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景思, 瞒着你是小叔叔的意思言斐终于深吸一口气抬头, 可你知道这是为了什么吗?
    戚景思蹙眉,你们该不会觉得
    没有人觉得!言斐突然大声地打断了戚景思的话, 这是戚景思从来没有见过的言斐。
    言斐眼眶泛红,眼泪却只是含在里面并不掉下来,不管是我,还是小叔叔,没有人觉得你和戚同甫还有父子之情, 我们不告诉你,不是因为怕你担心戚同甫,甚至是去告密,只是
    我们相信没有用景思他拉起戚景思的手,整个人都重新变得温柔如水,戚同甫当初让你认祖归宗,是大张旗鼓设了宴席,拜了祠堂,入了族谱的
    就算那时言毅只是鹤颐楼一个小小的伙计,他也知道你是戚同甫的儿子
    满晟京都是知道的。
    你什么意思?戚景思看着言斐眼底的晶莹,突然后背一凉,就算戚同甫为替太子造势,笼络民心,犯下汀县这个不可饶恕的罪孽
    贪污舞弊,弄虚作假这些
    也不是诛九族的罪。
    他低头看向言斐抓着自己的手,看到许是因为方才的拉拽,言斐左手的袖口翻了起来,露出里面那条骇人的刀伤。
    不对他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喃喃自语,晟京城里绑架我们的就是戚同甫这修建河堤的钱被人挪用也不是才发生的事儿
    河堤显然已经失修数年,可这场洪水到底是不可预测的天灾,戚同甫为什么能算到这洪水早不来晚不来,偏偏现在来?
    还有那场绑架明明发生在去年,林煜在对话里说过戚同甫似乎在掩饰什么,所以到底在掩饰什么?
    去年的汀县明明一片太平。
    所以这背后戚景思轻叹一声,还有更可怕的事儿,对吗?是抄家灭族的买卖?
    我不知道。言斐诚实道。
    这次是实话。戚景思说着突然自嘲地笑笑,因为你和小叔叔到现在也没歇着,想是也没查清楚呢。
    可言斐握着戚景思的手突然加了点力,万一是呢?
    那就等你们查清楚再说罢。戚景思转身面对着远处的堤坝,雨虽然停了,可谁知道下一场雨什么时候来?与其担心那些未知的东西,不如想想
    能不能赶在下一场雨到来之前,把这河堤修得牢靠些。
    *****
    戚景思写了信回家,跟林煜大致说明了汀县和自己的状况,说是等河堤修好就回来;信是言斐代笔的,他想把事情说得清楚些,也怕自己那两笔狗刨的字再气到林煜。
    接近一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他和言斐几乎住在堤上,和修堤的工人们同吃同睡,他们一起宿在那个破席烂布搭成的棚子里,里面只有一条漆木的长凳,两个人换着睡。
    有几次言斐从堤上忙完回来,看见戚景思睡着从长凳上掉了下来,可他实在太累了,摔醒了也懒得起,就趴在地上继续睡。
    言斐会给戚景思搭上件衣服,偶尔看见戚景思蹙眉,他会轻拍戚景思的后背;偶尔看见戚景思缩成一团,他也会温柔地抱住戚景思,悄悄地落泪。
    但更多时候他还是安静地靠在戚景思身边,就这么一起睡着。
    一个月后,河堤几个暴露出的脆弱点都完成了加固,最大的决口也肉眼可见的马上就要完成合拢。
    大家伙都很高兴,今天是七夕,牛大叔特意让大家早些放工,回去陪陪家人。
    汀县遭此大灾,肯定办不出什么拜七姐的热闹庙会,再说就戚景思那个别扭的性子,要他在这样特殊的日子里陪自己上街只怕是不可能了;可好歹也是牛郎织女一年一会,言斐还是去县城里打了一壶酒回来。
    不管戚景思明白不明白,也算是跟心上人共饮一杯。
    当他拎着酒坛走回破棚边,心里还在打着腹稿,怎么能让戚景思不拒绝,却瞧见棚子门边,戚景思正和一个中年男人说着话。
    *****
    之前你骑走那匹马,林煜是给我付了租借十日的银子的。李长的面色有些难堪,时间到了,我去你家准备把马牵走,林煜说你一时半会回不来,就又给我加了银子。
    我那会瞧着他脸色就不太好,你不在家,我总怕他一个人别有什么事;这不,前几天我跑了趟临县回来,就赶紧去看看唉他轻叹一声,还真就我跟你家院儿里敲门,好半天都没人应,我瞧着门也没拴,就进去了
    唉他长叹连连,林煜都起不来床了,说是给你留着门不敢拴,我一看这哪能行啊!就赶紧说来找你
    李叔!戚景思闻言激动地拽住李长,那你怎么现在才来啊!
