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宛如仰头看头顶的铜铃,白日里特地把这里布置过,弄成了某种神秘的祭祀场景,她说道:“大伙儿赶紧去休息,等着半夜的戏场。”
    众人笑着说好。
    夜深人静,冷风吹动井上挂着的铜铃,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众人全都是和衣而睡,等着井里头的动静。
    不出所料,还未等到半夜,井里就传来乌三骂骂咧咧的声音。
    他一醒来就发现自己呆在这个鬼地方,火气一下子就窜到了脑门上。
    提着油灯往井的上方看去,黑黢黢的,什么都看不到,只能听到头顶上奇怪的铜铃声,有些瘆人。
    他正破口大骂,某个角落里忽然传来细微的响动,似什么东西在吸水。
    乌三不是胆小之人,当即提着油灯去探。
    那大鲵冷不防发出低音频的“吱吱”声,把乌三吓了一跳。
    它的声音原本很轻,但在井底这个狭小的空间里一下子放大数倍,钻入耳朵叫人很不舒服。
    起先乌三以为是老鼠什么的,哪晓得待他提着油灯往里头打探时,婴儿惨烈的哭嚎声猝不及防从里头传来,只见一条四尺长的巨大怪物正蠕动着棕褐色的身子爬行。
    乌三一生中从未见过这样的东西,登时跟当初张叔的反应那样,被吓破了胆。
    他怪叫一声,慌乱往井口退,不慎踩滑摔了一跤,油灯落到地上被扑灭了。
    那大鲵也被他吓着了,发出警告的吱吱声和婴儿啼哭声,彻底把乌三刺激到了。
    井里传来惨绝人寰的鬼哭狼嚎,上头的人们受到惊动,立马开始演戏。
    人们个个都戴着鬼脸面具,穿着阴深深的纸扎衣裳,举着火把到井口。下面的乌三又是大骂,又是哭嚎,连声呼喊救命。
    众人忍着笑,把供品摆到供桌上,点燃香烛纸钱。
    家奴又故意举着火把在井口虔诚询问,问井里的河神是否满意今晚送来的祭品。
    大鲵应景地叫唤了一声,底下的乌三被吓尿了,这才意识到他被当成了贡品送给井里的怪物享用。
    他彻底抓狂,怒吼道:“你们这是草菅人命,我要报官!我要报官!”
    他一个劲说要报官,上面的人不予理会,纷纷做起了献祭的法事。
    人们唱唱跳跳,又是摇铃,又是撒纸钱下井,时不时夹杂着大鲵的吱吱声,令乌三的情绪在惊恐和愤怒间交织,尿了裤子。
    素来泼皮的无赖此刻居然也被吓得蜷缩成了一团,他被困在这井里与一条四尺长的怪物作伴,且还是活生生的祭品!
    上头的人们称那怪物为“河神”,乌三怕死在里头成为河神的盘中餐,绝望又悲愤求救。
    直到秦宛如觉得吓唬得差不多后,才命人放软梯下去。
    软梯上系得有油灯,它一点点落到井底,乌三犹如见到了救命稻草,忙去抓它。
    好不容易才哆嗦着从软梯爬到上头,人们立马把他绑了,由两名身强力壮的家奴把他死死地按跪到地上。
    看到周边的人们个个都穿着纸扎的衣裳戴着鬼脸面具,乌三又有些崩溃。
    秦宛如手上沾了鸡血,嘴里念叨着他听不懂的言语,学当初神婆的样子,把鸡血抹到乌三的眉心上,金手指“雀雀变小了”成功送出。
    接下来人们又围着乌三唱唱跳跳,把他的灵魂献祭给河神享用。
    乌三原本是不信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但井里的怪物和人们的举动一时竟把他镇住了,不敢轻举妄动。
    做完法事后,两名家奴才拖着腿软的乌三将他扔出大门,并说他的灵魂已经被河神食用,以后便是一个废人。
    从昨晚被捆绑,到这会儿被折腾了一天,没进过米食,乌三是又累又饿又惊恐。
    好不容易被扔出宅子,他连滚带爬地跑了,又怕遇到坊里的巡夜人挨打,只得找了一处避风的地方熬了一夜,待开坊门时回家。
    院子里的仆人们把场地简单收拾了一番,段珍娘进屋暖和身子,看向秦宛如道:“这样管用吗?”
    秦宛如笑道:“管用,不信你等着瞧。”
    人们折腾了这阵也累了,各自去歇着。
    天还没放亮时晨钟响起,宝华坊的大门被打开,乌三挨了一晚的冻,狼狈不堪地回自己的家。
    些许赶早的人猝不及防见到他那副鬼样子,不禁被吓得惊叫一声。
    乌三脾气不好,骂骂咧咧道:“大清早的叫什么春!”
    有卖早点的男人听声音把他认了出来,诧异道:“乌三你昨晚到哪里鬼混了,竟弄成了这副模样?”
    人们听说是乌三,全都离他远了些。
    那家伙一脸褐色脏污,身上一股子尿臭,形容狼狈不堪。
    他平日里不为好,街坊邻里皆痛恨,没有人会关心他昨晚上的遭遇,哪怕他死在了街头,也不会让人生出同情。
    乌三自己吃了亏,也是哑巴吃黄连。
    他才从牢里出来,结果又被张家胡同那寡妇整了一顿,以前也曾听过那宅子里有古怪,没想竟是真的!
