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红梅一想到那天阴差阳错花了好几块钱买花生就生气,恨不得撕了许小北。
    就冲张娇说,“张娇你懂什么啊,你小北姐跟赵临哥那可是一起从河里爬出来的,那感情别人能比吗,今天赵临结婚,她能不早点来?”
    你听听,你听听,这说的叫个人话?
    范丽霞脸色当时就变了。
    大喜的日子,许小北不爱掐架添晦气,就没理刘红梅,而是抓着范丽霞的手笑笑。
    “丽霞姐,你看我这记性,要不是刘知青帮我记着,我都把掉河里的事给忘了。不过话说回来,我和赵临同志这也算过命的交情了,往后姐和姐夫有什么事,只要我能办得到的,一定义不容辞。”
    四两拨千斤呐。
    张娇也挺烦刘红梅里挑外撅的这套,于是借着许小北的话装傻说,“可不是么红梅姐,小北姐和赵临哥掉河里,别人早都忘了,天天就听你念叨这事,原来也没见你这么关心小北姐啊。”
    说完还看了卫童一眼。
    卫童一大早被卫母拎着耳朵警告半天,让她今天少说话,这时候她不敢强行发言,就抿着嘴专业捡笑。
    两人掉河里,一个赵临,一个许小北,你关心的不是许小北,那你关心的那个人是谁?
    不言而喻吗!
    刘红梅气炸了,“张娇你瞎凑什么热闹,我是那意思吗?”
    不管啥意思,反正不是好意思。
    张娇想回嘴,让许小北拉住了。
    多说无益,谁都不是傻子,当然是此时无声胜有声。
    新娘子范丽霞大喜的日子让人添堵,也是气不打一出来,可小北那句话说她心坎里去了。
    于是把气压下来,跟小北说,“要说有事,还真有,你姐夫想要一套高考复习资料,上次去县里书店,没买到可心的,小北你三叔三婶不是在县上么,有时间就帮忙给留意点,行不。”
    “怎么不行,一定给你办好。”许小北答应了。
    刘红梅听到了,问范丽霞要高考资料干什么。
    范丽霞不咸不淡,也没给她正眼,说就想弄一套没事了翻翻看,万一能重新恢复高考,也省得临时抓瞎。
    这也就是她今天结婚没法子往外撵人,不然早就关门放狗了。
    刘红梅扯扯嘴角,没出声。
    傻子,还想恢复高考呢?别说高考没可能恢复,就算恢复了,你能考上?你靠你爸关系上个工农兵大学还有那么点指望。
    小北把刘红梅一脸的不屑瞧在眼里,没搭理她个记吃不记打的二百五。
    卫童听到范丽霞说高考,联想到她哥也提过这事,再看刘红梅那损出,也没再搭理她个欠儿登似的二百五。
    小姐妹们又聊了会,赵临来接亲了。在屯子里转一圈,范丽霞回到新房等着仪式开始。
    仪式开始之前是一轮一轮的拍照时间,刘红梅兴致不高,觉得一群村姑不配跟自己合照,就一直没往前凑。
    拍了几张后,范丽霞想起件事,给卫童拉到身边来,“对了卫童,不是说好了给你哥拍一张寄过去吗,来你往中间坐。”
    卫童嘻嘻笑着挨范丽霞坐下了。
    许小北一听,赶紧退后,却被范丽梅给拥到卫童身边,贴着她耳朵问她:“小北,那碗和杯子可太好看了,多少钱?要是不太贵的话,我想每样买两个,不然我晚上都得做梦。”
    许小北这也走不了了,只好说东西不贵就是不好弄,有机会一定给你买回来。
    她刚说完,就见刚才还没精打采那人,就跟上了发条似的,顶着猴屁*股就过来了,直接坐到她和卫童中间,差点给她挤掉地上……
    *
    一周后,省地质队。
    卫川正吃着午饭。
    地质队属于吃皇粮的,伙食一向不错,可自打从柳树大队回来后,卫川再吃这些饭菜,就觉得嘴里要淡出鸟儿来了。
    带回来的花生早就分完了,他自己留了一小袋,昨晚消灭了最后一颗。
    这时候要是有点熏鱼,有点肉汁饭……
    越想嘴里的饭越不香,卫川索性把饭盒一盖,就要走。
    手下小队长秦大春一把抓住他,“卫大队长干什么去?”
    卫川敲敲饭盒,“不吃了。”
    “红烧肉你都没动几口,咱食堂高师傅就这么一道拿手菜,你不吃把饭盒拿来给我,我不嫌弃你。”
    “我嫌弃你行不行?”卫川用勺子把儿推推帽子,重新打开饭盒,把里面的肉给秦大春拨过去,“就你这么不注意,当心得传染病。”
    “嘁还传染病,以前也没见你这么讲究,回家相个对象就不是你了,饭也不香了,俺们也埋汰了,你忘了以前进山寻矿你枕着我脚丫子睡觉睡老香的时候了。”
    “就是,队长你回个家变矫情了,是不是嫂子做饭好吃又长得好看,你舍不得回来了?”
    卫川懒得理他们,拨了饭菜就要去刷饭盒,却听见食堂门口一大姐粗着嗓门喊,“卫川,信和包裹!”
