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王冲他挥手道:“那你去吧,叫你长姐勿要把他训狠了,人家好歹是天子,颜面是要留些的。”
    王简无奈起身告辞。
    待他离去后,周项文发牢骚道:“陛下这孩子,真是让人忧心呐。”
    曹复香捋胡子,“忧什么心,那小子若想在他外祖手里多坐稳几天宝座,就得越蠢才越好。”
    梁王:“是这个道理。”
    曹复香微微蹙眉道:“咱们苦心布了这个局,若是那张老儿被国公府的人给杀了,岂不是功亏一篑?”
    梁王啐道:“若王宴安那小子连这点事都办不好,以后还干什么大事?”
    这话把曹复香噎着了。
    周项文道:“来来来,咱们打牌,等着看那小子编排一出好戏。”
    梁王:“且等着吧,已经安排到这份儿上了,就看他这回怎么挖瑞王和他老子的墙脚根儿。”
    第70章 龙颜大怒   奶凶奶凶的二傻子
    曹复香忍不住问:“若把章州刺史那位置空缺出来, 真要复启孟广春那臭石头?”
    梁王:“这事咱们不插手,孟广春这人虽然不会做人,但确实刚正严明, 那小子若打定主意要启用他, 咱们就推波助澜, 扶孟广春上位, 明白吗?”
    曹复香沉默。
    周项文道:“我觉得孟广春挺好, 一旦他上位, 软硬不吃, 又不近人情, 谁都拉拢不了。以前章州刺史留下来的余孽多半会被他清理干净,章州就彻底跟王翰华一党割除了,这不就是我们所期望的吗?”
    梁王点头,“对章州百姓也好, 以前章州可没有这么多乌烟瘴气。”
    既然两人都觉得孟广春上位可行,曹复香不再多说其他。
    与此同时, 坐在马车里的王简正闭目养神, 他是怎么都没想到梁王老儿会给他开这样的局。
    章州凤凰县的命案他是信的, 但指点张老儿上京来找瑞王做主告御状, 这事多半是梁王他们在背地里指点的。
    既然老家伙送了这么大的礼,他自然会稳稳当当地接牢了。
    这条清理的血路, 就从章州刺史开始。
    抵达皇城,王简入宫觐见。
    不出所料,赵章那小子果然是被王太后给训了, 委屈巴巴地等着他去哄呢。
    见他一个人蹲在大殿的墙角,王简哭笑不得,上前戳了戳他的背脊, 喊道:“陛下?”
    赵章蠕动了两下,没有回头。
    王简半蹲到他边上,探头问:“又被训了?”
    赵章扭头看他,丧气道:“你阿姐肯定是打牌输了拿我撒气。”
    王简:“……”
    默默地捂脸。
    赵章掰开他的手,“你们姐弟俩怎么能这样呢,打一巴掌给个枣,把我当猫一样哄,是不是我不发威,就当我是病猫了?”
    王简憋了憋,暗搓搓道:“过不了多久陛下就能发威了。”
    赵章:“???”
    王简看着他,眼神闪烁,“就是不知道陛下敢不敢发威。”
    赵章来了几分兴致,“只要不是冲我老娘发威,我就敢。”
    王简垂眸笑,一双丹凤眼里含着几分戏谑,“冲女人发威算什么英雄好汉,冲朝堂,冲你外祖,大发雷霆震怒,你敢不敢?”
    赵章一下子傻了,隔了好半晌才回过神儿,“舅舅,你这是坑我啊!”
    王简:“我就问你敢不敢。”
    赵章摆手,不答反问:“你敢不敢冲你老子发威?”
    王简老实回答:“不敢,上一回我质疑他就被打了一顿。”
    赵章猛地站起身,拉高语气道:“你是我亲舅舅吗,哪有像你这样坑外甥的?”
    王简失笑,缓缓站起身道:“你是天子,天子训臣子理所应当,并且还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发威震怒。”
    赵章:“……”
    他默默地看着那张跟他老娘相似的脸,这对姐弟真的是……让他说什么好呢?
    “舅舅,你是我亲舅舅吗?”
    “……”
    “你若是我亲舅,就让我多睡两天安稳觉行不行?”又道,“就算是我亲娘,都不敢冲那人发威。”
    王简嫌弃道:“出息!”
    赵章推了他一把,“你行你去上,你去训。”
    王简冲他招手,赵章附耳过去,“我跟你说,这一回,你就听你二哥瑞王的话,他说什么你就怎么做。”
    赵章忍不住发出灵魂拷问:“二哥巴不得把我挤下台,我听他的不是作死吗?”