    想到那四尺长的怪物,还有那帮人把它称作河神供奉,他的心里头不由得怵了几分,忍不住加快脚步往家里赶。
    这不,天亮时乌三回到自家那破败院里把他老子吓了好大一跳。
    乌老儿对这个不为正的儿子已经彻底放弃,他平时到哪里鬼混也懒得过问,冷不丁见到自家儿子这副鬼样,乌老儿被惊吓得不轻。
    乌老婆子听到动静忙出来看情形。
    乌三一脸鸡血,头发乱糟糟的,样子看着甚是骇人,她忙问道:“你这混账东西跑哪去鬼混了,怎么搞成了这模样?”
    乌三脾气暴躁道:“要你管!”
    他又冷又饿,去庖厨到处翻找吃食,看到锅里有两个粗糙的杂粮馒头,手也不洗就捞了一个往嘴里狼吞虎咽。
    身上一股子尿臭味,吃完馒头他又去找衣裳换,哪晓得脱了衣裳才看到自己身上全都画着诡异的鬼画符。
    那一刻,乌三的神经彻底崩溃了。
    他像见鬼似的怪叫了一声,想到昨晚上那阴深深的场景,顿觉脑门子发凉。
    好不容易把自己清理干净后,他疲惫地睡了一觉。
    待到日上三竿时,乌三被一泡尿胀醒,他睡眼惺忪去茅房尿尿,结果掏了半天,从裤裆里掏出来的玩意儿彻底令他愣住了。
    那一泡尿硬是给他吓得憋了回去!
    茅房里忽然传来一道痛苦悲愤的呜咽声,把屋里的乌老婆子吓了一跳,扯开嗓门问:“乌三你怎么了?”
    隔了许久,乌三才从茅房出来,脸色铁青,一张刀疤脸狰狞又扭曲,似承受着某种巨大的痛苦。
    见他面色不对,乌老婆子忙问:“你这是怎么了?”
    乌三夹着腿,露出羞愤欲绝的悲壮表情,再也憋不住哭嚎道:“阿娘,我完了!我完了!”说完便跑回房把门关上痛哭流涕。
    乌老婆子:“???”
    不一会儿乌老儿从外头回来,乌老婆子把自家儿子的奇怪情形跟他粗粗说了。
    乌老儿没好气道:“那不为正的东西,成日里偷鸡摸狗,叫我在人前抬不起头,死了也是活该!”
    乌老婆子急道:“乌三再不为正,也是你亲生的,若真有什么事,我看你急不急!”
    乌老儿瞪了她一眼,骂道:“慈母多败儿,这败家子就是被你惯出来的!”
    乌老婆子打了他一板,“你快去瞧瞧他,先前我叫了也不应,光哭嚎。”
    乌老儿没好气道:“哭丧呢!”
    他嘴上骂骂咧咧,还是背着手去瞧,坏脾气地拍门,叫道:“乌三!”
    屋里传来乌三羞愤的声音,嚎叫道:“爹,我完了!我完了!定是那张家胡同的寡妇施了妖法害我!”
    这话乌老儿听得糊涂,啐道:“你瞎说什么,哪来的什么妖法?”
    乌三羞愤难当,他一个老爷们儿没了那玩意儿,那还叫什么男人?!
    乌老儿没有耐性,乌老婆子过来一番劝说,乌三才愿开门见人,只是夹着腿,一副不想活了的模样。
    见他的举动奇怪,乌老婆子担忧道:“儿啊,你这到底怎么了?”
    乌三哭嚎道:“阿娘,我雀雀被怪物吃掉了……”
    乌老婆子:“???”
    乌老儿:“???”
    两个老人听不明白这话,乌老儿觉得蹊跷,把老伴儿推了出去,关门道:“你方才说什么来着?”
    乌三忸怩了许久,才把裤子脱了,乌老儿猝不及防见到那情形,一时竟傻了。
    那玩意儿竟然跟幼儿差不多!
    乌老儿还以为自己眼花,再细看,确实跟幼儿差不多,只有小指头大小!
    他彻底懵了。
    乌三赶忙套上裤子,哭唧唧道:“定是那寡妇施了妖法害我!”
    乌老儿回过神,指着他问:“昨晚你去哪儿了?”
    乌三不语。
    乌老儿坏脾气地抡起一巴掌朝他打去,被他躲开了,“老子问你昨儿晚上去哪儿鬼混了?”
    乌三知道瞒不过,只得老老实实地交代他昨天的经历。
    乌老儿听得火冒三丈,抡起桌上的碗朝他砸去,啐骂道:“你这孽畜,前儿一早才从衙门里出来,就又去作死了,你这是要气死我啊你!”
    外头的乌老婆子忙进来劝架,好不容易把乌老儿拉了出去。
    老头委实被气坏了,破口大骂。
    乌老婆子好一番安抚,才把他的邪火压了下来,问道:“乌三到底怎么了?”
    乌老儿羞愤道:“那狗日的杂碎,前儿一早才从牢里出来,到晚上就又跑到张家胡同作孽了,结果被人家逮住,昨晚好一顿整,吃了哑巴亏回来叫唤,你说气不气死人?!”
    乌老婆子一张脸皱成了一团,恨铁不成钢道:“这孽子迟早都得死在外头才了事!”
    乌老儿愤怒道:“死了才好,我落得个清净!”
    乌老婆子又是气愤,又是心疼,抹泪道:“难怪搞成了这番模样回来,他这般作死,这条命迟早得被人收了去。”
    乌老儿坐到门槛上,也是头大如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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