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因为阿牧都是老成持重的,撒娇的次数少有,反倒是比他撒娇来的有用些。
    这个时候他丝毫不记得阿牧比他还大几岁,撒娇什么的更加拉不下脸来反正死道友不死贫道,兄弟不就是拿来两肋插刀的吗?
    言夙却是已经将先帝的所作所为在脑中过了一遍,觉得很是不可取,这简直是在挑拨自家兄弟之间的关系,而且对幼小的儿子的稚嫩的肩膀太不友好了。
    他要吸取教训。
    你们谋反的事儿,准备到哪一步了?言夙问的很是直白。
    这在别人心中是丝毫不敢行差踏错、不敢走漏风声的事儿,在言夙口中就跟今晚吃什么,觉得味道怎么样一样简单。
    而言岚也终于松一口气,他爹不跟先帝学习育儿之道就行。
    他爹能直接开口问,就代表现在这周围绝对的安全,比他们自己戒备来的可靠多了。
    他也就没有隐瞒,说了他们的筹谋与准备。
    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他们的起义军没有竖起大旗,却是已经准备好了不少物资。
    其中粮食多数出自落花村、药材多数出自鹰风寨。
    言夙:这算是挖自家墙角吗?
    虽说落花村这几年的产量都很是不错,但就算你们全买了,也供不了大军吧?何况村人还要自己吃饭、留种,怎么可能全卖了?
    言夙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回村去看他地里的菜蔬等,自然也是要运转一番生物能。
    也就惠及其他村民的田地,所以这几年里落花村的农作物产量是有稳步提升。
    而也因为有言岚的存在,那些官兵还真的不敢巧立名目索取。
    落花村风水好,粮食产量高的名声叫的很是响亮。
    至于鹰风寨之名,倒还是不为人知,为人知的只有言夙有本事,能够采来许多药材。但寨中的药材种植却是发展的如火如荼。
    言夙没想到言岚能说动鹰风寨的人将药草背地里卖给他们,这其中必然有霍悬和小果的劝说。
    这俩虽在他家也没少呆,但大多时候还是住在鹰风寨,也就这几年年岁渐大,出外忙活自己的事情的时候多了。
    这么一说,我到底都养了些什么崽啊?言夙看着言岚的眼神之中带了几分谴责。年纪越大,就不是爹的乖崽了。
    爹言岚颇有几分期期艾艾,他哪有那么不孝。但是这不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吗?他可都是花了银子的。
    其实还真没说服鹰风寨的人,而是言岚帮着他爹运输药材以及送钱。就这么一周转,将药草落在了自己手里。
    当然他也来坦白了。这也就是个先斩后奏的事儿。
    但也是仗着言夙宠爱他们,否则是绝没有这个胆子的。
    而且也是依仗他爹强大,知道就算日后别人知道了这事儿,拿这事儿说他爹通敌资敌,也奈何不了他爹。
    你们要干就干吧。注意自己安全,遇上什么问题就告诉爹。言夙也算是给了准信,毕竟孩子们是有理有据。也因为这几年时间里,凌州这一片似乎很是祥和,但其他地方不说尸横遍野、饿殍满地,那也是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现在既然小果是名正言顺的皇帝继承人,又有心结束这乱象,言夙自然也没有阻拦的道理。
    言岚却是想到他爹答应宣恒帝不掺和这事儿的承诺,他怎么能叫他爹做言而无信的人呢?
    是,爹。终有一日,我们一定还天下清明,海晏河清。
    有信心与抱负是好事儿。但也要时刻记着安全为主。言夙可不想自己好不容易养大的儿子没了,宣恒帝虽说看似放任我,但我们周边的眼线一直就没撤下去,行事一定要谨慎一些。
    对言夙这样的人,即便他又说承诺,作为多疑的皇帝,宣恒帝又怎么可能真的放任自流?只不过因为言夙厉害,所以那些眼神不敢靠的过近,也不敢盯紧。
    只是游走在周围,确定言夙没什么大动作罢了。
    但这些眼线对言岚等人来说,也是个麻烦。
    言岚点点头,表示自己清楚,好歹也这么过了五年呢。就算他爹不把那些人放在心上,跟他说的少,但是他师父抱怨的次数可不少。
    ~
    翌日一早,虽说昨日不但喝了酒还睡的挺迟,但到底是去了心中一件大事,言岚睡的还不错,早上也醒得早。
    一来是有事儿要做,造反的事儿得抓紧时间准备,二来也是挺饿的,比平日还多了半碗粥。
    等辰时左右,言岚和阿牧会面,准备一起出去办事,走到前院的时候,就看到言夙正在抹院中那一架大象模样的滑滑梯。
    那是买下这院子后,言夙找来木工,根据他的图纸一点点做出来的,想当年可是受到他们家所有崽子的喜欢。
    即便但是年岁已经不小的霍悬、阿牧,也会时常玩一玩。
    但是随着年纪越发的大,新鲜劲儿过去,这滑梯也就日渐受到冷落。
    他俩也没想到今日会看到言夙起来擦洗、上油保养。
    言岚不知为何就停了脚步,看着言夙的背影好一会儿。
    阿牧疑惑地推了推他的肩膀,虽然看着滑梯他的眼神也闪过不少回忆,但现在明显有重要的事情要去办,还是别在这里回忆往昔了吧?