    大姐是地质队大门口的门卫,人称马大姐。
    她本来就干门卫这一个活儿,后来丈夫死了,她自己养三个娃,求到领导那里,领导就把收发和打杂的活都一并给她了。
    马大姐干活认真还勤快,干完份内的活,还帮着队员们洗洗衣裳刷刷鞋,属于有求必应那伙的。
    卫川这时候看见马大姐觉得格外亲,把饭盒往桌上一扔,拍拍秦大春:“帮我刷了!”
    闪电一样冲门口就去了。
    马大姐先递给他一封信,又指指脚边一个挺大的包裹,“你家人给你寄的啥,可挺沉。”
    “应该是吃的。”卫川伸手在包裹上拍拍,“等拆开了给您送一份去。这么沉的东西叫我自己去院门口取多好,还劳您受累跑一趟。”
    马大姐不过三十多岁,却因为辛苦造得像快五十了似的。
    “这有什么累的,要不我就手给你拎屋去得了。”马大姐弯腰就想抓包裹去。
    卫川赶紧拦下,“您别的,这点儿我自己就能拿,您赶紧回门口看着去吧。”说着,用右手抓住包裹一角,直接提起来甩到肩上,扛起就走。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看得马大姐直叹,“但凡我有个跟你年龄相当的闺女,上个月我都不能让你回家相亲去。”
    回到宿舍,卫川把包裹放到桌上。
    这是八人宿舍,现在住着六个人,靠门处是一排柜子,里面摆了四张上下床。
    上个月临回家前卫川已经从小队长升大队长了,现在手下四个小队,每队十人。他所在地质队隶属国家有色地堪系统,提大队长后总局让他搬到二人间去住,被他谢绝了。
    虽说六个人住一起拥挤嘈杂,进门扑面而来的就是臭脚味儿,可住在这儿,他才踏实。
    卫川的床在靠窗西侧的上铺,他脱了鞋,脚踩上梯子,一个纵跃直接跳上去。
    盘腿坐下后,把信掏出来,拎着一角抖了抖,又冲阳光照照,确保下手不会撕坏里面的信纸,才贴着边把信封撕下一小条来。
    随着信掉出来的,还有一张照片。
    卫川眯眼一看。
    原来是赵临的结婚照。
    卫川一眼看到了许小北。
    她坐在范丽梅和刘红梅的中间,身子靠向范丽梅。
    刘红梅是一整个正身,范丽梅可能是怕被挤出镜头,身子也往中间靠,这样一来,给许小北挤得只能侧过身,镜头里呈现的只有半个肩膀。
    小姑娘梳了个高马尾,光洁的额头全部露在外面,巴掌大的小脸白白净净,就是好像没太睡好,被旁边刘红梅那一脸的朱砂红衬得有些没气色。
    卫川觉得小北旁边那人有点辣眼睛,干脆拿了一支比,用笔帽把照片上那张脸按住。
    这下子顺眼多了。
    卫川拿着照片傻呵呵地笑,冷不防房门忽然被推开,秦大春带着吃完饭的兄弟们呼啦一下涌进来了。
    其中一个个子最小,精瘦得像只猴,他住卫川邻铺,三两下爬到床上,直接扑卫川身边,“卫队!家来信了?”
    卫川没来得及收照片,那小子眼尖,一把给扯了过来,“我看看我看看,这哪个是嫂子?”
    底下人起哄,脚丫子踩着下铺就把脑瓜子聚一堆了,围得跟个巨型向日葵似的,“哪个最漂亮就是哪个!”
    大家指指点点,最后瘦猴指着刘红梅问,“这个吧,卫队,这个最精神最好看。”
    卫川翻他一眼,“什么时候瞎的,这哪儿好看了,长得跟你像一家子似的?”
    瘦猴没回过味来,“卫队,在你眼里我长这么帅么?”
    秦大春听明白了,骂他,“你个傻x!你看看那姑娘的脸,抹得像啥?”
    众人也都反应过来,哄堂大笑,瘦猴挠了两下头,“那究竟是哪个?”
    “不告诉你。”卫川把照片往怀里一揣,照瘦猴爪子打了两下,“跟你说多少遍了,挠头的时候从上往下挠,你偏从下往上挠,越看越像猴。”
    瘦猴嘴里嚷着改不过来了,一个翻身下床,蹦到桌前去,对着包裹左右看看,“卫队,这是嫂子给做的?”
    卫川把信纸打开看,低头嗯了一声,“给我留点,剩下的你们商量着拿,不过我说好了,这次的得付钱。要不这样下去我那点工资可供不起。”
    “知道了知道了,抠门样儿。”秦大春听说有好吃的,一边上柜里找了把剪刀,一边说。
    卫川安安静静看信。
    前面的大致瞅两眼,略过。
    下面,是许小北写给他的。
    其实只有两句话:第一,感谢他帮着自己招揽生意。第二,关于他和孔月儿相亲相黄了这件事,表示抱歉。
    这两句话下面,写着包裹里东西的明细:三种花生各十五斤,熏鱼五十斤,汤汁单装的,白送。
    还标明了每样东西的价钱。
    许小北给他写的这段话前面,打头的地方写了什么字,后来用笔给划过了。
    卫川有些好奇,拿起信纸对着窗好好看了会儿。
    心里咯噔一下。
    如果没猜错,那是两个英文字母:p.s
    他的眸子陡地一缩,反复确认几遍,将信折好收到信封里。
    眼前出现两个女孩儿的面孔,一个是卷发红唇,已经被水呛得神志不清,另一个要稚嫩许多,梳着马尾粉黛不施,两张脸渐渐重合在一起。
    卫川忽然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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