    可他就是不让啊!李长无奈道:我这几天还就刚好跑了趟汀县,可这汀县这么大,他不告诉我你在哪儿,我上哪寻人去啊?
    不过你放心,这几天我都是让我家那口子去送些汤药吃食,瞧着也好些了。李长安慰道:昨天我回去,他知道我去了汀县,还特意跟我打听了河堤的事儿,听说这河堤的事儿差不多了了,才勉勉强强告诉了我你的地址
    走!戚景思急忙拽着李长就要往堤下去,我们赶紧回去。
    他刚拽着人走出没有几步,就瞧见了不远处呆立的言斐,和言斐手里的酒坛。
    下午堤上提前休息,牛大叔是提过今天是什么日子的。
    他走到言斐身边,小叔叔不太好了
    言斐惊得瞪大了眼睛,连忙推了戚景思一把,那你快走,快回去。
    你戚景思盯着言斐的眼睛。
    汀县接着就是梅雨季,我得留下看看这河堤能不能抗住;你替我跟小叔叔道个歉,跟他说这边儿事一了结,我就回去看他他说着轻轻拽了拽戚景思的衣袖,和你。
    好。戚景思点点头,你保重。
    他说罢直接转身离开,走出两步后突然放缓了脚步;他想起在晟京城那么久,言斐虽然是鹤颐楼的少东家,他却从来没有见过言斐饮酒。
    酒不会喝就别喝了!他扭头从言斐喊了一句,接着声音开始越来越小,留着以后有机会
    我陪着你。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起床就不太舒服,肝完二更上床就果然..发烧了qaq..所以今天来迟了,可能也肝不动二更,对不起orz..但我争取明天可以准时!
    最近听说全国降温,南方鱼都扛不住了,小可爱们也要保重身体鸭!!!
    第42章 夺嫡疑云 ...
    洪水不仅冲垮了河堤, 连接沛县与汀县的驿道也有多段被水淹没,虽然李长已经跑过两趟, 颇有经验,但小道绕行毕竟耽误时间,戚景思赶回家门口时,天都已经蒙蒙亮了。
    他道过谢后把马匹交还给李长,推开果然没有落锁的院门,轻手轻脚地摸进了屋子。
    林煜的房间也没有关门, 而且还亮着灯。
    戚景思站在门边深吸了几口气,不断提醒自己,就算进门瞧见林煜还在伏案疾书也不可以发火。
    当他推开房门,看见林煜斜靠在床边, 瞧着像是睡过去了。
    可是这情景非但没有让人松一口气, 反而让他全身肌肉紧绷到发抖
    林煜靠在床边太安静了。
    他颤抖着上前, 将要碰到的时候,睡梦中的林煜突然蹙眉轻咳了两声。
    直到这时, 他才总算长长呼出了一口气。
    他那只颤抖着伸到林煜身前的手, 顺势拉过林煜身侧的被褥替人搭上, 起身抹了一把自己的额头, 才发现冷汗已经顺着颊边淌到了前襟。
    他转身走到林煜的书桌旁, 准备吹熄案上的灯火,才发现桌上赫然摊着一张信笺。
    从前林煜的桌上总是只放着几本常看的书和佛经, 至于他忙活着的东西一直是遮遮掩掩,这是戚景思第一次看到有人给林煜写信;虽然也许不太礼貌,但他还是忍不住拿起了那张信笺。
    光霁台启,见字如晤:
    与君同窗三载,视君良友知己, 却不料一别已近二十寒暑,白驹过隙,忽然而已。
    余过沛县,几欲与君秉烛话当年,谈古今,却不得君出见。余自明君心意,不愿多做叨扰,惟偶借尺素,与君闲话两句。
    君虽孤鹤闲云,不涉朝堂,但以君之才学远见,余近年寥寥数言,晟京乃至天下之局势,必已了然于君之胸怀。
    当日君辞官下堂,只遗余一言,富贵非吾事。然余不才与君同出朱父子门下,同受先生位卑未敢忘忧国之教诲,今日天下动荡既在眼前,黎民顷刻既入水火。
    余觍颜求君相佐一二,望君三思。
    尚希裁答。
    常浩轸顿首。
    寄信人常浩轸,曾与戚景思在酒楼有过一面之缘,戚景思对这人的映像已经很浅了,更多的了解还是停留在对方是与当年的光霁公子齐名的晟京双贤
    霞姿月韵常彧之。
    你都瞧见了?