    言夙也察觉两个崽子的存在,起身冲他们摆摆手,叫他们有事儿出门就赶紧着他们家大概是受到言夙的熏陶,但凡不出门,穿着打扮上就不会太精心。都是怎么舒适怎么来。
    两人遥遥给言夙行了礼,这才走过游廊,出了院子。
    上马走了一段路,言岚这才驱马靠近阿牧:哥,你觉得我爹他刚刚那背影
    阿牧虽是没有叫过言夙爹,但心底也是将他当做父亲一般敬爱。
    此刻听言岚这话中似是带着几分哀戚,不由拧了一下眉头:言叔很是精神矍铄。
    言岚:不是,我不是想说我爹蹒跚,这满广安县谁不知道我爹保养的好,三十来岁的人还如十八的小伙儿。
    都说他爹驻颜有术,都想学呢。
    旁边走过的小贩一声叫卖声,将走神的言岚惊醒,脸色就更难看了,这一下就被阿牧给带拐了思想。
    不是,我是想说,你觉不觉得他有些、落寞?
    好好的怎么就想起收拾那滑梯了?
    如今就是小崽和念儿他们,也是不怎么玩滑梯了,毕竟好几年了,早没有了新鲜劲儿。
    当初话题的出现确实全城轰动了一时,但你看现在还有经历过的小孩对此还激动不已的?
    阿牧瞅着言岚,觉得他话里有话,当时一时又琢磨不到他的方向。
    啧,我的意思是,你看咱们大的外出,小的上学,咱爹身边空唠唠的。言岚急地有点想敲一敲阿牧的脑袋,怎么这么不开窍呢?
    怪不得都快及冠了还娶不上媳妇他爹说了感情这事儿要自己努力,即便是找媒婆说亲这事儿也得他们自己开口提。
    然而他哥根本没动过这心思,他爹怎么可能开口?
    你的意思是,给言叔、娶亲?阿牧眉头一下皱的比言岚更深,不是说他们家的婚事都自己做主?他们给言叔谋划这事儿,是不是不太好?
    言岚:你要么不开窍,要开窍就开成窟窿眼儿,是不是太过分了?
    你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他给他爹筹谋亲事?他是怕他爹打不死他吗?
    而且滑梯这事儿怎么就能关联到娶亲这事儿了?
    我说的是小孩。小孩!
    你不觉得咱爹喜欢小孩吗?言岚仔细跟阿牧分析,分析的头头是道,渐渐也说服了阿牧。
    是这样、是这样!
    言夙哪里知道自己只是将滑梯保养下,准备能留着给红鸢的闺女用,就让他儿子想到这么深的地方去。
    他正擦油呢,门房过来说有封广禄县来的信是给大小姐的。
    言夙接着看了看信封上悠悠的名字,招呼一个小厮过来把剩下没抹到的地方抹上桐油,自己去给悠悠送信。
    这个时间悠悠正在厨房试做新菜她可是言家之光,担负着洗刷言家无人能够出入厨房屈辱的大任。
    今日的新菜,她准备做琉璃丸子。
    单从表面上看,这琉璃丸子,颇有几分糖葫芦的意思,但内里它确实面粉做的,且是空心的。
    也就是面粉炸制,只有一层薄脆的外壳,外面裹上调制的糖浆,一口咬下脆响连连,口齿之间既有糖浆的清甜亦有面粉的谷物香气与回甘。
    但要将面粉小球做成空心的却是极为不易,不论是面粉的调制、炸制的火候与时机都很是重要。
    她要分次炸制,第一次面粉小球定型,第二次要让面粉小球自己将球体内的面粉吐出来。
    半个时辰里,她已经失败两次了,虽不至于打击她的自信心,却也还是让她有些沮丧的。
    然而这次看似很有成功的可能,却在她正是欣喜的时候,发生了意外。
    锅中的丸子嘭的炸裂,油花四溅,崩出的油花还有冲着悠悠脸上、眼睛而来的。
    厨房里一下也如同炸了锅一样,惊叫声四起虽说这炸了油比起言夙的烧了厨房等事儿,那是小巫见大巫了。
    可自从有了钱,言夙那也是不曾再下过厨,就连热一热饭菜的事儿都没有。
    所以这些厨娘、小厮对这种事没有经验啊。
    要只是溅在胳膊上什么的,他们倒是习惯了他们家小姐从来不娇气,次数多了他们不习惯也得习惯。
    可这是小娘子的脸啊,这要是毁了,可怎么是好?
