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在这时,前头的秦二娘没见着人,唤道:“三妹!”
    秦宛如应了一声,朝那小子道:“谢谢你家哥哥了!”说罢朝秦二娘跑了去。
    秦二娘皱眉道:“你莫要走丢了。”
    秦宛如忽悠道:“方才瞧见了一只猫,跟我们家的那只很像,多看了两眼。”
    方二娘母女接连看了几处宅子也累了,一行人没心思再看,便打道回府。
    恰逢方氏从成衣铺归来,双方碰了个头,方氏问道:“看得如何了?”
    方二娘:“张家胡同那有一处一进院子,朝向好,也宽敞,只需稍加修缮便能入住,我是看上了的,就是要价高,要九百多贯。”
    方氏咂舌,“就一进院子,九百多贯?”
    方二娘点头,“我这家底都得掂量掂量了。”
    结果秦宛如爆出惊天大雷,打断她们道:“姨母,那丘家宅子不能买,是凶宅!”
    这话把她们给唬住了。
    方二娘诧异道:“三娘别吓人,我胆子小,是最怕鬼的。”
    秦宛如连连摆手,“我没瞎说,就方才回来的时候,有一个小郎君偷偷跟我说的,他说他哥哥说了,那宅子是凶宅,叫我们不要买不要租。”
    段珍娘懊恼道:“如此说来,那崔娘子不是欺负人吗,欺负我们这些外地人不懂里头的门道儿。”
    方二娘糟心不已,“我就说呢,这么好的宅子怎么还空置着,原来是这茬。”又道,“那牙人也太不要脸了,一凶宅还要价这么高,唬谁去!”
    秦二娘忽然露出痛苦的表情,问方氏道:“阿娘,那咱们租的这宅子……你可曾向周边打听过,干净吗?”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到方氏身上,大白天的,她总觉得身上有点发毛,老实道:“我确实没打听过。”
    秦二娘:“……”
    秦宛如后知后觉,“咱们都已经住了这么久,也没见有鬼。”
    段珍娘拍了拍胸脯,说道:“二妹莫怕,我八字大,能压邪,什么牛鬼蛇神我都镇得住。”停顿片刻,“若是丘家宅子便宜点,我觉得还能去捡个便宜呢。”
    众人:“……”
    方二娘瘆人道:“你疯了,凶宅,闹鬼的宅子,那哪能住人?”
    方氏也道:“送我都不要,晦气。”
    段珍娘反其道而行之,“京城房价高啊,那凶宅我若能砍价到两三百贯,买下来也挺值的。”
    众人:“……”
    段珍娘:“凶宅,连贼都不敢进的地方,住那儿多清净。若是夏日酷暑的时候,里头深冷,连冰鉴都可以省了。”
    众人:“……”
    段珍娘越想越觉得划算。
    秦二娘受不了她道:“表姐你疯了,好端端的谁愿意去惹那样的晦气。”
    段珍娘:“鬼有什么好怕的,人心才叫可怕呢。”
    这话秦宛如是服气的。
    接下来的几日方二娘母女都在看宅子铺子,但总是不如意,要么地方差,要么面积太小。
    秦宛如跟着跑了几回也不想跑了,只想在后宅里躺着。
    方二娘在京里也没耽搁得太久,毕竟魏州的生意还需要她亲自打理。
    在她离京那天,方氏和秦致坤送她出城,几个姑娘们则在家里待着。
    同秦致坤夫妇临别时,方二娘道:“大娘的婚期若是定了,便书信与我。”
    方氏:“知道了。”
    方二娘又道:“珍娘就拜托大姐照看了,她若做了出格的事,尽管打骂,我是不会心疼的。”
    方氏指了指她道:“这可是你说的。”
    姐妹二人叙了许久,方二娘才走了。
    方氏目送她的马车离开,心里头颇不是滋味,感慨道:“一个女郎家,里里外外都得靠她一人支撑,委实不易。”
    秦致坤:“好歹是亲妹子,云娘有些时候说话还是别戳人心窝子,现在她把珍娘交到我们手上,就当多一个女儿看待。”
    直到马车彻底消失后,陈婆子提醒道:“娘子,外头风大,勿要受了凉。”
    方氏:“回去吧。”
    与此同时,家里的秦宛如闲着无聊打理她的棉株,有两株的果实上长了棉铃虫,已经把果子蛀空了,她把果实掐了下来,又浇了一遍水。
    段珍娘出来见她蹲在花盆边,之前以为只是普通的花卉,后来看果子又不太像。她没见过棉花,好奇问:“三妹这是什么呀?”
    秦宛如:“棉花。”
    段珍娘:“???”
    秦宛如解释说:“从天竺那边传来的种子,可金贵了。”
    段珍娘也蹲到边上,伸食指戳了戳那幼嫩的果子,“是种来吃的吗?”
    秦宛如摆手,“不能吃。”
    “观赏用的?”
