跑,使了一招调虎离山计,把她引到了前院儿,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掉头回来又偷食了一个馄饨。
    目睹一切的秦二娘惊讶不已,调侃道:“这八哥成精了。”
    折返回来的秦宛如见八哥从她的屋里飞了出来,气得砸了蒲扇,被王简险险躲过,落到了树上。
    秦二娘饶有兴致道:“三妹你那脑子还不如一只八哥,人家都知道用调虎离山计偷你的东西吃了。”
    秦宛如觉得很没颜面,啐道:“换毛期得吃点好的,我这是逗它玩儿呢。”
    王简“啧”了一声。
    吃了两个馄饨,饱了。
    结果第二天他上了当,秦宛如那厮睚眦必报,在米糕里加了很多茱萸,他刚啄食了一嘴,就被辛辣刺激得暴跳。
    躲在屏风后偷窥的秦宛如被他暴躁的样子逗得哈哈大笑。
    王简张着喙,忙飞到前院儿去找水喝。
    秦宛如追了出去,却没见到踪影。
    殊不知那家伙已经摸到庖厨里啄食一只嫩葫芦吃,直到把那只葫芦啄食了一个窟窿,王简才觉得嘴里没有辛辣味儿了。
    这个秦三娘,让他说什么好呢。
    稍后见一个婆子进来了,他偷偷地溜了出去。
    外头的秦宛如已经回到后罩房,去了秦大娘的房间。姐妹俩窃窃私语,说的自然是贺亦岚。
    秦大娘拿不定主意,一来觉得贺亦岚讨女人喜欢,门第又高,害怕往后会应付莺莺燕燕;二来则是缺乏自信,想不明白贺亦岚瞧上她什么了。
    秦宛如却不这么想,觉得自家大姐是最厉害的,夸赞她道:“大姐的一双巧手人尽皆知,且身段儿好,又端方稳重擅理家务,处事细心周全,品格良善,击鞠也厉害,不比京城里的贵女们差。”
    被她这番夸赞,秦大娘挺不好意思的,“三妹嘴甜,最喜欢讨我欢心。”
    秦宛如连连摆手,“这可不是夸赞,是事实。”又道,“阿娘一直把你往贵妇方向培养,盼着有朝一日你能飞上枝头,除却身份上的差距,事实上你也配得上贺家郎君。”
    秦大娘低头沉默。
    秦宛如继续道:“上回去诚意伯府,你也见过诚意伯夫人了,你觉得她好相处吗?”
    秦大娘想了想道:“性情挺直爽的,也给颜面,但多半是看在瑞王府的面下给我体面罢了。”
    秦宛如:“那贺家郎君呢,你觉得他这人怎么样?”
    秦大娘:“尊礼守节,倒也没有纨绔子弟的骄纵。”顿了顿,“比王家郎君易相处多了。”
    秦宛如失笑,“国公府家的世子就是个刺头。”又道,“我倒觉得大姐可以试一试,倘若贺家郎君真有这个诚意,那就让他三媒六聘,用八抬大轿抬你入贺家的门,且不准纳妾。”
    秦大娘心里头没底儿,“人家愿意吗?”
    秦宛如理所当然道:“你管他愿不愿意,把你的要求提出来就好了,虽然咱爹只是一六品,好歹也是个官儿,并且还有瑞王府做倚靠。倘若贺郎君真心实意,必定会排除万难满足你,若是没有这个心,也趁早打消他的念头。”
    秦大娘没有吭声。
    秦宛如握住她的手,“你若还不放心,咱们偷偷差人打听打听,看看贺郎君的风评怎么样。”
    秦大娘试探问:“让谁去打听?”
    秦宛如压低声音道:“张叔,偷偷的。”
    秦大娘还有些犹豫,秦宛如又道:“就是不知道大姐对贺郎君是什么心思?”
    秦大娘颇有些羞涩,迟疑了许久才道:“他的样貌确实是顶好的,比我之前相看的都要好,条件也不错。”顿了顿,“就是各方面都太好了,我才觉得云里雾里的,心里头没底儿。”
    秦宛如抿嘴笑,“是不是有一种天上掉馅饼的错觉?”
    秦大娘:“你也知道是馅饼,还一个劲儿劝我接着,万一烫手呢?”
    秦宛如笑道:“大姐莫要高兴得太早,万一人家父母不同意这门亲事呢?我劝你接着,是觉得你们两人是良配,如果对方排除万难同你在一起,那就更能证明他心里头有你,是动了真心的。”
    被她这一说,秦大娘不由得患得患失起来。
    秦宛如道:“婚姻嫁娶,多半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有情郎不易得啊,大姐若白白错过了,三妹替你惋惜,不管最后成与不成,总得去试一试才不会遗憾。”
    秦大娘犹豫道:“你让我考虑两日。”
    秦宛如点头,“成,反正也不急于一时。”
    姐妹商量好后,秦宛如出来找八哥,却不知那家伙已经飞到皇宫去了。
    王太后闲着无聊,同几个太妃们游湖,苏太妃摇着团扇道:“世子已经躺了好些天了,近两日可有动静?”
