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就轮到言夙觉得有一口气堵在心口,怎么也压不下去。
    等梁飞去交税,言夙也不愿再看这场景,率先回去了。
    然而这口吐不出咽不下的气,让他烦躁不已,最终忍不住跟上了那运粮的队伍。
    第30章
    大崽拉着小崽的手,按在盆里给他洗手,旁边阿平也拉着弟弟阿安的手,四个小崽子嫩嫩地小手在水盆里搅和来搅和去。
    不多一会儿地面就被弄湿了,但好在几个大人也没为此生气,只叫他们赶紧过来吃饭。
    言夙的房子虽然最后没有烧起来,可锅是真的炸了。
    自然只能再回到梁飞家来蹭饭吃。倒是两个崽崽越发的适应,吃着蓉娘做的饭菜,满口的夸赞,奶声奶气的小嗓门听的蓉娘笑靥如花。
    看他们这么会哄自己的娘亲高兴,阿平和阿安自然也不甘落后。
    梁飞在一旁看的是又好气又好笑,都觉得大崽和小崽来了之后,他这俩儿子,是又变的嘴甜儿了,又变的鬼机灵了。
    言夙放下空掉的饭碗,道:飞哥,我去一趟山里,得挣钱买个铁锅。
    虽然贵,但铁锅抗造。言夙坚信自己不可能连铁锅都会烧穿。
    梁飞:也只有他这大兄弟敢开口就是挣个买铁锅的钱回来了。
    可人家就有这个真才实学,梁飞自然不阻止他:也好,我本也准备忙完地里最后的活计,明日上山。你要是也打了猎物,尽量带活的回来,明日我同你一同去卖掉。
    梁飞可不担心要言夙逮活的回来有什么难的,但还是嘱咐了一句以安全为重。到底上山之后的情况也是瞬息万变,多一份小心总是要的。
    看着言夙远处的背影,梁飞松了一口气。刚才他没有表露,实际上可担心言夙是想跟他说税粮的事情。
    他看的出来言夙心底格外的不痛快。他多怕言夙一时冲动去找那些税粮官的麻烦。
    纵使言夙有高深莫测的武功,可到底他们要一直在这位官老爷的治下讨生活,到底民不与官斗,只要还能求个安稳日子,他们轻易不会起什么了不得的、会丢身家性命的心思。
    然而梁飞不知道的是,他的心还是放的太早。
    作为他认识的最快的男人,先跟踪税粮官,搞明白为什么自己总觉得堵着一口气,一想到税粮官就更气,再去山上猎点猎物,简直是不要太简单。
    言夙估算着距离,是梁飞看不到的地方,顿时脚下一转,已更快的速度转到了村口。
    税粮官已经慢慢悠悠地拉着粮食,走在了远去的道路上虽然天色渐晚,但他们还是要赶到下一个村子里去。
    不是因为他们有多爱岗敬业,而是下一个村子占据地理优势,要比落花村更加富裕一些,在那里歇脚,可要比在落花村舒服的多。
    而且那村子的村长与税粮官也有些沾亲带故,那是早早就备了酒席等着他去既然有福享,税粮官为何不去享?
    没多一会儿,言夙就追上了税粮官的队伍,就见他们拉着牛车走的有几分急色。
    三五成群的几人正在骂骂咧咧地说些什么,言夙藏身树后听了几句。
    就怪那些家伙磨磨蹭蹭地,这怕是到了泗水村也得摸黑了。
    一个年级稍大些的衙役老不情愿地推了一把牛车,紧接着又说道:这落花村的路也太破了。
    车轮时不时就歪在小洼里,需得他们搭把手推车,才能让牛车走的更稳当更快一点这破路都得让他们多费一倍的力气。
    然而官府的人却从来不开口说要修路。
    边上其他人也附和着咒骂几句,转而又夸赞他们领头的税粮官,说要不是托他的福,他们也不会被分到这一片村子,并且还有人给准备好酒好菜。
    要不是郑哥,咱还不知道要跑多远去收粮,那可就不知多少时日才能回家了。
    虽说都只是在管辖的这一个县内收粮,可那也是有远近之分、难以之别的。
    就说落花村,虽然路稍微难走一些,可到底还不算远。
    要是分到那些犄角旮旯、道路崎岖的村里,多费一倍的力气不止不说,还没一点油水。
    正当领头的税粮官被吹的飘飘然,口里还在说着谦虚话的时候,他们路过一条林荫道,四周静谧地都有些讶异。
    税粮官和衙役们都察觉到了异样,仿佛被什么正在蛰伏的巨兽给盯上的感觉,让他们不自觉地停了下来。
    言夙:,巨兽是没有的,大小不一的能量团是有好些的。
    言夙一早就察觉了这些人的存在,只是却没有往双方交战方面想,毕竟这偌大的荒郊野外,这么宽的路,还只能这些税粮官走,别人都不让走?