    王简抱手道:“你甭管这么多,听我的话就行。”
    赵章没有吭声。
    王简又道:“想不想你阿娘夸你赞你?”
    赵章:“想。”
    王简:“那就拿出你帝王的气势来,你可是天子,九五之尊,你是条龙,不是缩在地里的蚯蚓,明白吗?”
    “雷霆之怒。”
    “对,雷霆之怒。”
    “对着百官和你爹撒气。”
    “对。”
    “……”
    救命!
    亲舅坑我!
    王简并未在宫里呆多久,下午他去大理寺查章州凤凰县的卷宗,确实有翻出张老儿那桩案子的记录,不过上面的张家闺女并不是折辱而死,而是旧疾复发猝死的。
    强抢民女变成了贪图富贵勾引富绅作妾。
    这变动,王简是服气的。
    先不管案情真假,只要落到瑞王手里,那家伙定会查个水落石出把国公府拖下水。
    他现在要做的是找人蹲点在城外守张老儿现身,如果他迟了一步让张老儿落到他老子手里,那什么都白筹谋了。
    大燕有明确规定,晨钟暮鼓,每个城市都会在固定的时间关闭城门,禁止人们出行,除非是紧急军情之类的事件才会打开放行。
    这样的规矩则造成总有人会因为赶路太晚而进不了城,故而只能滞留在城外,于是滋生出不少客栈来,收留因各种原因暂时进不了城的人们。
    秦宛如她们不幸成为了其中一员。
    前两天她跟段珍娘在西市看过种子后,姐妹俩又出了趟城去找租地。
    秦宛如对租地是有要求的,地势最好相对平坦一些,水渠灌溉完善,土质别太瘦。
    一行人沿着京郊看,现在已经是冬天,地里一片荒芜枯萎,处处都弥漫着萧瑟肃杀之意。
    人们沿途观望,又询问了几户农舍,中午在一户佃农家里讨了顿午饭。
    那妇人是个热心肠的人,姓徐,称徐四娘,夫家姓牛。
    家中有七口人,两口子、两个老人和三个孩子,家里头耕种了二十多亩地。
    地里的劳力主要是她丈夫,公公和大儿子,她和婆母则负责照看两个小的,以及家中琐碎,并且还要养蚕织布来维持生计,若是农忙的时候也要下地帮忙的,一家人的生活非常辛劳。
    秦宛如她们一行有六人,四女两男,徐四娘宰杀了一只鸡炖着,又在大铁锅边烙了饼子,蒸了芋魁,还倒了自家酿的酒招待。
    还别说,徐四娘手艺好,那粗粮饼就着一碗热腾腾的鸡汤下肚,暖胃又暖心。
    一行人都赞好吃。
    她们几个女性娇生惯养的,平时又经常吃鸡鸭,不馋嘴,一人一块饼一土碗鸡汤就饱了,就两个男仆吃得多些,锅里还剩不少。
    徐四娘又烙了些饼,一家人将就着应付了一顿。
    段珍娘觉得那芋魁蒸得还蛮不错,阔绰地给了三百文饭资,夸赞徐四娘手艺好。
    家里的男人们都少言寡语,徐四娘婆母也不是个爱说话的人,许多情况都是从徐四娘嘴里说出来的。
    像他们目前耕种的这二十多亩地,主家是一户富农。
    段珍娘好奇问:“那你们屋后靠近河那边的地又是谁家的?”
    徐四娘问婆母,她婆母道:“是某个郡王府的。”
    几人就附近的土地唠了许久。
    秦宛如又问亩产情况,从徐四娘公公嘴里了解到种稷米也不过一石多些,收成极好时能有两石,差的时候连一石都没有,完全是靠天吃饭。
    秦宛如默默换算了一番,综合下来就是亩产一百到两百斤的样子,差的时候就只有几十斤。
    产量是挺低,和现代没法比。
    众人在这里坐了许久才离去,接着又去另外的地方打探。
    看到一处村庄民房,几人上前找了一家人询问。
    也是巧了,那户人家耕种的居然是诚意伯府的地,也有数十亩。
    像贺家这种有爵位的高门大户,手里田产自然不少,倒也没什么稀奇的,之前徐四娘家附近不是就有某郡王府的地吗?
    在这个时代,真正有自耕地的农民是少部分,大部分都被集中在富贵人家的手里,佃农居多——封建社会的剥削向来都是赤-裸-裸的。
    听到诚意伯府在这里有地,同行而来的柳婆子生了心思,说道:“也真是巧了,反正咱们都要租地,不若租贺家的,问问秦大娘子,看能不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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