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他挑起几根米粉,一脸不屑地放入口里。
    米粉鲜滑,碰了下嘴唇,居然掉了下来。
    他愣了愣,尝到一点鲜辣味儿……好像,还不错。
    像是不服输似的,他再次挑起一大束米粉,这米粉看起来绵软,但夹得很高,都不易断,他不由得十分惊奇,这到底是什么做的?
    他抱着试探的心态,将米粉吞进去,一大束米粉吸饱了汤汁,滑滑糯糯的,鲜咸适中,热辣过瘾,肉末油而不腻,梅菜和酸豇豆相继增香,全含在这一口当中,口感细腻,味觉层次丰富极了。
    热乎乎的米粉吞下肚,太美味了!
    那瘦小的锦衣卫,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的米粉:“这、这也太好吃了吧!”
    一旁的锦衣卫含糊不清地说道:“我早就说了好吃,你自己不信……”
    两人开始大快朵颐,米粉吸得声音老大,连门口的锦衣卫们都听见了。
    站在门口踟蹰的锦衣卫们,不由得开始议论。
    “咦,今日好像早膳不太一样?”
    “饭堂的早膳能好吃到哪去?”
    “就是,别耽误了点卯,走罢!”
    “我饿着呢,去尝两口罢!”
    于是剩下的锦衣卫们,分为了两拨,一拨赶着时间吃了米粉,一拨先去点卯了,没吃米粉。
    在早膳收摊时,舒甜算了算,今日一共有十五个人来饭堂吃了米粉。
    孟厨子道:“和平时的人数差不多。”
    小虹也笑着说:“今日我已经学会了怎么煮粉,明日我来帮你!”
    小翠也十分积极:“我也要来帮忙!”
    舒甜感激地笑笑:“嗯,我相信明天的人会更多的。”
    此时,锦衣卫们已经用完了早膳,都急匆匆离开去参加晨会了。
    杨师傅也到了,他背着手进来,扫了一眼这饭堂内的陈设,面露不悦。
    “谁允许你把这里摆成这样的?”杨师傅语气冷冷。
    孟厨子连忙解释道:“杨师傅,摆成这样可以让锦衣卫大人们看到煮粉的过程,可以更好地勾起食欲……”
    杨师傅瞥他一眼,道:“我问你话了吗?”
    孟厨子面色一僵,随即噤声。
    舒甜站出来,道:“都是我自作主张,与孟师傅无关。”她温柔一笑,软语问道:“杨师傅觉得有何不妥?可否指点一二?”
    舒甜之前在自家饭馆时,见过不少刁钻的客人,她总能将他们哄得服服帖帖。
    这两句话既没有避讳自己的做法,又给了杨师傅面子,纵使杨师傅有心找茬,也不好太明显了。
    杨师傅轻咳一下,道:“罢了,这般小事,我也懒得跟你计较。”他扫了一眼用过的大碗,问:“今早大人们评价如何?”
    一旁的小翠连忙道:“大人们都说好吃呢!有的还说,以后要日日都来……”
    舒甜不动声色拉住她,接着她的话道:“大人们说,虽然比起杨师傅的手艺差了不少,但还勉强能入口,他们能来吃早膳,也是全冲着杨师傅的面子。”
    舒甜笑得无害,左一口杨师傅,右一口杨师傅,叫得十分亲热。
    杨师傅半信半疑:“真的?”
    舒甜堆起一脸崇拜:“那当然。”
    杨师傅面色稍霁,道:“罢了,你们快些把这里收拾了,便回伙房帮忙吧!”
    “好嘞!”
    -
    锦衣卫指挥司里,每日都有晨会。
    锦衣卫们点完卯,便四散回各自的岗位了。
    有两个青绿锦绣服的锦衣卫,结伴向诏狱走去。
    诏狱不止一处,但锦衣卫指挥司中的诏狱,算是所有诏狱中,看守最严、酷刑最多的,这里关押着许多罪大恶极的犯人。
    其中一个锦衣卫道:“唉,今日来得晚了点儿,被吴佥事训斥了,等下了值,我还要去武场跑圈呢!”
    另外一个有些幸灾乐祸,他早上在饭堂碰到了吴佥事,还得了吴佥事的夸赞呢!
    “你怎么不早些来?今日我去饭堂用早膳时,不但碰到了吴佥事,还吃上了饭堂的杂酱粉!美味极了!”
    那锦衣卫听了,疑惑道:“这锦衣卫指挥司的饭堂我又不是没去过,他们能把菜煮熟都不错了,哪儿来的美食?”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是那新来的厨娘做的!不但米粉做得好吃,连人也是貌若天仙,甜得不得了!”