    何况这些人根本没有发现言夙的存在,就更不可能对他有恶意,言夙自然也就不会特别注意他们。
    其实也就是言夙没想到这些人的目标就是税粮。
    看到双方一副剑拔弩张的样子,言夙一跃上树,一副看戏的表情。
    就是不知道这是哪里的村子阻止的偷粮小队?
    言夙居高望远,看见那群粗布麻衣,有些瘦弱的汉子们,都用布巾蒙着半张脸,一双眼睛紧盯着税粮官和粮食,眼中冒出饥渴急切的光芒。
    忍不住一摸自己的脸,言夙觉得自己有点不专业。
    虽然这些人都没见过自己,虽然自己也没打算露面,以免拖累村里人,但难保不会出意外,或者这些人之中有什么特别厉害的人,能够看穿他的模样。
    到时候,不就惨了?
    嗯,还是得蒙着脸。言夙打定主意,并且觉得像那些汉子们那样蒙着半张脸绝对不妥,因为凭借眉眼,言夙觉得自己下一次遇见这些人肯定还是能认出来。
    都不需要去通过生物能来做记号辨别。
    言夙怀里倒是揣了一块布,就是上次卖布的掌柜给他的搭头,他一直揣在身上,用来给大崽小崽擦个手,抹个脸什么的。
    这会儿他将布往头上一罩,然后抠了三个洞出来露出眼睛和鼻子。
    虽然他觉得他不用看也能感知,也不太需要呼吸,但最终还是觉得要尊重一下人类这个身份。
    那种整个头都包住的样子实在是太反人类了,怕是要分分钟被人类认出来非我族类混不似人。
    就言夙包头、包的一根头发丝都不露出来让人辨认的时候,下面原本还只是警惕的场面已经发生了巨大变化。
    那些围堵税粮官的人,大抵是知道了己方被察觉,索性也不隐藏,在一个最为高壮的络腮胡男人的振臂一呼之下,拿着各种趁手的不趁手的武器就冲了出来。
    镰刀、锄头、菜刀,少有几人握着与衙役们相似的大刀的。
    但他们的气势却十分的渗人,像是那种饿了许久的狼群看见猎物一般,即便是知道自己会受伤,却也一定要咬下对方一口肉的狠绝。
    对猎物,也是对自己。
    相反,税粮官那边虽然担忧自己丢了税粮要被责罚,可也更担心自己命丧于此,能多活一时,他们自然是贪恋红尘贪生怕死的。
    所以气势上就输了一截。
    但好在他们武器比对方正规,也锋利一些,并且稍微接受过一些训练区别只在于,有些人训练不走心,偷懒,也就学了跟没学一样。
    伤亡很快出现,好几个衙役倒下后,挣扎着往边缘地方爬了爬,确认不会忽然被人踩死之后,放心的晕了过去。
    那群消瘦些的汉子们则是拼着一身伤爬起来,只要找到机会就去抢粮车,老牛受惊死活不走,他们就推着、拉着。
    只要能够抢到粮车,他们无所不用其极。
    没有了武器,他们还能用手、脚、牙。
    税粮官高声的喝骂:我们是朝廷的税粮队,你们如此行事就不怕朝廷的清剿吗?
    一边怒斥,一边用尽力气在冲动自己面前来的人身上狠狠砍下,对方抵挡不住,从右肩头到左下腹,被他斜砍出一条鲜血迸溅的刀伤。
    虽然往后退缩了一些,却架不住这税粮官吃饱喝足的力气大,踏步往前,后续力气就紧追而上。
    这个有些瘦弱的男人仰面躺倒,露出的一双眼睛不甘的看着天空,他已经很久没有吃上一顿正经饭了,更是忍耐了太久的饥饿。原本他今夜回去就该分上让他吃饱喝足的粮食,可此刻他怕是再也没有机会了。
    场面越发混乱,血腥气让离的还很远的言夙也不由皱了皱眉头不是这样的场景给他造成什么冲击,他也不是第一次见尸横遍野的小菜鸡。
    只是他没想到当人类和当生物灵能团,在感受到血腥的时候,是不一样的感觉。
    从当初接手身体时,原主的伤情来看,他应该是经历过拼杀。
    但从现在对血腥气的反应来看,原主应该经历的这场面不多,反应还十分的大,只觉得血腥气冲入鼻中,让他脑袋发胀。
    言夙揉了揉鼻子,这具身体经过生物能有意识的滋养,五感都越发的敏锐了。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死的死伤的伤,下面的混乱就进行到了尾声。
    粮食被抢走了三车,而剩下的衙役们却没有了再追击的力气。
    领头的税粮官倒只是几处小伤,但力气消耗十分的大,这会儿用刀撑着地,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那些刚才晕迷过去的衙役们,这时候都接二连三的醒来,只是可能都受了内伤,一个个的奋力起来,却牵动伤口,又跌了回去。
    努力好一会儿,才先后有几个伤势似乎轻一些的衙役,跌跌撞撞地站起来,晃悠悠的聚集到一起。
    凑到税粮官身边后,就卸力一般,苍白着脸跌坐在地上。
    期期艾艾地问税粮官这下可怎么办,等着长官给一个命令。
    税粮官鹰隼一般的目光扫视着这些人的脸,这些人一个个的此刻都心怀鬼胎,税粮官心里再是清楚不过。
    可他却不得不承认他们的尽心尽力拼死搏杀,因为他们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
    不单单是他们此次对敌,以前也是有许多利益牵扯。
    还能怎么办?快些回去,将这些粮食先行入库,然后禀报县令大人,下令捉拿贼寇!
