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刘红梅最穷,要不是那两人偶尔分给她点,她这日子真是两眼一摸黑了。
    锅里的粥稀得都挂不住勺,刘红梅先给自己盛了小半碗充饥,又把剩下的苞米粥分到三个碗里,楚向宇那碗多一点。
    她给锅底的火炭里埋了三个小红薯想着等晚上饿了吃,而后喊了一声吃饭啦。
    那两人不知在磨叽啥,刘红梅饿了就自己先吃。
    她把咸菜放到粥里扒了两口,心里想着张娇今晚肯定不会给自己留吃的。
    实在不行就去跟楚向宇开口要点?
    可楚向宇总想趁没人占她便宜,她又不想主动开这个口……
    她正愁着,就听付三妮在外面喊她名字。
    刘红梅心里一喜。
    这肯定是上老许家讹到钱感谢她来了。
    她放下饭碗擦擦手就出去了,“姜婶儿来啦,老许家钱给的痛快不?”
    谁曾想付三妮二话没说,上来结结实实就给了她一巴掌!
    付三妮是下地干活的好手,这一巴掌是她收着劲打的,不然非把刘红梅牙扇掉不可!
    “好你个刘知青,你自己一屁股屎擦不干净,怕我找你赔钱,就嫁祸给老许家,看我今天不打死你个臭不要脸的!”
    刘红梅脸都被打木了,脑袋嗡嗡的,连辩解都来不及,赶紧护住头脸,嘴里大喊着,“救命啊,快来人啊,杀人啦!”
    张娇和楚向宇听到喊声一齐跑了出来,附近几家人也撂下饭碗都过来了。
    张娇和楚向宇护着刘红梅,“婶子,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啊。”
    付三妮还想去薅刘红梅头发,被出来看热闹的给拦住了。
    “我呸,好好说,行,我就跟你们好好说说!”付三妮把吹了满脸的头发往后一抹,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刘红梅,“来大家伙听好了,我家大娃他爸上秋时候,帮这个刘知青修柜子,她手上没把稳,大娃他爸掉下来崴了脚,半拉多月才养好。这事儿你们都知道吧。”
    村里这点闲嗑,哪有人不知道的,大家纷纷点头。
    “今天曲大夫说了,要不是大娃他爸脚上有老伤,今天就不能摔成那样!可你们知道这刘知青干了件啥事儿不?她上我家去,说大娃他爸是因为许小北家做肉馋着我家娃了所以才上山打猎去,他爸摔了怨许小北,就得他家赔!”
    李婶子手里拿着个苞米饼子,咬了一口,笑了,“还有这好事儿,那赶明儿咱都上老许家门口闻闻味上山,都假装摔一跤让他家赔点呗?”
    “就是就是,这好事儿上哪儿找去,哈……”
    付三妮脸不由得红了,干脆豁出去了,“说得也是啊,可我怎么就被刘知青给忽悠了呢?我就当真把这事怨许小北身上了,不过还好我反应得快,我刚才一想,这事儿不对啊,大娃他爸明明是因为刘知青才受了老伤,我凭什么找许小北,我得找刘知青赔,你们说是不是?”
    来的路上她就想清楚了,她来这索赔,但绝对不能卖了许小北,打明天起,她家日子还指着小北往下过呢。得罪谁也不好得罪她。
    李婶子呵了一声,“那既然刘知青觉得这事跟能许小北都扯上关系了,那她自己不是更没跑儿,找刘知青赔就对了!”
    刘红梅人都快傻了。
    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又悔又疼。
    这时候,范守义接到人送信,也从家赶来了。
    刘红梅一见范守义就开始哭,“范大队长,你快帮帮我,姜婶非要让我赔钱……”
    “这事儿你找谁帮都没用,今下午话是你自己说出来的,你必须赔!”付三妮得理不饶人。
    知青点乱成一团,没办法,范守义给这几人叫到队部去谈,顺便让人给许小北和曲大夫都找了来。
    付三妮一口咬定刘红梅撺掇自己去跟老许家要钱。
    刘红梅不认,“我可没这么说,我就是讲了我家亲戚的事儿,我还劝姜婶这事儿就这么认了吧,我没让她去找许小北。”
    付三妮把眼一瞪,“你以为三岁小孩儿呢,你讲那故事,你不就是想把我往老许家引??欺负我没文化?”