    “也不是。”
    “???”
    秦宛如仔细想了想,段珍娘家是干绸缎生意的,肯定也清楚纺织工序,于是说道:“这上面结的果实叫棉铃,以后待它成熟时会吐絮,颜色是洁白的,就像羊毛一样。”
    段珍娘来了几分兴致,问:“拿来有什么用?”
    秦宛如不答反问:“你认为羊毛拿来有什么作用?”
    段珍娘:“作用可多了,可以保暖,可以做成织物。”顿了顿,“羔羊绒毯最舒服了,软软的,冬天御寒极好。”
    秦宛如耐心道:“棉花的作用也跟羊毛差不多,把棉籽去除之后,可以用来做成被褥保暖,也可以做成棉线,再纺织成布匹,做成衣裳,毯子,什么都行。”
    段珍娘吃了一惊,“那不是可以媲美蚕丝了?”
    秦宛如点头,“对,只不过桑蚕吐丝,棉花却是种植出来的,得来却比桑蚕容易得多。”又道,“一年开春时播种,秋冬季收获,跟种稻子稷米那些差不多,也没那么娇气。”
    段珍娘又戳了戳那些果实,调侃道:“你在院子里种这些东西,难不成也想种它织布?”
    她原本是戏谑的态度,哪曾想秦宛如却一本正经道:“我就想种地,明年就种,租个十亩八亩的来试试。”
    段珍娘愣住。
    秦宛如自顾说道:“用它纺织出来的布比不上丝帛,但比粗麻布好多了,更适合普通平民……”
    段珍娘打断她道:“你莫不是疯了,好好的官家娘子去种什么地?”
    秦宛如:“前些日我们在张家胡同看的那凶宅,所有人都嫌弃,你不是觉得能砍下价来的话挺好的吗,我觉得种地也挺好的。”
    这话把段珍娘噎住了,她单手托腮,盯着眼前的棉株道:“这东西真能织布吗?”
    秦宛如:“我哄你做什么。”
    段珍娘又问:“它叫什么名字来着?”
    秦宛如:“棉花。”又道,“当地没有的,只有天竺那边才有。”
    段珍娘“啧啧”两声,“还是稀罕物呢。”
    秦宛如眼中装满憧憬,“当它开遍大燕的每一寸土地,那就不是稀罕物了。”
    当时段珍娘也没怎么在意,毕竟她没有见过棉织物,只能在脑内想象用这种金贵东西编织出来的样子,就跟纱罗一样,不是一般人能瞧见的。
    秦宛如替棉株除虫浇水,获得了开盲盒的机会,现在她已经不像最初那般兴致勃勃了,开出来一个周公梦。
    这个金手指秦宛如看不大明白。
    下午媒人颜五娘送来请期礼书,男方那边卜得吉日是十月十八。
    恰逢秦致坤在家,几个大人坐在一起商议迎娶日期。
    一家人确定没有异议后,秦致坤才复书同意。
    送走媒人,方氏高兴不已,这桩婚事总算还差临门一脚了。
    大体来说还算顺遂。
    秦致坤道:“如今日子确定下来,也该给爹娘他们报喜了。”
    方氏:“我明日便修书回去。”
    秦致坤点头,问道:“大娘的嫁衣备妥当了吗?”
    方氏:“都差不多了。”又道,“先前我还愁嫁妆不像样,被林慧添了一笔,也算体面了。明儿叫成衣铺的娘子来给姑娘们做几身新衣裳,林慧送来的那几匹布刚好派上用场了。”
    夫妻两去秦老夫人的房里说起婚期。
    秦老夫人到底有些舍不得,叹道:“眼瞅着养了这么些年的孙女就要嫁人了,心里头既是高兴又是不舍。”
    方氏也道:“没谈婚论嫁的时候盼着她们嫁出去,真要送出去了,是觉得挺舍不得的。”
    秦致坤:“咱们大娘毕竟是捧在手心里疼了十多年的女儿,以后待她出嫁了,盼着她在婆家也能有人疼。”
    方氏以往还挺乐观的,这下也变得多愁善感起来,“婆家到底不如娘家,能不能过好日子,还得看她自己的本事了。”
    秦老夫人说道:“大娘端方稳重,自小就被你教养得好,遇事不乱,是个拿得定主意的。她进了诚意伯府,我倒不担心她应付不了,毕竟有贺家二郎偏着,我现在愁的反倒是三娘。”
    秦致坤笑道:“三娘怎么了?”
    秦老夫人重重地叹了口气,“那孩子像长不大似的。”
    秦致坤夫妻对视一眼,没有吭声。
    秦老夫人继续道:“二娘是个有主意的,日后也吃不了亏。唯独三娘,没什么脾性,对谁都乐呵呵,天真又单纯,这孩子我怎么看都像是被卖了还会帮人数钱的那种。”
    秦致坤:“……”
    方氏:“……”
    秦宛如:“???”
    祖母啊,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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