    税粮官心头火起,这下要把多出来的那一部分粮食填进去了,这样能算少丢一些税粮,自己的责任也就小一点。
    可这损失可就大了。
    税粮官的眼中冒火,别以为那些家伙蒙着面,他就没办法惩治他们。既然刚做出这样的事情,就别怪他宁杀错、莫放过。
    听税粮官这样说,言夙一下就想起来梁飞所说的那件事他原本跟来,也没真决定动手。
    他就是觉得浑身不得劲儿,一想到税粮官这些人做的事情,更觉得不自在,就想着跟上来看看,实在不行就折腾他们一下看看会不会让自己好受一点。
    第一次当人的言夙,并不能明确表达这种厌恶、憋屈的情绪。
    但是他还是很会找对发泄目标的。
    只是很显然有人抢在他之前下手,但现在冲着税粮官这话,言夙觉得他要是不做点什么,他只会觉得更加难受!
    夜色笼罩的树林里,税粮官等人忍痛找回几头牛,又不得不让轻伤的衙役们合力拉车,蹒跚的身影后,是一枝枝角度清奇、姿态诡异的树杈子,像极了干枯的鬼爪。
    不过税粮官等人都没注意,他们满心盘算地就是怎样将今天这事儿了解。
    除了对那些贼寇的咒骂,就是盘算怎么将今天的损失找回来。
    吃亏是不可能吃亏的。
    直到走在最边的一个人忽然踉跄了一下,差点整个人都磕在车架上,好在这车往前了一点,他撞在粮食袋子上,虽然也是眼前一黑,鼻梁一酸,但也好过鲜血喷涌。
    税粮官只觉得无名火起:路都走不稳,你还能干什么?
    他也不搭把手将地上哼哼唧唧的家伙拉起来,而是大声咒骂着,发泄着自己的怒火。
    要是往日里,大家都是好兄弟,哪怕是作为上峰也不会这么不留情面。
    可是今时今日不同,他们刚被抢劫过,一身怒火正是无处发泄的时候。
    那人却颤抖着,一直在左脚蹬右脚,又是惊吓又是疼痛,他连出声警告都做不到。
    他的脚上到底是缠了什么呀?
    一开始他也只以为是在草藤之上绊住了脚,可是这脚脖子上的东西,游弋着,将他的脚脖子越缠越紧。
    粗糙又有些刮擦的触感,也不像是蛇那般冰凉滑腻。
    当他终于缓过脸上的疼痛、能出声的时候,当其他人终于看不过眼,准备扶他一下的时候,他忽然惊叫一声,被脚踝上的大力,一下拖拽出很远。
    黑暗里,税粮官等人也只能借着天上的月亮照亮他们可没想到半道上遇上贼寇,打这一场以他们的速度,本都该到了泗水村吃香喝辣了。
    眨眼的功夫,那个人就被拖拽进了黑暗里,声音也戛然而止。
    也不知道是生是死?
    税粮官等人噌的拔出大刀,色厉内荏的呵斥:何方宵小,做这藏头露尾的勾当,有本事给爷爷出来。
    言夙撇了撇嘴,一副不屑的神情。他自己倒只是觉得这人净说瞎话,什么就爷爷了。
    他还只给人当爹呢。
    因为这种还不懂,但冒出来后很强烈的人类情绪,言夙决定就将下一刻目标选中这个税粮官。
    刚才之所以费了点时间,纯属是因为言夙初次当人,用人类的身体操控生物能去控制别的生物,还有点不熟练。
    若是以前,他控制起其他生物来,犹如王者降临。
    但经过一个人的练手,他渐渐找到了感觉,而且也不再拘泥于一次控制一根当然,他现在的能量还有些少,最好还是省着点用。
    捂着嘴打昏了第一个人,扔在草丛里之后,言夙迅速出击。
    这次借着皎洁的月光他们都看清楚了袭击他们的是什么。
    是那道路两旁的树木。
    静静生长的树木,躯干枝丫都僵硬的树木,这时却灵活如蛇,长了眼睛一般向着他们噼里啪啦的抽过来。
    倒也说不上铺天盖地的攻势,可他们哪里见过树攻击人?而且因为枝丫够不着,还能眨眼之间就长长的。
    他们这是遇上了妖怪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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