    “厨娘……莫不是上头来的那个?”那人下意识指了指“天”。
    “除了那个还有谁!?照我说,这夜屿大人也真是狠心,那么美的一个小娘子,居然不留在身边,却放到了后厨……真是不懂怜香惜玉……”
    两人进了诏狱之后,边说边走,路过诏狱中庭的审问处,其中一人朝审问处瞥了一眼,立即用胳膊捅了捅同伴。
    另外一人也看向审问处,面色微惊,吓得捂住了嘴。
    审问处设于诏狱中央,灯火微弱。
    一排刑具陈列在长桌之上,不少刑具已经沾染了血迹。
    炭盆里的烙铁时不时传出“哔剥”的声响,惊乍骇人。
    炭盆旁边的木架上,挂着一个犯人,这人头发蓬乱,看不清面容,浑身血肉模糊。
    犯人对面的太师椅上,坐着一个人,那人暗红的飞鱼服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唯独一双眼睛,冷冽透亮,透露着危险的气息。
    尹忠玉走上前来,低声问道:“夜屿大人,梁潜昏过去了。”
    梁潜是江南巡抚,当年,皇帝还是太子之时,他便是东宫幕僚,皇帝一直对他青眼有加。
    这些年皇帝把他派到江南一带,管辖的都是富庶之地,是十成十的肥差。
    梁潜借着职务之便,不遗余力地搜刮民脂民膏,但凡他到的地方,百姓们都叫苦不迭,背地里叫他“梁剥皮”。
    梁潜这次被抓,是因为他在江南大放厥词,称自己是江南之主,被皇帝知道后,雷霆大怒,夜屿便亲自将梁潜押了回来。
    夜屿收回目光,淡淡道:“罢了,先留他一命,改日再审。”
    诏狱之中,幽暗潮湿,透着一股诡异的血腥味。
    夜屿站起身来,转身。
    飞鱼服上的金丝线,在黑暗中勾勒出高大的轮廓,夜屿拾阶而上,一步一步,走出诏狱大门。
    诏狱之外,天光大亮。
    夜屿抬眸,看了一眼,有些灼目。
    有时候,从黑暗到光明,不过一步之遥。
    夜屿大步离开。
    尹忠玉跟在后面,两人向书房走去。
    吴佥事已经在书房恭候多时了。
    吴佥事低声问道:“大人……那梁潜招了吗?”
    夜屿淡声道:“招与不招,又有什么区别。”
    吴佥事微怔,会意点头。
    只要皇帝认为他有罪,他招与不招,又有什么区别呢?
    一旁的尹忠玉神色复杂,他开口道:“这梁潜确实是罪该万死……可梁潜多年来为非作歹,罔顾法纪,皇上都睁只眼闭只眼。如今却因为一句妄言,要对他抄家灭祖……真是圣心难测。”
    吴佥事面无表情,道:“有什么难测的,皇上要的是绝对臣服。”
    顺他者昌,逆他者亡。
    这是皇帝一直以来的统治信条。
    尹忠玉面色微顿,下意识看了夜屿一眼。
    皇帝对梁潜之前的所作所为,算是非常包容了,但翻脸之时,仍然不讲任何情面。尹忠玉不由得想起皇帝对夜屿的试探……心里有些忐忑。
    鼎盛一时的锦衣卫指挥司,会不会也一夜之间被倾覆?
    尹忠玉正在深思,夜屿问吴佥事:“昨夜书房可有动静?”
    吴佥事答道:“昨夜书房没人来过。”
    尹忠玉回过神来,低声问:“大人说的是……玉娘?”
    玉娘还在指挥司里待着。
    皇帝明面上是赏赐美人,可他们都知道,玉娘就是皇帝的眼线。
    这玉娘一直待在后厨,看起来安分守己,但心思肯定不单纯,她如今没有动作,很可能还在等待时机。
    夜屿微微颔首:“她的目标,应该是书房。”
    书房里放了不少锦衣卫重要案件的卷宗,还有各地往来的密函,皇帝一定对这些原始信件,很感兴趣。
    夜屿的书房是锦衣卫指挥司的禁地,除了吴佥事和尹忠玉以外,一向不许其他人接近。
    昨晚夜屿和尹忠玉从外面查案回来,去巡查了一下后厨的情况,吴佥事便暗暗守在了书房四周。
    两边都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尹忠玉疑惑问道:“大人……若是抓到了玉娘,您打算怎么办?”
    夜屿勾唇,笑了笑:“谁说我要抓她了?抓了她,谁帮我们表忠心?”
    尹忠玉恍然大悟,原来夜屿打算将计就计,既然皇帝要探锦衣卫的底,索性做给他看。
    夜屿:“我担心的倒不是玉娘。”顿了顿,他沉声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尹忠玉和吴佥事面色一凛。
    吴佥事低声:“大人的意思是,除了玉娘,可能还有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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