    刘红梅捂着肿得老高的脸,恨恨瞪着许小北,“姜婶去你家了?那是不是你让她来找我赔钱的?”
    许小北很无辜,“姜婶是来我家了,不过是来哭诉她命苦,我看她可怜就安慰了几句,然后姜婶就走了,至于要不要找你赔钱的事,我可没说过。”
    “对,不关小北的事,是我自己想到的!”付三妮信誓旦旦,“我今天就要举报你,你不但不赔钱,还诬蔑许小北!”
    范守义被吵得头疼,现在这个官司不好断。
    姜家旺的确几个月前因为刘红梅受过脚伤,但这不是他今天受伤的必然理由。刘红梅又坚持不肯承认自己唆使付三妮去许家要钱。而付三妮又给了刘红梅一巴掌,已经算是对她造成了人身伤害。
    最后,范守义给黄枣花也请来了,调解了好久,最后才达成一致。
    互相给对方道个歉,握手言合。
    刘红梅哭得眼睛都肿了,等回到宿舍,张娇把粥重新热了端给她,见她脸肿那么老高,也是有点心疼,就从柜里掏了两个鸡蛋煮上了,准备熟了给刘红梅滚一滚。
    刘红梅一边哭一边把粥喝了,接过张娇给的鸡蛋,知她还是关心自己的,又开始有点赛脸,跟张娇说,“我不信姜婶自己有这个脑子,一定是许小北给出的主意,就是她想害我!”
    张娇都无语了。
    就算是她出主意又怎么了?你不招惹人家人家能原数奉还?没加点料给你那都算心慈手软了。
    记吃不记打的玩意!
    张娇气得拿过鸡蛋往刘红梅脸上使劲一按,“你啊,活该!”
    而范守义那边,在外头呆了个把时辰才解决了问题回家,正巧卫童来家找范丽霞玩,范母问男人干什么去了。
    范守义就把这事儿学了一遍。
    范丽霞推推卫童,“你下午不是跟他们一起去的,刘知青究竟怎么说的,你跟我爸说实话。”
    卫童毕竟年纪小,对大队长这个职务还是很敬畏的,也没敢隐瞒,把下午的事一五一十描述了一遍,连她们看中许小北羽绒服的事都给说了。
    范丽霞听完,又想起来结婚那天刘红梅给她添堵的事,跟范守义说,“爸,那刘知青最近的确总找许小北麻烦,我都碰见好几回,不过许小北都不稀得搭理她,人家小北天天忙着挣钱,哪个像刘知青似的,屁事儿没有就知道算计人。”
    范守义听着,脸越来越沉。
    刚才在队部,付三妮说张娇可以作证刘红梅说的话是想撺掇她去许小北要钱,张娇一直不吱声。
    张娇和刘红梅是一个厂职工院出来的,好赖不济那是一起长大的,关键时刻肯定要护着刘红梅。
    所以这事最后处理得很敷衍。
    但既然已经有了结果,范守义也不愿再去翻案。
    只是,今天上午公社书记刚给他下了个通知,上面给柳树大队额外分配了一个招工推荐名额,范守义一直在犹豫到底是给张娇还是给刘红梅呢。
    这下,他心里有数了。
    第34章 熏肥肠
    许小北吃过喷香的腊肉饭又看了一场大戏, 洗漱后美美地睡了一觉。
    第二天,付三妮早早来到许家上工。她本来就能干,现在心存愧疚又一天能多赚五毛, 更是脚不沾地的忙。
    许小北都后悔没早点给她雇过来干活。
    下午收了聂二柱四桶鱼, 许小北弄出两条小点的用清水煮了,坐在那儿一点点把肉扒下来喂糖糖。
    糖糖才一夜就对这个家的成员都熟悉了,也活泼了许多, 虽说大部分时间是跟着许老太混,可小北觉得它还是跟自己最亲。
    喂了小馋猫, 小北准备熬熏鱼的料汁,就听她妈在外头喊,说家里的鸡上吊了。
    出去一看,原来是鸡不老实,练飞行没练明白,脖子卡在篱笆缝儿里, 被王桂珍发现时候脖子抻老长, 身子都硬了。
    这偏航偏得太离谱了。
    这只鸡最爱下蛋, 王桂珍向来宝贝它, 这一死王桂珍心疼得要命,烧了一锅水让许小南给鸡褪毛, 她在旁还止不住唠叨:“你瞅你多大能耐啊, 山鸡能变凤凰吗?到底把自己小命扇乎没了吧?”
