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下茶杯,抬眼时不小心和楼知昧对视了一眼,后者玩味一笑。
    诶!这个不错!玉九连环!蔡羽钧叫了起来,扒拉着窗口,伸着脖子往下看。
    听到这话,谢时玦也起身往窗子外看。
    九皇子对这九连环有兴趣?楼知昧问。
    谢时玦往后看了段行玙一眼,嗯。
    天香居的老板正推销着九连环,这玉制九连环十分精致,玉乃是天山玉,珍贵无比,制成环状更是难得,五百金起拍,价高者得!
    五百金已是高价,跟价的人不多,敢跟的也是一金一金地加。
    五百零一。
    五百零二。
    我出五百零五!
    五百五十金。隔壁的窗子传出声音,看不见屋里是什么人。
    谢时玦抬手对屋里的小厮道,六百。
    小厮冲着窗外高声喊:六百金。
    楼下一片哗然,谢时玦却一脸淡漠,他已经坐回位子上,平静地喝着茶。
    六百五十金。声音又从隔壁传来。
    谢时玦抬手,小厮又喊,七百金。
    段行玙吸了一口凉气,小声问他,你很喜欢?
    谢时玦很认真地看着他,似乎在思考什么,他问,你不喜欢吗?
    小时候你看了九连环才愿意和我玩他低声回忆着,又像是在埋怨。
    段行玙瞪大了眼睛
    隔壁静了一会儿,七百五十。
    谢时玦没有犹豫,一千。
    段行玙虎躯一震,难不成他是为了自己才想要这个九连环的?
    正想阻止,那小厮已经迫不及待喊出来了,一千金!
    底下议论声不绝于耳,纷纷往这扇窗子看,想看看如此财大气粗的公子是哪家的,吓得蔡羽钧立马关了窗子。
    他看着谢时玦,咽了咽口水,我们可出不了一千金啊
    他只是表示惊讶,谢时玦一个皇子,不至于让他出钱。
    没有人再跟价,楼下已经敲定了,这天山玉九连环,归谢时玦所有。
    段行玙替他感觉肉疼,其实他前些日子收拾东西,还发现了一个箱子,里面放着谢时玦小时候给他送的小玩意儿,连同那个九连环,铁制的已经生锈了,但他没有扔。
    雅间的门被敲响,几人以为是老板送九连环上来了,却不想敲门的是个不速之客。
    起身开门的是楼知昧,见到来人,蔡羽钧也冲上前去,两人正好将段行玙和谢时玦挡住了。
    你来作甚?蔡羽钧指着门外的人。
    原来是蔡公子和楼公子,二位公子果然大手笔,只是我也看上了这九连环,不知二位公子能否让与我?
    来人笑嘻嘻的,蔡羽钧可没有给他好脸色,钱名世,不想看见你,打哪儿来的滚回哪儿去。
    你他忽然笑了,蔡公子不必心急,且听钱某说一句,实在是家里老太太的生辰宴快到了,老太太又爱这些个器物,这才斗胆来与两位公子商量商量,君子有成人之美,想必二位公子也能体谅钱某的一片孝心。
    这声音听着有些耳熟,似乎在哪儿听过,段行玙疑惑地勾着头看。
    那人眼也尖,一看到段行玙,眼睛就亮了起来。
    原来段二公子也在!那日在阑珊居与公子一见如故,不成想想见公子一眼却是这么难,今日倒是意外收获了,我与公子果然有缘。
    原来是钱名世!
    蔡羽钧和楼知昧回到座位,当个无事人,正好,这九连环不是我们俩的,你想要,问他们吧。
    谢时玦是背对着门的,钱名世看不见他的脸,也一心只在段行玙身上。段二公子可还记得我?