    千钧一发之间,言夙一手揽住悠悠的腰,将她往后一抱,藏在了自己身后,另一手已经抓着锅盖来阻拦迸溅的油花。
    木质的锅盖一点也为油花的高温所动。
    盖上锅盖的锅里虽是噼里啪啦夹杂嘣嘣的响声,但其实已经丝毫不能带来危险,只有焦糊的气味传来。
    倒是厨房中所有人的心跳,还不能在这短暂的时间里恢复平稳。
    第148章
    悠悠趴在言夙的胳膊上,探头去看散发出糊味的锅里,颇有几分心有余悸。但是感受她爹劲瘦有力的胳膊让她更有安全感,几个呼吸间,她就平静了下来。
    赶忙招呼人把灶下的柴火都给撤了,等这锅里油凉了再处理。
    悠悠虽说处理的有条不紊,言夙却还是有些迟疑的看着这个闺女,虽说在他们言家而言,有个能够进厨房的闺女是真的很长脸的事情了,可这炸锅的危险也挺大的。
    言夙也有点怕自己一个不留神,家里闺女受了伤虽说他肯定能给治的一点痕迹不留,但疼啊。
    这要是放在儿子身上,他反倒是没那么在意,可闺女就不一样了。
    当然这也不是他重女轻男,他也是同样的心疼与照顾,只是他家男孩子确实是很坚毅的孩子,受点小伤小痛的确实是不太在意。
    悠悠看着她爹似乎有话说,连忙拉着她爹的胳膊出了厨房虽说他们家也没至于到明文规定不让她爹进厨房,但其实大家都已经形成了习惯。
    出了厨房,她问言夙:爹,你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伸头看了一下她爹手上的信,刚才揽着悠悠,这手里的信也松开过。看到信上是自己的名字,她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信封上的字迹清军之中透着几分凌厉,当下少有女子能有这样的笔力。
    好似乔公子的信?悠悠觉得字迹有几分熟悉,不由低声念叨了一句。
    言夙正将信递给她,就听到这么一句,即便是声音很小,可也躲不过言夙的耳朵。
    他一下就双眼发亮,烧在悠悠的头顶上,不是他反应过大,而是他这闺女养得好,不但模样好,性格也好,可不就招人惦记?
    尚未及笄的时候,就由不少媒婆上门,如今虽是到了十八,是不少人眼中的老姑娘,可求娶的的人,三五不时的还会有。
    言夙不得不对自家姑娘的感情多几分关注。
    他这个老父亲也是很不容易的。虽说做了好些年的人了,对人类的感情变化不至于那么迟钝了,可对最为复杂的爱情,那还真是没有涉猎。
    一时也有些麻爪呢。
    他虽是好奇又关心,却也没有偷窥自家闺女的信件的意思否则他自己拆了看,还能叫人发现痕迹不成?
    等悠悠看完那一页多纸的内容,言夙这才思索着开口问了一句:闺女啊,给你写信的是个公子?
    悠悠到底也不是十三四岁不通人情的小姑娘了,而且言夙从未教导她们说表达自己的喜欢是什么不知廉耻的事情反倒是红鸢姑姑、阮夫子的教导与她们本性的羞涩,让她们对此少与人言。
    不过对自家爹,这事儿就没什么羞于启齿的。
    是的,不过爹你别多想啊,是生意上的往来。悠悠脸色平静,语调清晰而和缓,看着是一点那方面的意思也没有。
    何况,乔公子已有婚约呢。这些事情悠悠虽说没有去打听,但乔公子的家世也不差,是以很受广禄县中百姓的关注,悠悠自也是听了不少。
    言夙听了前一句还是安心,但后一句就微微拧眉,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多想。
    想了想,他问悠悠:你对他真没什么想法?那生意的事情,是是能跟你商量,还是也能跟你大弟商量?
    言夙对生意是不咋管的,多是沈飞玹管,后来孩子们长大了些,沈飞玹就表示自己要退休,孩子们也要锻炼。
    而对于儿子和闺女,他们家也是一碗水端平,只要有这方面的兴趣。
    悠悠本也没多想,被她爹这么一提,她倒是觉得这信写的确实不是那么回事儿。虽说生意的事情她也参与了,但也不是她一个人做主,与她弟弟商谈也是可以的。
    倒也不是说与她商谈不可以,她也是能做主的。但若她人在广禄县,在茶楼光明正大见面商议,是好过这样往她家里寄信的。
    爹,真的只是商议生意的事情。悠悠心里虽然转了一点异样的心思,但还是觉得自己可能是被她爹一句话带偏了。
    见悠悠心里有数的样子,言夙点点头:也不是爹要管你交朋友,只是怕你受到感情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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