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心动
    岁月飞逝, 眨眼间数年时间一跃而过。
    炎炎夏日,小尾村边上的小溪旁,苏净禾正半蹲着清洗篮子里的桃 * 金娘。
    这种颜色紫红的野果子村子的后山生了不少,成熟后饱满有汁, 甜甜的, 村里人都喜欢一筐一筐摘回来吃。
    她洗得差不多了, 将篮子一把提起来, 让竹片间的孔隙慢慢自己滤掉篮子里头的水。
    竹篮不小,里头装了满满的桃金娘,提在手里沉甸甸的。
    苏净禾双手提着走了一段,就听到边上有人叫她。
    “净禾。”
    来人手里提着一个桶,快步赶了上来, 问道:“你手里拿了啥?”
    苏净禾回头一看, 原来是招队长家的二儿子招海生。
    她笑着打了个招呼:“原来是海生哥,早上隔壁婶子送了一篮子桃金娘,我想着一会二哥要回来了,就早点来洗了好等他一起吃。”
    六月的阳光并不刺眼, 却亮得很,映着苏净禾灵气逼人的双眸和精致的五官。
    她清脆地叫着“海生哥”,把招海生听得心头一跳。
    看到苏净禾清丽的脸,他想要把头偏开,却又忍不住回头再她一眼, 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见到她手里的篮子,急忙把自己提着的桶伸了过去,冲她示意:“来,把你那篮子放过来, 我给你带回去。”
    苏净禾摆了摆手:“也不重。”
    招海生索性一把夺了过来:“听你海生哥的,你这腿好容易才好的。”
    苏净禾抿嘴笑:“那都好几年前的事情了,我这腿早就好了,能跑能跳的。”
    “那我不管。”招海生说着,一手提着桶,一手提着篮子,有心走得慢一点,可这里距离对方家实在不远,不多时就到了。
    他帮着把竹篮提了进去,又从桶里拿了几个大大的鸭梨出来。
    “荷花让人捎回来的,说是厂里发的大鸭梨,甜得很,你留几个尝尝味道,要是喜欢,我再给你拿过来。”
    看着招海生一个接一个地把鸭梨往外掏,苏净禾连忙去拦:“不用,我跟二哥就两个人,能吃几个?倒是你们家大大小小的,人多热闹,又有小孩,哪里够吃!”
    两人你推我让地说了好一会,招海生也不着急走,反而坐了下来,问道:“后头的水挑了吗?不如我给你提两桶回来?”
    几年下来,苏净禾觉得自己当初的眼光并没有错。
    因为之前把大妈妈的工作卖给了招荷花,两家人一直有来有往,关系保持得很不错。
    招家的风气好,人人都很客气,听到招海生这么说,她也没有多想,只笑着摇了摇头:“二哥早上装满了水才走的。”
    招海生问完了水,又问柴禾,样样都想帮忙。
    苏净禾一一客气地谢绝了,又找了个小篮子出来装了一篮桃金娘出来:“海生哥拿回去给小孩吃。”
    招海生本来不打算要,只是转念一想,拿了这个篮子,下回又有理由回来还东西,两人还能多见一回面,这才接了过来:“家里那个小的天天念叨,说怎么小禾姐总不来家里玩。”
    招家老大媳妇当初肚子大得吓人,个个都说是双胞 * 胎,谁知生下来是一个十斤的大胖小子。
    也许因为在娘胎里的时候,他妈很长一段时间都靠苏净禾做的山楂卷、酸枣糕下饭,等小孩出生了也喜欢吃这些酸酸甜甜的东西不说,对苏净禾也格外亲近。
    苏净禾想到那小孩胖嘟嘟的脸,忍不住微笑着说:“等我改天有空一定去找他。”
    正说着,门口有人推门而入,原来是聂正崖回来了。
    招海生原本一直坐着,一见聂正崖回来,不知为什么下意识地就站了起来,还忍不住上前迎了几步。
    他整个人的表情跟姿势都变得有些局促,有些讪讪地喊了一声“正崖”。
    按年龄,他其实比聂正崖还大一点,可这几年,聂正崖连着给村里添了碾米机、去谷机,又把关化肥、农药的调制比例,让村里的粮食产量提高了近两成,而大家出的力居然还少了。
    如果不是他年龄太小,在小尾村又没有什么根基,招海生甚至怀疑等到换届改选的时候,他爸生产队长的帽子都要让出去。
    聂正崖有知识、有文化,做事情也有条理,让人相处的时候总是会不自觉忽视他的年龄。
    招海生回回见到对方,都有点没来由地发怵,再加上现在心里另有一个不足为外人道的打算,就更慌了。
    聂正崖冲他点了点头,也回了一声“海生哥”,问道:“是不是有什么事?”