    段行玙脸上笑嘻嘻,心里原来是钱公子啊,钱公子器宇不凡,举世无双,自然是记得的,呵呵。
    段行玙余光瞥到谢时玦突然睨了他一眼。
    钱名世笑意更甚,段二公子虽是侯爷之子,但到底只是个庶子,掷千金买这九连环,实在是
    他欲言又止,话里的意思却再明显不过了。
    段行玙却不恼,他正替谢时玦肉疼呢,刚好有个肯接手的,他这可不得抓住机会啊。
    是啊,这九连环当配钱公子这样的人,是吧?他揪了揪一旁黑脸的谢时玦的衣角,眼神疯狂暗示。
    谢时玦无动于衷,压着眼皮,将衣裳从他手里抽了出来,冷哼一声。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尴尬,段行玙悄悄往他那边挪近了一点,小声咬耳朵,这九连环我不要,转手给他正好。
    谢时玦被他的小动作安慰了一点,可还是不爽,不可能。
    段行玙抓着他的手臂,轻轻摸索着,太贵了,你留着也没什么用,还不如
    谢时玦被他这动作扰得心里痒痒的,想按住他的手让他不要乱动,却又不想制止,他闷闷道,不要。
    钱名世看出来了,这九连环应当是这位背对着他的公子的,这位公子,这么多金对京中任何一家的公子来说都不是小数目,钱某提醒公子一句,这天香居可是不许赊账的。
    楼知昧和蔡羽钧一脸看傻子的表情看着他。
    段行玙叹了口气,这人的情商怎么能这么低,嚣张到太岁头上了,在九皇子面前提钱?
    谢时玦冷笑一声,只是稍稍侧过了脸,看都懒得看他一眼。
    钱名世脸上的得意之色凝固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开口也结巴了起来,九九殿下,小的小的眼拙,方才竟是没认出来,望殿下恕罪。
    哦。谢时玦喝了一口吓煞人香,并没有让他起来。
    这会儿天香居的老板已经亲自捧着九连环上来了,段行玙接过盒子,递给谢时玦。
    谢时玦只是打开看了一眼,马车就在外头侯着,我吩咐人即刻取钱过来。
    天香居的老板热情豪爽,九殿下的账不急,您看着什么时候方便了,我们上门取便是。
    蔡羽钧发表疑问,天香居不是不能赊账么?
    这九皇子自然是可以的。
    第45章 编排 是我想勾引他。
    钱名世感觉脸有点疼。
    谢时玦却说不必了, 他不需要赊账。
    他赏了诚惶诚恐的钱名世一个眼神,我也是才知晓,钱公子的父亲只是一个知州, 竟能动辄一掷千金,不知道钱知州可知晓?邱大将军可知晓?
    听到邱将军,钱名世的头垂得更低,哆哆嗦嗦了起来,殿殿下恕罪, 小的小的
    小了半天也小不出个所以然来。
    谢时玦沉吟片刻,看来的确该整治整治了。
    钱名世顾不得什么脸面了,连忙嗑起了头, 殿下饶命啊殿下。
    许是看出来段行玙与九皇子关系密切,他说着又朝段行玙嗑起了头,段二公子,段二公子
    突然被cue的段行玙一惊, 看了谢时玦一眼。
    后者目光一凝,你想为他求情?
    段行玙摆手摇头,他早就希望有人能治治钱名世了, 没有。
    谢时玦这才满意, 他挥了挥手。
    天香居的老板也是有眼力见的, 见状赶紧将钱名世架了起来,钱公子, 请吧。
    雅间内恢复平静,段行玙拿起九连环仔细看了一下,玉倒是好玉,但一千金,怎么算都觉得不值, 他叹了口气。
    怎么?我没给他,你不开心了?
    醋坛子里的液体溅了出来,旁观的两位表示有被酸到,纷纷喝了一口茶假装什么都不懂。
    偏偏段行玙没感受到身边人的话中有话,是啊!
    你!谢时玦抿着嘴。
    一旁的楼知昧憋笑憋得很难受,他咳了一声,将蔡羽钧揪了起来,我俩还有事,先走了啊,你们今日破费了,我结账就成。
    这一次蔡羽钧也很默契地没有死乞白赖地要留下来,乖乖跟人走了。
    留下气鼓鼓的谢时玦和仍然一脸惋惜的段行玙。
    他接着说,正好有个送上来的冤大头,你都不好好把握,哎!
    谢时玦持续释放着冷气。
    段行玙说着说着,反应过来对面的人一直一言不发,你怎么了?
    谢时玦瞪着他,有些莫名的意味。
    好好好,不卖就不卖了,你别一脸苦大仇深的了,还喝不喝茶了?不喝就回去练字了。
    谢时玦的脸更冷了,你觉得我在为这个生气?
    不是?那你到底是为什么啊?
    自己想。
    我怎么知道啊?段行玙觉得自己在很大程度上还是一个直男来的,猜不透男人的心思啊!