    许小北抱着糖糖蹲旁边看, 看着没了毛的白条鸡, 突然就想吃熏酱鸡腿了。
    “妈,既然死了,咱今晚就吃了吧,先酱一下, 再烧点树枝熏熏,肯定好吃。”
    王桂珍白了她一眼,“吃什么吃,冻上留着过年吃。”
    “过年再杀呗,那不还有四只么?”许小北舔舔嘴唇,“妈,这鸡钱我给你,我就想吃这一口。”
    “行,拿钱来吧,这鸡得有三斤沉,给我三块。”
    这个年代鸡不好养,而且都是用来下蛋的,所以鸡肉和猪肉价格差不多。
    许小北掏了三块钱,买下这只上吊的鸡,做熏鱼料汁时候特意盛出来一盆放在另一口锅里,把一整只鸡放进去焖上,又另加了几味调料。
    而后去柴房挑了些细的柏树枝,让她爸帮着剁成小块,又翻出一个家里以前用坏的大锅。
    锅沿有个缺口,锅底也有点裂纹,不过不耽误用。
    因为熏鸡的时候烟太大,许小北就让他爸帮着在外头垒个简易灶。
    爷俩正忙活着,远处传来一阵自行车铃铛声。
    许小北一看,公社邮递员往这边来了。
    算算日子,卫川也好该来信了,许小北随便找了个借口出去迎上邮递员,果然拿到了卫川的信。
    把信揣到兜里许小北直接往卫川家走。
    经过大队部时,里面出来好几个公社和大队的干部,范守义叫住许小北,“小北啊,昨天的事我又找人了解了一下情况,的确是让你受委屈了。”
    许小北赶紧鞠躬,“我委屈点没关系,就是给队上添麻烦了,我挺过意不去。”
    范守义想到昨晚他闺女说刘红梅总找许小北的茬,由衷地说,“你这孩子是真懂事啊。”
    许小北“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忽然想起件事来,“对了,范队长,我有件事想跟您商量一下。”
    “你说。”
    “我前段时间拿了您开的介绍信去县上,已经把食品加工部的执照办下来了,但这是以咱们柳树大队名义办的,我怕队员知道后,心里会有想法。”
    范守义知道自家姑爷赵临是在许小北手里讨生活的,心里自然向着许小北,“那这事咱们就先不说,不让队员们知道。”
    “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事早晚会被别人知道,到时候就被动了。”
    “那小北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许小北想了想,“这样吧,以后每个月我都给队上交五块钱,算我对柳树大队的贡献,赶上年节的,我再给公社那边送点吃的用的,就算有一天这事被人知道了,咱说话也硬气,您看行不行。”
    范守义双手背到身后,“你这主意好!”
    队上经费太紧张了,平时开会连个茶叶都买不起,有了每个月的这五块钱,他终于能像个正经干部一样喝茶水看报纸了!
    范守义一高兴,就和许小北边聊边走,经过一处标语时许小北皱了下眉,“哎呀队长,咱这标语都晒掉色了,马上就过年了,万一公社领导突击检查,又得拿这个说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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