    招海生这几年跟着他爸四处走动,比起前些年是要会说话多了,但是被聂正崖这么一问,居然生出一股落荒而逃的冲动,勉强应付了几句,提着桶走了。
    聂正崖看着他的快步走掉的背影,眼神微暗,回头时已经恢复正常,笑着看向苏净禾,问道:“什么事情,说得这么高兴?”
    苏净禾没有多想,随口说:“说招小牛,说他总念叨我,我觉得怕是念叨想让我给他带吃的。”
    苏净禾厨艺好,村里人尽皆知。
    这些年村子里的日子越发好过,联产承包虽然还没有推开实施,但是大家已经隐隐约约听到些风声,各家也能多养些畜生,多弄点自留地种菜了,餐桌上自然也丰富了不少。
    苏净禾的手艺有了用武之地,时常变着法子给聂正崖弄吃,补充营养。
    她天天去送饭,有时候也给田里同组的人捎点吃的,名气很快传开了。大人不好意思开口,倒是不少小孩子见了面嚷着要讨吃的,招小牛仗着自己关系亲,就是带头的那一个。
    苏净禾笑了笑,指着篮子说:“海生哥给了几个大鸭梨,说是荷花捎回来的,我给二哥削一个吧,你去洗个手?”
    大夏天的,聂正崖刚从外头回来,身上冒着热气,脸上也有不少汗水,此时闻言应了一声,转去了后头。
    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转过身看回正堂里。
    跟几年前那个青涩的女孩不一样,仿佛一眨眼功夫,她就长大了。
    女大十八变,这句话一点都没有错。
    他年 * 岁渐长,已经到了懂男人心事的时候,隐约能感觉到刚才招海生的神情很不对劲。
    送鸭梨就送鸭梨,为什么要在屋子里坐那么久,又想帮打水,又要帮劈柴,还把那小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苏净禾看,那眼神里头意味怎么看怎么不对。
    热切得过了火。
    所谓青春暮少艾,聂正崖虽说不好责怪对方来乱献殷勤,却是绝不会同意招海生那离谱想法的。
    倒不是觉得他不好,招海生脾气不错,干活也卖力,在村子里家里条件也还行,听说最近公社里已经有意思把他提拔上去做个小队长管生产。
    可这也只是“还行”而已,远远配不上自家这个一根手指头。
    聂正崖远远看着苏净禾专注地给自己削梨。
    少女双眸半敛,五官明艳,眉目如画一般,整个人又有一种恬淡的气质,哪怕安静坐着的时候,都让人难以挪开目光。
    聂正崖满足之余,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又从心底里涌起一缕酸涩的滋味。
    那滋味说不清道不明,让他有些怅然若失,站在原地沉默了许久。
    ***
    不远处的招家,招海生才进屋,就被他妈马娟兰给叫住了,指着一边桌上放的一套衣裳说:“老二,换上试试合不合身。”
    招海生“嗯”了一声就去换,不一会就穿着新衣裳出来了。
    马娟兰一边上前给儿子抻平整衣领、袖子,一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好精神一个小伙子!”
    又说:“明儿跟你爸说一声,请个假,咱们去隔壁村的老夏家吃个午饭。”
    这事如果放在以往,招海生肯定半点也不会多想,一口就答应了,可他今天却像福至心灵一样,忽然说:“明儿生产队里还有事。”
    马娟兰笑着说:“什么事情一定要紧着你干了?就是天大的事,明天也得腾出来!”