    谢时玦抢过他手里的九连环,抱着盒子往外走。
    段行玙赶紧跟上。
    他们没有坐马车,谢时玦又走得飞快,段行玙腿也不短,都得三步并作两步,才堪堪能跟上。
    谢时玦跨着长腿登上石桥,在中间停下,跟在后头的人走得急,在惯性之下撞上了他的背,正要往后倒的时候急忙伸手揽住了他的腰,才稳住了身子。
    吓死我了,你别突然停下来啊段行玙看着身后几节阶梯,惊魂未定。
    谢时玦的腰腹收紧,舌尖抵着后槽牙,他手举着盒子,悬空伸出石桥,置于流淌的河上空,最后问一遍,你要还是不要?
    诶!段行玙肉疼心也疼了,别别扔啊。
    他将盒子抢了回来,抱在怀里,这可是钱啊,人怎么能跟钱过不去呢,我要我要。
    谢时玦看了他几秒,转身继续走。
    站在桥上的人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颀长的身子立在柳树之下,构成了一副绝美的画卷,如果有相机,段行玙一定会记录下这一刻。
    下一秒,画卷里的美男子望向他,无声地催促。
    段行玙回过神来,赶紧追了上去,这次到了他旁边,扯住了他的手臂,走慢点。
    见他走得气喘吁吁,谢时玦慢下了脚步。
    段行玙小声试探,还生气吗?
    哼。又是一声冷哼。
    你不想说我就不问了啊
    谢时玦在心里骂脏话,你再多问几遍,说不定我就说了啊!
    谁知道段行玙就真的不说了,安安静静地走路。
    还没走回府,谢时玦已经憋到极限了,段行玙,你都是怎么认识这些人的?
    你说钱名世?段行玙开始绘声绘色地说起他回京城的第一天,还将钱名世狠狠地吐槽了一波。
    他这种人,器宇不凡,举世无双?还一见如故?谢时玦嗤了一声。
    段行玙举起手,一见如故可不是我说的啊,你可别冤枉我。
    他为自己辩解着,同时脑海中萌生了另一个念头,你就是为着这个不开心?
    心思被戳破,谢时玦也没有不好意思,反倒坦然了起来,在段行玙面前,他已经不需要隐瞒自己的心意了,一颗真心就这么赤/裸/裸地摆在他面前,你夸他。
    他差点忘了,谢时玦这人其实幼稚得很。所以他也很幼稚地认认真真解释了,这不是社交礼仪嘛,逢场作戏罢了。
    谢时玦还是不罢休,你没夸过我。
    我段行玙看着身旁的人,红色从他的脖子蔓延到耳廓,突然觉得嗯有点意思。
    他起了逗人的心思,偏偏说出口的话还是那么直男,那你想要我夸什么?你说,我夸。
    谢时玦突然加快了脚步,无地自容般想快速逃离。
    段行玙抱着盒子,又不敢跑太快,诶我夸我夸,你听好了啊。
    你的脸长得很好!简直是上天入地,绝无仅有。他有点词穷,从词汇库里扣扣搜搜又找出来一个成语,那个啥貌若潘安!
    你的腿也很长!比我的还长!虽然我的也还行。
    你还很有钱,一掷千金眼睛都不眨一下,太令人
    原来他说着说着已经追上人了,那人停了下来,问他,
    潘安是谁?
    我好看还是他好看?
    段行玙瞬间石化,他又没见过潘安,只知道是个美男,至于谁好看这回事当然是讨好眼前人最重要了。
    你好看。段行玙坚定地点头,嗯,一定是你好看。
    谢时玦半信半疑,回府之后也不理他,一个人回屋了。
    段行玙抱着价值不菲的九连环,心中不知道是该欢喜还是该愁。
    后来钱府被查,搜出来颇多赃物,钱名世一人更是在外养了许多男宠。
    后来听说九皇子求情,故而圣上允准放过那些男宠,将被钱名世抢来或买来的人悉数放走了。
    *
    新年前的最后一日学,上完就可以休假了。
    今日国子监里的气氛却不同寻常。
    段行玙一进去就发觉有人在看他,还不是光明正大地看,而是偷偷摸摸的,还小声地议论着什么。
    蔡羽均看不下去了,他一拍桌子跳了起来。
    你们你们!
    他最终也没有说什么,嘴长在他人身上。
    他来到段行玙桌边,严肃地说:他们都编排你,说你有断袖之癖。
    ?
    还说你手段了得,勾得那国子监冷霸王失魂落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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