    他正准备放回信笺,身后却传来一个温和虚弱的声音,手边一抖,信纸就掉在了地上。
    小叔叔戚景思回头唤了声,瞧见林煜憔悴的模样,瞬间又气又急,若是我没看见,你还准备瞒我到什么时候?
    我若还想一直瞒着你林煜掩唇轻咳两声,就不会让你自己到汀县去。
    可言斐他明明说
    是。林煜打断了戚景思的话,我起先是想瞒着你的。
    他挣扎着想要从榻中坐起,戚景思见状连忙上前搀扶,林煜便顺势握住了他的手。
    可你长大了,叔叔想着,有些事儿,或许
    应该让你自己选择。
    戚景思抬头,不解地看着林煜,看林煜在起身的动作后呼吸有些急促,半晌后才轻声问道:你是不是
    喜欢言斐?
    小叔叔!戚景思闻言吓着似的从床边弹开,退后几步,你说什么呢!他他是
    他是男子。林煜抬头看着满脸惊恐的戚景思,你也是。
    可这断袖的事儿,在咱们家他说着忽然虚弱地笑笑,还算稀罕吗?
    戚景思偏头躲开林煜的眼神,嘴硬道:我没有。
    他还不知道,莫说他面前的是这世上最睿智玲珑的八斗才子林光霁,单说这情之一事,本就是这世上最踪迹难寻,却也最踪迹难匿的东西
    情到深处,又瞒得过谁的眼睛。
    就连在汀县这短短的一个月里,堤上一起做事的乡民都时常打趣道,这小哥俩一个能言善道,温柔谦和,一个沉默寡言,雷厉风行,看着好像是一点不搭的两个人,却没见过谁家的兄弟俩能像他们这般要好。
    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明白便好,也非是定要说给叔叔听,只是林煜眼神飘向戚景思脚边的那张信笺,晟京的事儿,你也都看见了。
    既然你都回来了,汀县的事儿大概已经告一段落,那新科状元郎也马上就会回到晟京去。
    那就回去罢。戚景思躬身捡起脚边的信笺放回案上,背对着林煜,他本来也就不属于这里。
    叔叔不知言斐告诉了你多少,但有些事儿那孩子一定没说林煜轻叹一声,因为我还不敢告诉他。
    你知道言斐回去要面对什么吗?
    戚景思双手慢慢握拳,将手边的信笺捏出皱褶,我已经知道汀县的事儿,戚同甫脱不了干系,可他到底
    要那么多银子做什么?
    就他之前在晟京的所见所闻,戚同甫明明已经家大业大。
    林煜只言简意赅地答了两个字
    夺嫡。
    他岳父不是当朝太子太傅吗?他已经是太子殿下的人了!戚景思激动道:太子殿下是先皇后嫡出,晟明帝亲封的太子,他到底还要夺什么!
    可我们如今的太子殿下林煜轻声道:德不配位。
    景思,你别忘了他柔声像是安慰,四殿下也是当今皇后所出。
    今上是念着与先皇后的旧情,可若非忌惮当今皇后的母家,这太子之位,只怕早已易主。
    可这是他们老李家的事儿!谁要登上太子之位,谁要做这天下之主戚景思愤怒地一拳锤向面前的小案,跟我,跟你,跟言斐,有什么关系!
    晟明帝今年五十有八,去年入冬后身子就不爽利,这一夏天也没调理过来;他老人家大约也是比谁都清楚,这太子之位,不会再有更多的人选和时间去考量了。
    如今朝中势力两分,众人或明哲保身,或邀功站队。林煜耐心解释道:言斐既然要查你爹,就已经是四殿下的人。
    戚景思回身,难以置信地摇头,他要查戚同甫,明明只是因为戚同甫做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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