    王太后望着波光粼粼的湖水,“黄院使说有苏醒的迹象,应是快好了。”
    另一名贾太妃剥开一只荔枝递过去,庆幸道:“能苏醒就好,说句难听的,若是世子有个三长两短,太后日子不好过,咱们也会跟着遭殃。”
    王太后接过荔枝,“你倒是个聪明的。”
    贾太妃道:“嗐,像咱们这种半老徐娘,也没有什么用处了,以前为了站稳脚跟吃了不少苦头,现在虽成了寡妇,好歹日子安稳。”
    苏太妃:“琴娘说得对,咱们膝下没有子女傍身,不就指望着太后能给条活路吗,唯有前朝后宫安稳,咱们才能过几天舒坦日子。”又压低声音道,“王家可不能出岔子,当初好不容易才挣来的前程,不能便宜了他人。”
    这里的他人不言而喻。
    瑞王赵咏和前废太子赵贤,还有一个体弱多病的端王赵文语,皆在暗地里虎视眈眈。
    这些人的身后都有多年培植起来的势力,唯独当今天子是赤手空拳被外祖推起来的,没有一点根基。
    倘若王家出了岔子,天子就没有了倚靠,一旦被重新洗牌,谁还会白养着她们这群寡妇呢?
    停留在画舫顶端的王简静静地听着她们窃窃私语,当时他并未察觉到上空有一只白尾鹞在周边盘旋已久。
    这种猛禽喜欢觅食蛇鼠,蛙,小型鸟类等物,它盯准画舫上的王简,一个俯冲向他袭击而去。
    突听“砰”的一声巨响,底下的王太后等人受到惊动,画舫上的宫女太监们也是不知所措。
    王太后被惊吓得不轻,皱眉问:“什么声音?”
    画舫顶上的白尾鹞与王简发生了一场恶斗,但八哥的个头到底太小,哪里是猛禽的对手,他逼不得已壁虎断尾,忍着剧痛奋力从白尾鹞的利爪下挣脱,尾羽全断。
    很快画舫上的人们就见一只八哥慌乱飞走,紧接着白尾鹞追了上去。
    刘嬷嬷抚了抚胸口道:“原是两只鸟在打架,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来,着实吓了一跳。”
    另一边的王简被白尾鹞追得到处跑,所幸他在体型上吃亏,但有人类的智商,对付猛禽还是有办法的。
    他专门往假山石林里钻,白尾鹞也是个有脾气的,追逐了许久才被他折腾得泄了气。
    最后王简躲藏进石缝里,它没得办法,只得飞走了。
    之后王简在石缝里呆了许久,确定周边没有异常后,才探头探脑地挤了出来。
    他摆动尾巴,只觉得凉飕飕的,方才尾羽全都被白尾鹞拔光了,这下肯定是光腚。
    今天真是出师不利。
    上下打量自己一身狼狈不堪,不止尾巴被扒光了,还掉了不少毛。
    王简抖了抖翅膀,又脱落了几根。
    欸,为什么要换毛呢?
    从皇宫灰溜溜飞回百家巷后,王简并未去秦家,而是在自己的院子里落脚。
    他跳到小水池边上顾影自怜,原本想洗个澡的,但尾巴被扒光,沾上水肯定会痛,想了想还是算了。
    隔壁院子的橘猫不知什么时候跳到墙头上看他,总觉得哪里不对。
    王简察觉到它的视线,立马警惕起来。
    那橘猫懒洋洋地趴在墙头,歪着脑袋瞅他,瞅了老半天后才意识到它的小伙伴好像缺了点东西。
    第二天王简饥肠辘辘地去秦家找食物,仆人瞧见了他,诧异道:“咦,这八哥的尾巴怎么没了?”
    经他一提醒,人们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了八哥的异常,有人说道:“昨儿个不是还好好的吗?”
    “会不会是被咱家猫咬掉的?”
    蹲在石台上舔爪子的橘猫:“???”
    王简不理会他们的猜测,自顾进了庖厨,不想竟被陈婆子逮住了,把他送到了后罩房。
    秦宛如端着一碗杏仁酪吃,陈婆子进来说道:“小娘子你瞅瞅,这八哥估计受了伤,尾巴都没了。”
    秦宛如颇觉诧异,她把碗递给彩英,伸手接过王简,视线落到光腚上,当真一根尾羽都没有了,看那样子也不像是自然脱落,况且昨儿都还有尾巴的。
    意识到不对劲,秦宛如仔细翻看他的身体,看还有没有其他伤,万幸就只有尾巴上的毛没了,其他并未发现伤痕。
    “你这小八哥到哪儿去撒野了,怎么把自个儿的尾巴都玩秃了?”
    王简不想理她。
    秦宛如摸他的腹部,瘪瘪的,想是饿了,便叫彩英取来两块米糕喂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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