    又说:“老夏家不是有个大闺女,你爸说上回去镇上开会的时候你见过一次的,你觉着怎么样?”
    招海生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他瓮声瓮气地说:“妈,你别管这事,我还不急着找!”
    马娟兰顿时不高兴了:“你这年纪也不小了,看看村里像你这个岁数的,谁不是都已经说定了亲事?今天不着急,明天不着急,等你晓得着急的时候,好姑娘都给人选完了!”
    招海生背过身子不说话。
    毕竟亲妈,马娟兰看出来这不是害羞,而是说真的,她围着儿子转了一圈,倒是瞧出点意思来,直截了当地问:“你是不是有相好的了?”
    招海生的皮肤黑,脸红了也看不出来,只是他尴尬的表情实在明显得很。
    马娟兰笑着啐了他一口:“你妈什么人你还不知道,早说相中了,跟我说一声,差不离地就去提亲不就完事了,给我来这一出是什么意思?”
    又问:“到底是哪家?”
    招海生犹豫了一下,左右看着没人在,这才小声说:“妈,你看苏净禾怎么样?”
    他起了 * 个头,再往下说的时候就顺了很多,掰着手指头一点一点地数:“也是村里长大的,知根知底,相貌也好,家里也干干净净的,下得厨房,脾气又好,人也温柔。”
    说到这里,招海生顿了顿:“虽然年纪小了点,不过好饭不怕晚,不如先去找正崖提个亲事,两家说定了,等她到岁数了再办酒领证也没啥……”
    马娟兰原本脸上笑眯眯的,听到儿子说出“苏净禾”三个字的时候,那笑容顿时僵在脸上,一下子就垮了下来。
    她没好气地说:“不怎么样!”
    招海生一愣,忍不住抬头看她:“妈,平常你不都说她好……”
    马娟兰脑门直突突:“她是别人家姑娘的时候当然好,现在要嫁来我们招家就不行!她几岁?你几岁?”
    招海生不服气:“也就大个几岁罢了。”
    “等她满了岁数嫁过来,别人家跟你一样大的后生,儿子都能出去帮着砍猪菜了!”
    “我晓得你是看上她长得好,脾气又好,但是长相跟脾气能当饭吃?”
    “你看看人老夏家的闺女,长得也不差啊,嫁过来就能生,家里七个兄弟,爸妈年纪轻,她爸是隔壁公社书记,她妈是缝纫社的干部,这出身,拿到哪里都摆得上台面。”
    “将来你遇得什么难的,要人,一大家子随便出来几个都能给你解决了;要钱,老岳家就算自己给不出,借也能帮你借出来;要做事,好歹能帮着搭把手,哪里差了?”
    马娟兰越说越激动:“你再看看那苏净禾,除了一张脸,会做点饭,还挑得出什么好处?!也不说别的,你爸今年想推你上去做个小队长,要是你说了老夏的闺女,都是公社书记,他跟上头说一句,顶别人说好半车话!”
    “那苏净禾能帮得上什么忙?一个没爹没妈的……这话倒不是我说得难听,她在苏家的时候苏家不好,到了聂家,老聂两口子都是当兵的,还是打不住,也不知道是她命太硬还是怎么……万一来了咱们家……总之不吉利,这个媳妇要不得!”
    当妈的苦口婆心:“听你妈一句劝,我是过来人,不会哄你的,你现在还不懂事,只会看脸,等你再过几年回来看,就不是这个想法了。”
    招海生听着难受,却是辩无可辩,也说不出聂家、苏家的事情肯定跟苏净禾无关的话,可一想到刚刚看到的那张脸,那个笑,还有对方百灵鸟一样叫自己“海生哥”声音,怎么都做不到放弃。
    他咬着牙把衣服一脱,摔门走了。
    马娟兰拿着刚给儿子做的新衣服,脸上的表情难看极了。
    儿子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
    只是这主意太胡来,不能由着他的性子,不然迟早要后悔。
    其他人不管,他们家是绝对不能娶这样没亲没故,一点忙都帮不上的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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